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利爪即將抓住他肩頭的瞬間,葉天突然一聲大吼,腳下的石頭完全崩坍,他整個人連同石頭一起進入幽冥澗!
一進入幽冥澗,萬古不化的奇石瞬間化成輕煙,融入死氣,葉天全身的衣服同一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赤條條的一頭栽入幽冥澗積累億萬年的死水之中。
“啊!”一個女子的驚呼從上方傳來,赫然正是白玉香。
她虛空而落,落在幽冥澗邊的懸崖之上,臉色已變:“三祖,你怎麼直接就將他打入幽冥澗了?”
無聲無息中,另一條人影出現在她身邊,正是獨眼孤鷹。
獨眼孤鷹的臉色也不是很正常:“本座沒想將他打入幽冥澗,甚至還在他下方布了一層防護,提防他進入幽冥澗!”
“那他怎麼會掉下去?”白玉香大吃一驚。
“集中全身功力向下突破,他甚至還藉助了本座來自九天之力!”獨眼孤鷹神色凝重無比:“這小子爲何自尋死路?”
幽冥澗,任何人進入都將被死氣同化,對於任何有生命之物來說,都是絕地,正常人避之唯恐不及,但葉天偏偏在上有壓力,下有防護的情況下,強行將全身功力集中於腳下,硬生生踏破底層防護,強生生進入幽冥澗。
他的進入,決不是孤鷹打下去的,相反,他還借了孤鷹來自九天之上的壓力,全力突破進入幽冥澗。
那麼問題就來了!
“他自己強行進入的!”白玉香全身大震:“他倚仗的是什麼?”
“或許是奇特的功法,或許是……天珠!當然,或許是走途無路時的決絕!”孤鷹緩緩道。
“天珠?”白玉香道。
“正是!”獨眼孤鷹道:“此子三月前與本座在萬象閣相見,當日他的功力僅僅八重天初期,時隔三月,他的功力已經到達九重天,世間決不可能有如此升級速度,只能是天珠,因爲當時他身上有天珠
!”
“他就是在八盤山殺我宗弟子,奪走天珠,引無影八十一殺追殺的那個賊子?”白玉香心神不屬。當日,八盤山天珠被人搶走,這件事情雖然在十絕淵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但白玉香卻是知道的。
“正是!”孤鷹道:“正因爲幻空的保護,他才從本座手下逃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前來營救幻空。”
所有的鏈條都貫穿起來了。
這小子與幻空有淵源!
白玉香貫通了全部的鏈條,整個人卻是神魂不屬,多少有些黯然:“原來他真的不是四傑!”
孤鷹目光落在她臉上,沒有說話,似乎不知道她想表述什麼意思。
白玉香輕輕嘆息:“我一直想與四傑較量較量,今日才知自己乃是井底之蛙。我還根本沒有闖蕩江湖的資格。”
“爲何這麼說?”孤鷹道。
“這小子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根本還不是凌波四傑,就已經這麼可怕,凌波四傑……”
孤鷹笑了:“如果你是因爲這而意氣消沉,大可不必!此子比起凌波四傑而言,強勝太多。”
白玉香眼睛亮了:“他比四傑更強大?”
“當然!”孤鷹道:“當日他與四傑之一的冷月同行,如果沒他的存在,冷月早已死於八十一殺劍底,在萬象閣,此子硬抗四傑中的玄空,在玄空金身秘術之下,依然將玄空打得人事不知,那還是此子功力未曾突破的情況下,以他今日之能,縱然四傑齊上,依然不是他一合之敵。所以,你雖受挫於他,並不意味着你不能凌駕於凌波之上,恰恰印證了你的功力堪比四傑
。”
白玉香從來沒有踏足江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功力到底有多強大,與葉天對敵,幾乎是她真正與人對敵的第一次,第一次就受挫,給了她巨大的打擊,讓她全面質疑自己,這種狀態並不正常,所以,孤鷹這句話是鼓勵。
果然有效,白玉香信心重新來了,與此同步的是:她的懷疑也來了:“這人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悄無聲息地凌駕於四傑之上,而江湖中根本沒有傳聞?”
“這一點無人知道,本座亦不知!”獨眼孤鷹道:“不過沒有關係,現在的凌波域,已經重新回到沒有此子的時代!”
這句話的信息量很大。
第一重信息:在他的字典中,葉天已經是一個死人。
第二重信息:你白玉香完全可以不用考慮此子,只將對手定位於四傑就好。
孤鷹在幽冥澗坐下了!
他盤腿而坐,目光如鷹籠罩整個幽冥澗,在他親自看守之下,葉天的生機看來是完全成灰。縱然他有獨特之功,縱然有天珠之莫測,他都休想重見天日。
說完了幽冥澗外面的事情,該說到葉天了。
葉天的確如孤鷹所言,是自己強行踏破下方防護而主動進入幽冥澗的。
孤鷹不讓他進入幽冥澗說穿了只因爲一點:孤鷹在意他身上的天珠,想將他生擒奪取天珠。
而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以全身功力集中於腳下,踏破防護而進入幽冥澗,卻是不得已而爲之,因爲他頭腦異常清醒,如果落入孤鷹的手中,他必定是死路一條,沒有任何懸念,在根本無法逃離的時候,他只有進入幽冥澗,進入幽冥澗,他有預感會很艱難很危險,但好歹也有一絲懸念在。
兩害相權取其輕,一絲懸念也要闖!
這是葉天的生存觀!
一進入,他就知道自己一開始的判斷是對的
!他孃的幽冥澗實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全身的衣服基本不提,這些玩意兒在他根本沒有沾到死水的時候就已經汽化——被外圍的死氣直接攪碎的。
他的皮肉片刻間就已經爛見骨,是在他萬源天命全力運轉的時候爛的。
骨頭一瞬間也變黑,不是黑色的骨頭,而是黑色的爛泥。
葉天已經心驚了,我日!難道這一關真的闖不過去?
保留元神!
保留元神!
這是他一瞬間最艱難的選擇,放棄肉體保留元神,等待時機再浴火重生!
他全身的萬源天命瞬間收取,層層疊疊將他的元神完全覆蓋,但就在萬源天命合圍的時候,葉天突然驚恐地發現,他的元神變了樣。
小金人全身成了灰黑色,灰黑色的小金人睜開眼睛笑了一笑,這一笑,陰森恐怖!
這一笑,葉天全身皆涼!
他拼着捨棄肉身而保護的元神,居然已經被完全污穢,就如同兩支軍隊交戰,一方軍隊放棄所有防線全面保護他的將軍,突然發現他的將軍已經叛變!
完了!
他的肉體已經感覺不到,他的骨頭也已經感覺不到,他的元神完全被死氣同化,他的神智已經迷失。
不!還有最後一縷靈智,只剩下一縷,這縷神智成了無家可歸的棄兒,眼看就要被無邊的死氣吞噬,一旦完全吞噬,世上就再也沒有葉天這號人物,他的故事就會在這幽冥澗中永遠定格。
最後一縷神識飄飄蕩蕩了無歸宿,一瞬間似乎穿越了萬水千山,似乎將他一生的故事重走一遍,在他最後的神識記憶中,水逍遙、煙雨的面孔出現,柳天姿的面孔也滑過,她們似乎在流淚,又似乎在笑。
突然,面前一空,出現了葉家山,兩個人在小湖邊漫步
。
他和落虹!
“過了今日,我不會再記得你了!”這是落虹喝下大夢玉液酒之前的話,帶着無限的傷感,帶着奇異的心動,葉天最後一縷神智似乎也變得很潮溼,直到此刻,他似乎讀懂了落虹最後這句話的悲涼,過了今日,他也不會記取生命中的人,不會記取生命中的事,他也不會記得自己的父母親人,哪怕父親說過,葉家山,永遠是你的港灣,但他註定會在漫漫紅塵中迷失,永遠找不到港灣所在的方向……
不!
葉天最後那縷神智突然爆發一聲大吼!
不!不能就此放棄!
他可以不要修行,可以從此踏上回頭路,但他不能忘記生命中的人,生命中的事,他不能忘記葉家山那個永遠的港灣!
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句當年勸告哥哥的一句話此刻在他頭腦中浮現,分外清晰。
最後一縷神智突然自己射入小金人,與小金人重合!
小金人已經是叛徒,已經在想方設法吞噬所有的神智,本來這縷神智是避之唯恐不及,但此刻,它卻是自投羅網!
自投羅網只爲重新將自己定位。
葉天最後一縷神識進入小金人,他的意識立刻陷入一片狂亂的拉扯,最後清醒的那一點點神智如同狂風中的燭火,隨時會吹滅,但他硬是隻搖曳,不被吹散。
萬源天命!
萬源天命保護着最後的神智不失,與外圍力量比他強大百倍的死氣展開地盤爭鬥戰。
一點一點,一分一分,不知過了多久,小金人的腦袋慢慢露出了金光,只有一點點的金光,這金光依然如狂風中的燭火……
金光一點點放大,一點點收復地盤,收復得如此艱難,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如此的艱難,突然,收復的地盤中出現了一隻小葫蘆,正是葉天眉心處的小葫蘆。
金光與小金葫蘆一重合,小金葫蘆突然一個旋轉,宛若重新激活
。
這一旋轉,小金人面前突然出現一行金字:
萬源神通第七重,法體神通!
金字一閃而逝,一串奇異的法則打入小金人:
法體神通,身主法,諸天輔之,九幽十地,諸天百界,萬法歸依……
哧!
四周猛地一亮,方寸淨土形成!
方寸淨土一成,萬邪莫入,葉天的意識一下子完全清醒。
萬源神通第七重?
他終於突破了第七重?
這神通必須是在絕境中才能突破?
法體神通,身主法,諸天輔之,九幽十地,諸天百界,萬法歸依……
好大的口氣!
萬源神通第六重是本體神通,開發本體之力,達到第六重,天眼開,萬邪現!五臟六腑自成方圓,整個人的肉體、本體幾乎已是金鋼不壞。
而第七重,是法體神通,不再侷限於本體,肉體與諸天萬物形成一種奇異的法則,無人能夠解釋卻無人可以迴避的法則!
法則一成,天地的中心變成了他自己,周圍萬物均是輔助!
身主法,諸天輔之!
這是何等的霸氣?
方寸淨土一成,葉天自身已無憂,萬源神通一展,天地歸融,萬源歸宗!
小金人一個旋轉,整個幽冥澗被完全帶動。
它就如同一個軸心,帶動周圍一切。
所有的死氣同一時間有了一個核心,一齊涌來
。
如果有人在旁邊看到,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爲幽冥澗從來沒有光明的池底有了光明,光明之中,是一隻沒有實體的金爐,金爐旋轉着吸收着各種東西,不管什麼東西進入,全都被轉化成無色無質的能量,金爐的外圍慢慢出現了一層物質,這層物質成人形,人形物質越來越緊密,成爲肉體!
這肉體迅速定型,是葉天!
葉天的眼睛慢慢睜開,吃驚地看着自己,這是浴火秘術下的重生嗎?似乎是,又似乎不是,他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再度重生,他的輪海完全改變,不再是一面海,而是出現了一個巨大至極的海眼,海眼旋轉着,各種能量透過他的肉體進入他的體內,讓輪海片刻時間擴大到匪夷所思的境界,輪海之上,一朵蓮花也在旋轉。
這朵蓮花來自中城拍賣會,這麼多年來它已經長出了五片葉子,長的速度有夠慢,連千年都不開花的萬象果都結果了,它依然只長出五片葉,但此刻,這金蓮在快速地長大,第六片葉子長出,第七片葉子長出,第八片葉子長出,第九片葉子也長出!
九葉金蓮,沒有人知道意味着什麼。
幽冥澗的外圍,獨眼孤鷹霍然站起,面前的幽冥澗根本沒有任何異樣,但他偏偏感覺到了什麼。
“怎麼了?三祖!”白玉香對她三叔的反應很敏感。
“似有變故!”獨眼孤鷹道:“死氣沉底,空前活躍!”
“是否是死氣已突破幻空老和尚的防護,開始吞噬他的佛門神通?”
“應該是!”孤鷹道:“唯有此賊禿強大的佛門神通,才能觸發滿澗的死氣,沒想到此賊禿的功力如此了得。”
“會不會是那個小子引發了什麼玄機?”白玉香道。
“不可能!決無可能!”孤鷹道:“此小子在進入的半柱香之時,就已經形神俱滅,他焉有此能耐引動滿澗殺機?”
孤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