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第一次踏足山頂。和他想象中陰森冷酷的異教堡壘不同,眼前的山頂平臺,更像是一片空闊荒地,萬物還未從渾沌裡發生,世界一片矇昧,許多建築還沒有命名,只能用手指指點點。
這裡顯然在大興土木,施法者們擁有高超的生產力,表現在對自然的改造上,是非常強勢的。
在門外漢看來,這羣神神秘秘的傢伙,就是站在原地念咒,大地便隆起牆垣與塔樓。
實際上,在浮空城上修建城市,是相當複雜的工程。
由於浮空城具有封閉性,自然資源有限,因此不能像地表居民那樣,從周圍獲取充足的建築材料。在這裡是沒有采石場、伐木場一類設施的。
建築工地所需的材料,得靠傳送門從其他地方獲取。
需要土方就開一個通往土元素位面的傳送門,找當地土元素生命下訂單,或是自己動手採掘。
土元素位面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實心世界,到處都是岩石、泥土,到處是礦脈,那裡沒有所謂“天空”這樣軟弱虛無的場域,只有各式各樣的石頭,以及無窮無盡的隧道和空腔。往任何一個方向挖掘,都不可能找到“天空”。
白銀樹的根鬚蔓延到土元素位面,德林瑞爾的法師們得以很輕鬆地開啓位面傳送門,並在那裡站穩腳跟。他們通常使用5環的[化石爲泥],把巨量岩石轉化爲流體泥沙,通過傳送門傾倒至浮空城。
隨後要做的工作就和沙灘上的孩子差不多,把沙子堆成想要的形狀。最後通過5環的[化泥爲石]法術,將鬆散的泥沙轉化爲堅固岩石,一棟堅實可靠的房屋就建好了。
山頂平臺的房屋很有特點,幾乎都是塔樓、廊屋與平屋,往往幾座房屋和幾棟塔樓挨在一起,形成一個又一個的扇形社區,社區之間留出了交通幹道。
所有建築的外部材質基本是潔白大理石,每個社區扇面指向的圓心都是白銀樹,色彩基本統一,比例非常精確,讓人看了就覺得和諧舒適。顯然有一套完整的城市規劃。
(林德:老天際線玩家了。)
塔樓往往立在社區的邊角,互相以低矮的廊屋連接,形成半封閉的圍牆。
圍牆內的庭院則是公共區域,內部設有草坪、花園、池塘,類似飛路網的短途傳送交通間,魔法僕役經營的公共食堂,公共浴池,洗衣間,生活垃圾處理所,危險垃圾處理所,演講臺等。
比起山腳狗頭人的破爛原始棚屋,山頂就很有氣派。
利維婭就和同伴們一起,住在一棟四層塔樓裡,“這裡就是暫時分配給我的房屋了。不過我打算自己造一座法師塔。地盤已經申請到了。”她說。
“環境挺不賴的嘛,住在山頂真不錯呢。”安德烈站在三層臥室的陽臺眺望白銀樹,遠遠的看到盤踞樹根的巨龍。
利維婭說:“以後白銀樹周圍要建一座高等魔法學校,會請來非常厲害的教授,據說只有大師級別的施法者纔有資格去進修。像我這樣的新人,只能在邊緣地帶定居。”
安德烈問出一個關鍵問題,“這些法師,是自願工作的嗎?他們有報酬嗎?”
“嗯……是自願,不過沒有報酬。”利維婭看到安德烈眉頭一挑,就知道他想說什麼,商人家的孩子心裡總是有一杆秤,對任何行爲的回報率都很看重。
“先聽我說,安德。我們沒有被強迫勞動。德林瑞爾是我們今後的家園。我們現在住的這個社區,是其他法師特意建造給新人當宿舍的,這是一份饋贈。作爲白銀樹的子民,作爲藏書塔的求知者,我們從不吝嗇分享。”
“你們親如一家是吧?”安德烈不無諷刺地問,“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免費的東XZ書塔的知識就是免費的。”
“可我聽說,這裡的商品都需要一種名爲燭火的貨幣購買。”安德烈故意這麼說,狗大力的原話並非如此,只說燭火可以買東西,獻給白銀樹。
“燭火是一種源自靈魂的力量。”利維婭已經不是那個對魔法一無所知的小白,她拿到《指南》後,惡補了許多知識,“高塔君王用燭火點燃自己,又點燃我們,令我們攀升,踏上啓迪之道。今後我們就要用火去點燃更多人,使他們獲得改變生活的知識與力量。”
“所以這不就是傳教?你現在成了一位牧師。不過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這個燭火究竟是不是貨幣?我看高塔君王就是想讓你們收集這個燭火,用來完成祂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又不是。”
安德烈氣笑了,他覺得妹妹這是在強詞奪理。
“安德,燭火固然可以被看作金銀,但它是從人們的頭腦裡挖出的金礦。它只有在交易知識和記憶石的時候,才能當作貨幣。它對我來說是一種消耗品。當我不斷沐浴在火光中,終有一日會接近高塔君王,成爲祂的門徒,獲享永恆。”
“你說的越來越滑稽可笑了。唯有神魔永恆,對凡人來說就是謊言!”安德烈怒火填膺,“根本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邪神,根本是一個包藏禍心的異教!利薇,你馬上忘掉這一切,跟我回去。”
利維婭冷着臉不說話,用鋒利的眼神盯着哥哥。
安德烈·邁科舉起手掌,攥了攥拳,終究是長嘆一聲,放下手,大步離去了,留下利維婭無聲垂淚。
生了一肚子悶氣的安德烈怒衝衝在街道上亂闖,他要找到那個提夫林——這魔鬼的幫兇——向她質問明白,如何能解除施在他親人身上的魔法,又如何能離開這座不詳的城市。
“喂,那邊的小哥。”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老法師親切拉住了安德烈,“你心裡很疑惑吧?”
“是的,老先生,我直說了,這地方是鬼待的,這裡把好人變得不可理喻,我可受不了這樣的環境。馬上就要回地表去!你要是知曉回去的途徑,就請告訴我。”
“你剛纔去見了什麼人?”
“和您有關係嗎?”安德烈瞪着眼睛,面前的老法師嘴脣翕動,看似不經意地揮了揮手,隨後,他的耳畔響起一道輕輕的,彷彿自言自語的聲音:你可以相信眼前的人。
安德烈愣了一下,隨即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不瞞您說,我剛纔去見親妹子利維婭,可她完全被這裡的人洗腦,篤信那個叫高塔君王的邪神。我正愁沒法救她逃脫苦海呢!”
伊爾明斯特難人之所難,急人之所急,當即出謀劃策:“小夥子,你都不瞭解自己的對手,空口白牙怎麼叫她信服?必須拿出一個證據,說明這個浮空城是邪惡的。她纔有可能被你說服。”
“是這個道理,可我恐怕勢單力孤。”
“別擔心,這不是有我嘛。不如這樣,我先跟你回去,一起找幾個幫手,今天晚上,咱們悄悄去白銀樹看看,我有感覺,那裡就有你需要的答案。”
“好!”安德烈大爲意動。
當天夜裡,羣星明亮。
白銀樹下閉目休憩的巨龍忽然擡起頭來,睜開冰冷的龍眸,望向湖對岸,那裡空無一人,只有風裡飄來淡淡的人肉味,以及海腥味。
巨龍凝望片刻,隨後發出沉悶的嗤笑。
“現身吧,藏頭露尾的隱形者,否則,你們將被吾之吐目撕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