葉天好吃驚:“神識能驚擾它?”
一般情況下,魚類的驚擾有聲音驚擾、影像驚擾、水波流動驚擾等等,唯獨不應該存在的就是神識驚擾,神識無形無質的,怎麼可能驚擾得了一條魚?更何況他的神識根本沒有覆蓋水面,他鎖定的只是莫如是。
“所謂靈魚,空靈至極,遊走四方,如在淨世,聲音影像對它完全無礙,唯獨對神識極度敏感!”莫如是道:“段師姐苦守三個月,眼看就要成功,卻功虧一簣,你也得理解!”
“原來只是這個!”葉天不以爲然:“再捉不就完了?”
“再捉?”那個段師姐又回頭了:“放你孃的……”聲音停下了,似乎也覺得罵街不太符合她的身份。
“小妞你很通俗很接地氣啊!”葉天讚歎:“我在市場買菜的時候,經常聽到這些親切的叫罵,要不,你罵完?”
“你叫誰小妞?”段師姐再度發飈。
“好了,一條破魚有什麼好發飈的?”葉天道:“幫我畫個靈魚的像,我幫你們捉起來好了!”
“畫像?”莫如是睜大眼睛。
“是啊,我都沒見過這見鬼的魚長什麼樣,怎麼捉?”
“你真想捉?”
“這不廢話嗎?”葉天道:“弄跑了你們的魚,這胖小妞當我是她殺父仇人,沒來由的惹一身禍。”
那個段師姐立刻跳起來,直接拿劍砸葉天的腦袋,但葉天哧地一聲已經鑽進了湖中,在湖面上露出腦袋:“莫夥計,畫個像很難嗎?”
段師姐氣呼呼地在湖邊轉,她最恨人家說她胖了,當然,也恨人家叫她小妞,這個混賬王八蛋居然兩樣最恨的稱呼來一塊兒,直接叫她胖小妞。
莫如是笑了,手一擡,虛空畫了一條魚的形狀。
栩栩如生!
“很漂亮的小魚嘛!”葉天叫道:“胖小妞,升火做飯,準備喝魚湯!”
“我殺了你!”段師姐一把劍直接斬他的腦袋,葉天哈哈一笑,脖子一縮,消失。
“這混賬王八蛋!怎麼有這麼討厭的人!你都什麼朋友啊?”段師姐矛頭轉向莫如是。
“好了好了,誰讓你惹他的?”莫如是道:“惹上他的人,沒一個不氣得半死的。”
“我氣什麼呀氣?他算什麼呀他?”段師姐道:“等他上來我揍他個半死,你不準攔!”
“我保證不攔!”莫如是直接承諾。
“嗯?神情很鎮定嘛!”段師姐頗有奇怪:“你還真相信他能將靈魚赤手空拳地撈上來?”
這個……
這個真的不信!
莫如是是知道葉天本事的,但同樣不認爲葉天能完成這項艱鉅的任務,靈魚,是神靈境的一種奇物,最是機警,一旦感知到危險,立刻就會收斂氣機融入湖水,不管什麼探測之下,它都是無形的。
葉天已經用神識驚擾了它一回,還在岸邊就叫喚着要煮魚湯,這靈魚怎麼會沒有警覺?此刻早已融於水消於無形了。
說葉天能上山捉萬年老妖、下海捉萬年海怪莫如是真信,但說他要捉一條能收斂氣機的靈魚,她是真不信。
在神靈境,功力達到他這種層次的人多的是,一樣沒有人能捉到靈魚。
突然,哧地一聲,一條人影鑽出水面,正是葉天,葉天大叫:“胖小妞,火生好了嗎?魚來了!”
他的手一擡,一道五彩的魚兒射向段師姐。
段師姐猛地抱住,這是一條足有三四尺長的魚,腦袋上有七根鬚,每根鬚都是不同的顏色,魚兒在她手中拼命掙扎,口兒也張開,比段師姐張開的小嘴還大好幾倍。
“靈魚!”段師姐一聲尖叫,差點將到手的魚兒丟了。
莫如是緊急出手,兩人牢牢地將靈魚按在岸邊。
折騰!
折騰好一陣,靈魚終於被收了起來。
“我的天啊,你居然真的……真的捉到了靈魚……”段師姐呼呼喘氣。
“現在不拿劍砸我的腦袋了?”葉天笑道。
“嗯……我原諒你了!”段小妞道:“你怎麼捉的?”
開始對葉天有了強烈的興趣。
“嗯,這個……我在那邊是專門幹這個的!”葉天解釋。
“漁夫啊?”段師姐睜大眼睛。
“是啊!”葉天懶得跟她糾纏,轉向莫如是:“好了,讓她去煮魚湯去,咱們聊聊天。”
“你還真以爲這魚是吃的啊?”段小妞似乎根本聽不懂葉天的逐客令:“纔不是!”
“好吧好吧,你拿來玩也行!”葉天道:“咱們去那邊走走?”
手一起,抓住莫如是的肩頭,一個轉移,到了山腰。
兩人面對面。
“想聊什麼?”莫如是道。
“自然是他們的消息!他們都去哪兒了?”
“你不知道?”莫如是好驚訝。
“顯然是不知道的!”
“你不是和我們一塊兒過來的嗎?”
“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是跟你們一塊兒過來的?”
莫如是睜大眼睛,看了他足足一分鐘,終於輕輕嘆息:“你想給我第一個震驚是嗎?你想告訴我你當初根本沒有與我們一塊,你是剛剛纔到的是嗎?”
“是!”
“我們離開之後,金龍就會迴歸!”莫如是緩緩道:“你千萬別告訴我,你打敗了金龍,硬闖神靈境。”
“怎麼可能?”葉天道:“我進入那個金殿之時,根本沒有金龍擋道。”
運氣啊!
你葉天到哪裡都運氣好得出奇,進入神靈境遲到了,金龍居然也遲到,我的天算是服了!莫如是感嘆了好半天說,如果你真的沒有跟我們一塊,倒真的需要問一問他們的消息,可遺憾的是,我只知道一個人的確切消息,而這個人,肯定不是你關注的人!
誰?
“太子殿下!”莫如是道:“那天有太多的人從八方而來,也有太多的選擇放到了他們面前,我只知道太子殿下的去向,但不能確定八公主是否跟她哥哥在一起,唯一能確定的是:金陽諸子並沒有跟他在一起。”
“太子殿下去了哪裡?”
“秦皇殿!”莫如是道:“鑑於你或許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我補一個小小的解釋:秦皇殿乃是神靈境八十一域中一個極有名的學府。”
“是一個學府?”葉天道:“金陽諸子爲何不入?”
對於這些一心修行的人而言,學府遠比宗門更好,因爲學府就是以傳授知識爲基本功能的,相比較宗門而言,知識面更寬、更單純,最適合他們了。
“只因一個規則!”莫如是道:“這個規則我一直以爲你是知道的。”
葉天皺眉了:“我怎麼可能知道異世界的學府規則?”
“那麼你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爲何一心排擠你?”
“這個顯然是知道的,很可笑的帝路爭鋒而已,我還沒有那麼遲鈍!”葉天笑道:“但這跟學府規則有關係嗎?”
“有!”莫如是道:“學府規則:來自十方帝國之學子,由各自首領管轄,稱爲府管制,府主對其手下有生殺予奪之權,屬下在學府中所得到的所有獎勵,均直接計算到府主身上,作爲府主晉升的依據。”
“好一個見鬼的規則!”葉天道:“難怪齊千斬、龍八、君龍飛他們不願意進入秦皇殿,因爲他們沒把握爭得府主之位,又不願意居於太子之下。”
“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從太子手中奪過府主之位!”莫如是道:“你可以將太子在鳳凰帝國對你實施的所有計謀都歸結到這一點上!”
葉天終於明白了!
太子對他暗殺,皇后對他暗害,都基於一點,不是傳說中的帝路爭鋒,而是一個府主之位而已!
府主之位,有那麼重要嗎?
實事求是地講,的確有那麼重要。
如果兩個人一開始實力相當,同時競爭府主位,其中一人勝出後,立馬可以隨時致對手於死地,哪怕不殺死對手,他也可以利用殺死予奪的大權壓制對方,對方任何一個錯都會致命,對方任何一點成績都歸府主,兩人的距離就會越來越大,從而再也沒有了競爭力。
“對府主之位我是半點興趣都沒有,我唯一有興趣的是:他們到底去了哪裡?會不會另外尋找一個學府?爲了另一個府主之位,我這三個老夥計會不會也爭一爭?”
“沒有另一個府主!”莫如是搖頭道:“十方帝國所來之人,只准入一個學府,只有一個府主!”
葉天皺眉道:“這又是見鬼的學府規則?”
“不!這是神靈境的規則!”
神靈境,範圍寬廣無邊,十方帝國來投,如果不設下府管制,恐怕真的很難管理,而一個帝國如果多頭管理,同樣會有無窮的變數與麻煩,所以才設下唯一府主的規則。
在這規則之下,他們會如何?
莫如是輕輕嘆息:“他們的處境會很艱難!因爲他們進不了任何一家有名望的宗門,進不了任何一家學府,要麼是選擇一個低等的宗門棲身,要麼在這漫漫江湖中做一羣孤魂野鬼!”
“那麼你呢?”葉天的目光鎖定她的眼睛:“你爲何會有宗門?”
“我不同!”莫如是道:“我是修道的,不管在哪個世界,道家都超越於世俗之外。”
“道士居然還有這等優勢!”葉天感嘆道:“你所在的宗門是什麼門?”
莫如是的手輕輕一回,指在身後的雲天深處,隨着她這一指,前面的雲霧如同幕布拉開,露出了一個古老的道觀,滄桑斑駁的大門口,一塊木牌上寫着三個字:滴水觀。
滴水觀!
簡單、古樸!
這三個字似乎有着奇異的玄機,每一筆每一劃都大有道意,這也只有葉天才看得出來,一接觸到這三個字,他就覺得這道觀不簡單。
“你們觀主的功力……”
葉天的聲音突然停止,因爲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從道觀裡走出來的年輕美女,她雖然同樣是青衣長袖,但長袖上卻有一條雲龍,一根白玉簪斜插發間,簡簡單單的裝束中透露出非同一般的高貴典雅。
她的功力至少達到大聖境!
年紀輕輕的一個女道士,功力赫然就是大聖境!
莫非她就是觀主?
“莫如是,靈魚是否取得?”她的聲音一出,如黃鸝出谷,清脆動聽,但也冷若冰霜,與她獨有的氣質剛好相符。
莫如是猛地回頭,猛地一驚,深深鞠躬:“稟報大師姐,已經取得!”
僅僅只是個大師姐?葉天已經震驚,這等功力之人在鳳凰帝國直接就該是一代宗主,竟然只是這間破爛不堪道觀的大師姐?滴水觀果然非同凡響。
“很好!”大師姐道:“呈上!”
莫如是取出靈魚,雙手呈上!
大師姐接過靈魚,微微點頭:“行了,將此男子挖掉雙眼,丟入靈湖!”
莫如是微微一震。
“本座命你挖他雙眼,丟入靈湖!”大師姐的聲音提高:“你沒聽見?”
莫如是道:“爲何?”
“滴水觀令,大師姐有令,弟子盡皆執行,凡問一個爲何者……”
她清冷而充滿威懾的聲音突然被葉天打斷:“我不是滴水觀弟子,用不着遵守滴水令,我可以問聲爲何否?”
大師姐冰冷的目光中突然流光一閃,她的手陡然擡起,手一擡,山峰之上的風突然完全靜止,就在她即將出手一擊之時,道觀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住手!”
這聲音清平柔美。
聲音一落,大師姐的手陡然止住。
“放過他們,回觀!”
大師姐霍然轉身,在轉身的一瞬間,人影不見。
葉天盯着這道觀,好不納悶,悄悄傳音:“這女人發什麼神經?”
爲了避免莫如是受到牽連,葉天沒有用言語來刺激道觀裡的那個精神病。
莫如是用神識迴音道:“你剛纔看她的時候是不是眼冒綠光了?”
“我的老天,你當我從來沒有見過女人!”葉天道:“還眼冒綠光,要不要這麼沒出息?”
“眼冒綠光是有的,你看女人時往往都這樣!”莫如是道:“落在別人身上倒也罷了,關鍵是……她是大道之花!”
“大道之花?什麼狗屁花?”
“是一種奇特的道體,算了,跟你解釋不通!”莫如是道:“你下面的路打算怎麼走?”
她一邊傳音,一邊下山,在她的帶動下,葉天當然也只能跟着她下。
“沒想好!”葉天道:“走一步看一步唄,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什麼打算?”
“你有些毛病該改一改了!”
“這算是臨別贈言是嗎?”葉天道:“哪些毛病?”
“你其實只有一個毛病!”莫如是道:“你的毛病就是永遠都不會識時務。”
“識時務?”葉天笑了:“你覺得這話象是從一個修道者口中說出的話嗎?”
“不象!”莫如是也笑了。
“不管象與不象,你這話也都是廢話!”葉天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我葉某人識天識地識藥材識靈石,就是很難做到識時務。”
“就因爲你難做到,所以我纔要提醒你努力去做到。”莫如是道:“進入神靈境,咱們什麼都不是,如果你依然如在落日、金陽或者鳳凰那樣,可能你很快就會沒命!”
這句話無比的嚴肅。
“我其實已經有了這種感覺!”葉天道:“神靈境,究竟有些什麼樣的高手?”
“我無法知道,因爲神靈境太大太大,但我知道一點,咱們腳下這塊土地的主人,功力遠在你之上!”
“咱們腳下這塊土地的主人?滴水觀觀主?”葉天道:“就是剛纔說話的那位?她真有那麼強大?”
剛纔這女的說了句話,葉天聽得清楚,是很平和的聲音,很寧靜的氣質,但她的功力真有那麼高?他沒感覺出來。
“不是觀主!”莫如是道:“咱們滴水觀只擁有這一座山峰,踏出這座山峰咱們腳下的土地就已不屬於滴水觀。”
“那屬於誰?”
“昊天宗!”
“他們功力很強大?”
針對這個問題,莫如是也只是聽說!
昊天宗實力之強大,匪夷所思,據說他們的任何一個長老,功力都在大聖三重天以上,高層長老,恐怕就已與鳳凰皇主同一級別,宗主更不用說了,至少是大聖六重天以上,所以,你葉天再怎麼強橫,再怎麼囂張,在這裡真的得識時務,千萬別想着跟他們較量較量。
葉天笑了,沒事幹嘛去較量?有那個閒心嗎?話題轉到那條靈魚上,他多少有些不懂,你們幹嘛要弄那條靈魚?莫非滴水觀人在矮檐下,活得不容易,吃飯都吃不上,所以才弄條魚打打牙祭?
莫如是橫他好半天:“你真以爲這魚是拿來吃的啊?”
“真的不太相信,但魚不拿來吃,拿來做什麼?”葉天微微沉吟:“你師傅不會是一個很高明的丹師吧?”
煉丹!這是葉天熟悉的行當,如果別人說拿魚來煉丹是屁話,在他看來還真不一定,因爲他知道,天底下有很多東西都適合煉丹,連孩兒淚、老闆凳都可以煉丹,天下間還有什麼東西是絕對不能用的?靈魚同樣可以!
“你想哪兒去了,靈魚怎麼可能煉丹?”莫如是否決。
“不拿來吃,不拿來煉丹!”葉天皺眉道:“莫非還真是拿來玩的?”
“說玩其實也挺接近!”莫如是道:“師傅她需要一條靈魚來點綴自己的魚池。”
“就爲了點綴一個魚池,讓你們兩個花三個月來苦苦守候?”葉天道:“你師傅如果不是吃飽了撐得慌,就是一個根本不體恤部下的千年老變態,我實在有點同情你,居然跨越億萬裡找到這樣一個奇葩師傅。”
莫如是瞪他一眼:“你少挑撥!師傅還是不錯的,能給我一個安身之地我就得感謝她,三個月時間又算得了什麼?”
“行行,算她風雅行吧?好歹這賞魚看水的風雅還是能讓人接受的!”葉天擡頭看看天邊:“我該走了,如果你是來送我的話,咱們就在這裡告別!”
莫如是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有個聲音傳入她的耳中:“請你的朋友進來吧!”
……
莫如是的聲音陡然停止:“師傅請你進去!”
“她也傳音給我了!”葉天道:“莫非她還是改變主意了,將那條靈魚燉了請咱們去喝上一碗?”
莫如是橫他一眼,兩人同時飛起,進入古老的道觀。
這道觀從外面看象一個破舊不堪的茅房,進去,裡面還是象,但轉過一道彎,眼前已是豁然開朗,無數的樓臺坐落於各座山峰之上,下方煙霞無數,金頂玉鶯悠閒往返,宛若仙境,更有無數女道士或立於山巔,或浮於白雲之上,個個貌美如花,神情淡然。
葉天好生感慨:“我真的覺得你們應該改一改衣着,將這身老氣到家的青衫脫了,換上白衣,這麼***地到處招搖着,活脫脫就是一個異界神女峰!”
莫如是問他:“你想水逍遙她們了?”
葉天直接無語!
從兩座山峰間掠過,前面是一個巨大的山谷,四周都是青石,筆直如劍直指蒼穹,豪邁之氣縱然是九天之外都能感受,而這石林之間,卻是溫婉到了極致,一棵柳,一個魚池,一池春水,一個青衫秀雅的女人立於池邊。
她緩緩擡頭,輕啓朱脣,吐出一串優雅至極的言語:“葉天公子,請!”
葉天與莫如是同時落在這女子的身邊。
他們一到這小池邊,突然就感受到一股優雅無形的力量,他們的到來似乎沒有任何風聲,如同柳絮飄落,就連這一池春水都沒有吹起半點。
莫如是向這女道姑鞠躬,叫一聲師傅。
葉天的目光立刻就牢牢鎖定這個道姑。
這道姑容貌並不出衆,但一雙淡如淡水的眼睛掃過,足以讓人忘記她的年齡忘記她的相貌,而只記得天地間的這一份優雅。
“道長相邀,敢問有何吩咐?”葉天道。
“豈敢?”道長道:“只想請公子賞一賞蓮池春水而已。”
“賞蓮池春水?”葉天笑了:“道長可是擡愛本人,本人一介粗人,怕是賞不出道長想要的味道。”
“是嗎?”道長淡淡一笑:“那也得賞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