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雨全身皆驚。
這是何等熟悉的畫面?這是她母親留在她心中的那一段永恆的記憶!
有歌聲傳來,是她記憶中最熟悉的旋律,一點點撥開她心頭的迷霧,一點點將她破碎的那段記憶重新復原。
童謠!
這就是她曾經聽到過的童謠。
兩年多前,她聽到這段童謠,曾經淚流滿面,今日爲何重現?是自己心頭的記憶重新泛起嗎?不是!眼前的景象比記憶中的那段影像清晰得多,童謠也聽得清楚明白:
“風陵渡,柳雲家,好大草原好多花,小雨雨,戴花花,一聲一聲問媽媽,摔一跤,又爬起,叫一聲媽媽在哪裡……”
這就是她的童謠!
這就是她兩年多來一個最深的心願,想聽一聽母親唱的到底是什麼,今日她聽到了!
這是一道不能叫歌的歌,這是一首最簡單的歌詞組成的順口溜,但在母親的口中唱出,充滿濃郁的生活色彩,有着無盡的愛意表達,這是上天的點化嗎?這是上蒼讓她了卻心頭最大的心願嗎?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這裡已經是千里外,這就是我想送給你的禮物
!”
凌雨猛地回頭,她身後站着一個偉岸的男人,他的手按在一塊大青石上,流光正是從這青石上發出,形成了前面的影像。
是他!葉天!
“周天法則?”凌雨臉色猛地沉靜。
“是!周天訣!”葉天道:“你不是想知道你母親究竟唱的是什麼嗎?我就還原二十年前的影像,讓你知道她究竟唱的是什麼!”
“我已經聽到了!”凌雨閉上眼睛:“但我要告訴你,我很討厭這種炫耀功法,很討厭這種算計,更討厭有人自以爲是的小聰明!”
葉天手一收,周天影像消失,他怔怔地看着她。
討厭?
“你可以走了!”她的聲音冰冷。
葉天久久地盯着她,她目光擡起,冰冷地盯着他。
葉天輕輕一個轉身,直上雲端,不再回頭。
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凌雨全身一軟,軟軟地倒下,她的淚水不知何時流了滿臉。
葉天,對不起!
我不敢告訴你我內心有多麼感動,我不敢告訴你這一刻我已經不再是一個修道之人,我不敢告訴你我愛上你了,只因爲我不配!
恨我吧,忘掉我這個根本不值得記住的女人吧,從此踏上你的道,我會在青燈古剎裡默默地祝福你!
……
葉天沖天而起,直上雲端。
飛出萬里外,他一口氣呼出,心裡重新迴歸平靜。
好吧,這算是我們的最後結尾吧。
一句決絕之言,讓我們從此了無牽掛
。
他在空中方位一轉,射向流光城。
無意中耽誤了兩天,流光城的器道大賽開始了嗎?
葉天身法堪比流光,直射遠方,層雲疊疊,飛裡飛越,他已入流光城的控制範圍,數十萬裡繁華一日看盡,前面的雲霞深處,一座巨大的城池映入眼中,城長寬均是無窮無盡,最東側一座巨山直入雲霄,巨山石壁白雲飄蕩,兩個大字如立雲端:流光!
這就是流光城!
以山爲碑,兩個大字輝映千里,好大的氣魄!
這就是五絕之一、天下頂級宗門的氣魄!
天空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巨大的城池上方宛若羣仙聚會,葉天身形一晃,也加入了人流之中,轉眼間已在城池上方。
這就是流光城。
嚴格說起來,這裡只是流光城的外城,是一座真正的城池。
真正的流光城,天下傳揚的五絕之一的超級宗門還在北方。
這裡三面環水,唯有北方迷霧千年不開,一旦迷霧分開,就是流光有大事面對天下之時!
這是酒樓一個夥計說的,說這話的時候,他面對北方,恭敬而又神往,似乎在說着故老相傳的一段傳說。
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葉天看到了一片迷霧!
這裡的確是三面環水,唯有北方纔是一片迷霧,迷霧遠在城池另一頭,他的神識跨越千里,但在迷霧前方被阻擋住,探測不進去,有些門道!
“段湖生也到了!”
身後有一個聲音叫道。
葉天神識收回,目光擡起,空中十數條人影飄然而過,進入最繁華、最高大的那間酒樓,最前面的人就是段湖生
。
他斯文飄逸的身影葉天還是有些印象的。
“他來做什麼?”一個白衣男子道:“器道大賽,與千仙湖有什麼關係?”
“你還別說,真有關係!千仙湖號稱存有當世各種奇材,乃是器道各家都極力拉攏的宗門,也許他今天前來是爲了考察,看究竟哪個器道世家值得結交。”他旁邊的紫衣男子回答。
兩人都坐在葉天身後,除了他們二人之外,還有三四人同臺而坐。
“與器道結交?”先前那白衣人道:“這倒也是一個嶄新的結交方式,強強聯手啊,一旦千仙湖與某器道名家結盟,對其他器道世家怕是一個顛覆性的打擊。”
這倒也是,器道是以技法揚名天下的,而千仙湖,卻庫存有各種神材,如果與技法出衆的器道世家結盟,乃是雙贏的結局,器道世家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各種神材,而庫存有各種神材的千機湖神材也有了最好的用途,可不是雙贏嗎?
這一組合,對其他器道世家實在是一種打壓!
“那是必然!”紫衣人道:“其實先前千仙湖已經向九大宗門之一的展氏拋下橄欖枝,奈何展氏實在是太愚蠢,居然硬生生錯過。”
“你說的是展氏招親?”
“當然是!”
又來了!葉天最不喜歡聽的話題再度提起。
幸好下面的話題他還是有興趣的,白衣人道:“聽說展氏也已經到了,那個展雲霞與展家聖子展飛前天就已到達。”
“是啊,這次該輪到千仙湖給臉色他們看的時候了!”紫衣人道:“我預計將會有一個響亮的耳光在等待展氏。”
“響亮的耳光只怕未必打得上去!”另一人道:“這次比賽是由流光宗主導,流光宗何等身份,豈由千仙湖搗鬼?只要展氏能夠以器揚名,解開古玉之謎,他們立刻就成爲九大煉器名家之首,流光宗也必定刻意結交,在那種情況下,千仙湖就算想報這一箭之仇,也只是自討沒趣。”
這是一個相對年輕的人,身着灰衣,但神態自若,氣度非凡
。
“歐陽兄所言甚是!”紫衣人道:“但展氏要想在本次大賽中揚名立萬,只怕極度艱難,流波域煉器九宗,展氏實力充其量也只是不墊底,如何能夠脫穎而出?”
“煉器宗門排位,比的是整體實力,但本次古玉解密,憑的卻是個人修爲。”那個歐陽道:“哪怕展氏整體實力不強,展飛個人的修爲卻是了不得,此人專修器道,據說器道造詣已達逆天境。”
旁邊兩人微微一驚:“逆天境?這乃是器道中的長老境,他年紀輕輕,也達到了如此非凡境界?”
“是!本門有一長老曾親眼見過,此人身居飛雲峽,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峽嗎?有亭有臺有橋,而這些風雅別緻的亭臺橋,居然全都是他煉製的兵器。”
“以亭臺樓閣爲兵器,駭人聽聞!好本事啊好本事!”紫衣人道:“看來,他對本次大賽是志在必得了。”
“志在必得?”另一桌傳來長笑:“區區一個展飛,他算什麼東西?亭臺樓閣爲器,又何足道?”
此言一出,周圍所有人全都大驚,眼前之人何許人也?居然敢如此口出狂言?
這是一個年輕人,大約三十,長身玉立,溫文爾雅,但此言一出,衆目睽睽之下,他手託酒杯瀟灑面對,顯示出此人之非同一般。
“閣下何人?”歐陽站了起來。
“憑你不配問!”年輕人陡然起身,射向天空,身法之奇異,匪夷所思。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他一離開,他坐的那張椅子突然變形,變成了一隻大口袋,而桌上的杯盤碗筷居然也同一時間變形,有三寸小劍,有四寸小叉,哧地一聲,一齊投入口袋之中,口袋飛起,射入空中年輕人的眉心,空中年輕人一個轉身,化成一座大爐模樣,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年輕人剛剛獨坐的那張桌子所在的方位成了空白。
他進入酒樓,居然自帶桌椅板凳,自帶酒具,人一走,所有的東西隨他而去,這些全都是兵器!
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人?
那個歐陽臉色已經大變:“我知道他是誰了
!”
“誰?”
“器道鬼才向行風!”
“你說的是那個號稱孤人挑戰天下的器道狂徒?那個無門無派卻揚名天下的器道逆子?那個曾將路飛雲氣得吐血的蒼月之後?”
“正是他!傳言此人以身爲爐,以爐爲己,剛纔空中現出蒼月孤爐,正是他的獨門標記。”
向行風,器道鬼才,無人知其來歷,有人傳言他一身器道秘訣來源於十萬年前赫赫名家、早已滅亡的蒼月宗,也有人說他並非蒼月宗遺孤,而只是偶得蒼月爐從而從學成才,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器道超凡脫俗,曾將天下排名前五的器道名宗厲風谷聖子路飛雲氣得吐血。
今天他也來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個白衣人道:“莫非流光城本次邀請的器道人才不侷限於天下九宗?”
“應該是!”紫衣人道:“流光城本次舉辦的器道大賽並不是正規意義上的器道大賽,只是一種選擇,目的是挑選奇才解密古玉,當然不會侷限於天下器道九宗,而會着眼於天下,象向行風這種專行偏門的器道鬼才,或許纔是他們更在意的目標。”
是啊,本次器道大賽並不是排位賽,嚴格說起來,是尋找靈感之賽,拼的或許不再是功力,器法,而是對器物的瞭解。
正規宗門弟子接受的是最嚴格的教育,他們的眼界雖寬卻也太正,要想真正解密古玉,流光城需要多元化的視角,需要各種人才的匯聚。
歐陽用一句話作了一個總結:如果是這樣,這次大賽就熱鬧了。
葉天的酒杯舉到嘴邊,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奇特的笑意。
器道大賽?不局常規?來者不限出身?這樣的大賽纔有意思!
離開酒樓,所到之處,盡是關於本次大賽的議論
。
這裡是流光城外城,外城的人雖然算不得流光城的弟子,但他們都以流光城爲宗,宗門將舉辦大賽,滿城盡皆關注。
從這些議論中,葉天知道了很多信息。
他知道了什麼叫天下九宗。
這是流波域器道九大宗門,確切的說是五個宗門,四個世家。
復天宗,還是覆天宗,葉天沒分清,但從衆人充滿羨的言語中他大致猜到應該是:復天宗,因爲這些人評價中,復天宗最擅長復原古器。
厲風宗,身處厲風之谷,他們擅長藉助自然之力,煉製兵器往往變數無窮,這個評價讓葉天很是震驚,借自然之力煉器?
北海宗!奇思妙想層出不窮,號稱只有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印天台!上接天機,下連俗世,號稱流波九宗第一宗,器法之高妙,匪夷所思。當然,其他八宗沒有人承認他們這種自認,這麼些年來,因爲這個“自認第一”打的架加起來估計超過千場。
寒光寨!建於當年的神魔戰場,神秘無限,外人不入,但在江湖之中,沒有任何人敢輕視他們,他們能在殺機無盡、陷阱無窮的神魔戰場建立據點,一傳承就達十萬年,本身就是實力的宣揚。
這是五宗,排名不分先後(至少外人沒有人敢去排這個先後)。
下面纔是四大世家,這四大世家乃是楊、舒、展、賀!
雖然沒有明確規定,但在江湖人心目中,四大世家的地位還是要低於五大宗門的。
關於九宗的評價,葉天一路行進,聽了無數,他自己都多少有些這方面的感覺,他也覺得四家比不了五宗,至少,他沒聽到這四家有何種了不起的、特異的、別人無法複製的東西。
沒有特點就是他們的弱點。
而上面的五宗,卻各有特點,每種都讓葉天頗有新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