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生死共存
聖武士用虎口攥緊劍柄，放鬆三指，這樣一來既能抓牢劍柄，不至於脫手，又能保證手腕靈活，可以隨時變招。他的劍上在燃燒金色的火。
牧師將聖徽扣在掌心，讓魔網中流注的神聖靈氣貫穿全身，隨時準備激發神術。
他們嚴肅警戒的姿態自從看到米婭現身，就沒有片刻放鬆。
伊爾明斯特在心靈信道中緩緩低語：“不要輕舉妄動，先仔細觀察。”
安德烈放緩呼吸，在心中回問：“老先生，這就是德林瑞爾的真相嗎？一個秘密的死靈巢穴？”他心中難掩失望，曾對浮空城也寄予了美好的想象，本以爲這裡是超然物外的桃源烏托邦，沒想到最終還是暴露了妖魔鬼怪的本質。有人奪走孩子幻想裡的糖，他也會痛哭流涕的。
出乎意料的，伊爾明斯特沒有下結論，他說：“這裡的秘密不止於此。遠不止於此。”
牧師與聖武士並未反駁，通常情況下，他們這會兒應該對死靈喊打喊殺，而不是僅僅是保持警戒。
安德烈察覺到同伴可疑的沉默，心思轉動，很快意識到，有些線索被自己忽略了。
他是來保護妹子的，本以爲提爾教會的修士與自己是一條心，但現在想來，在抵達德林瑞爾之後，教會成員就開始變得古怪。
至於後來出現的老法師，他甚至都不知曉此人的名號，莫名其妙就相信了他，想必是受法術控惑的影響。
意識到自己受人擺佈，安德烈心裡一悶，他本想問個清楚，但考慮到情況不明，還是按捺下來，只等利維婭回到安全地帶，再做考慮。
當即他悄悄挪動腳步，站在利維婭身後，將妹子與同伴隔開。
利維婭猶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自稱米婭的神秘人。
根據陶娜的講述，米婭毫無疑問是死靈狀態，可如今卻栩栩如生。
利維婭不敢刺激狀態奇怪的米婭，民間傳說裡一些的不死生物，如果不挑破死亡的事實，就不會危害大衆，而一旦讓死靈察覺真相，就會陷入癲狂。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說：“我還沒見過德·林先生，他最近出遠門去了。”
米婭卻是個心細之人，她抿嘴微笑，上下打量自己，很輕鬆地踮腳走動兩步，姿態輕盈而神情靈動，並無陰冷癲狂的氣象。不知不覺就讓人心生好感，鬆了一口氣。
“你們是不是看出來了？我的確是個不死生物。我的血是負能量的精粹，我體內充盈四大元素，所以看起來和常人沒有區別。”
伊爾明斯特和藹地笑起來，主動上前道：“原來如此，真是一個驚人的發現。四大元素是構成物質世界的材料，每個生命體內的元素都在流動循環，死靈的身體失去了消化能力，彷彿破口的風帆，四元素就從孔洞裡漏出，導致風帆始終乾癟。
“不過米婭——請容許老頭子這麼稱呼你——你又如何保持心靈不受負能量侵蝕，而四元素始終充盈的呢？我見過成千上萬的不死生物，不論是高傲冷峻的巫妖，還是深情不改的怨靈，任何豐沛的情感，終將被負能量吞噬，最終心如鐵石。”
“那可說來話長……”
他們正說着，湖畔又鑽出來三個海鮮腦袋。原來是那三位海洋種族的高手也察覺了異狀，一番試探後，終於也選擇進入這處半位面。
“這是什麼情況？”“不清楚。”“這裡有亡靈的氣息。”
米婭對這些闖入者並無指責之意，反倒高興有這些客人來訪，笑着說：“太好了，今天可真熱鬧，平時我一個人守着這些死靈，實在是很沒意思。我給你們準備座位和茶水，請等一下。”
衆人環顧左右，這個半位面與墮影冥界相連，遍地黑草白花，棺槨如屍骸般疲憊散落，不像是可以讓人放鬆心緒，飲茶觀景的場合。
米婭把手指含在嘴裡，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在半位面裡的回聲喑啞，而魚人死靈們陸續從棺中爬起。
新來的三位互相警惕着，看到眼前這一幕，更是劍拔弩張。
魚人死靈卻沒有拿上槍矛，而是在草叢裡拖出幾口木箱，裡面擺放的正是餐巾、餐布，杯盤盞碟，還有紙包茶餅，銀茶壺，銅火爐。
在闖入賓客們怪異的眼神中，這羣不死生物就像魔像傀儡似的，佈置好了茶談會場，米婭用古怪的魔法變化出了骨質靠背椅，供客人就座。每個人都有一張小茶几，銅爐點起灰白炭火，等水沸騰，就可以自己掰一截茶餅泡水。
米婭很歉然地說：“這裡只有紅茶，也沒有佐茶的糕點，實在失禮。平時我不需要進食，德·林先生、多立克小姐與斯坦先生來看望的時候，他們都是自帶點心的。”
利維婭拉着安德烈就座，伊爾明斯特大大方方坐下，還招呼提爾的牧師與聖武士，另外三位大型海鮮，也扭扭捏捏地把自己塞進座位裡。
出乎他們意料的，雖然是死靈經手的茶具和餐布，但並沒有沾上惡氣邪氣，只是如同沙漠一樣乾燥。泡茶的水質也很清冽，茶湯雖然受位面天性影響，呈現可疑的灰白色，但香氣醇厚，品質不錯。
即便如此，也沒有誰主動喝茶。
“德·林先生說這裡太空曠單調了。所以我自己種了兩顆茶樹，想着他們來做客的時候，可以泡茶招待。現在外面已經是冬天了吧？”
米婭很輕鬆地笑了笑，眼眸彎彎彷彿月牙，她仰頭望向半位面寂寥的黑色天穹，輕輕嘆息。
“一到冬天，匕首灘就閒下來了。沒有農活，大雪封路，商旅也少了很多。我媽媽經營的糖果生意做不成，她和鄰居的女人們一起剪窗花，做新年夜要吃葡萄餅。窗外雪一片片落下來，爸爸扛着鐵鍬從門前走過，他和男人們一起剷雪。那時候一點兒煩心事都沒有，我和女伴們瘋玩回來，給火炕添幾塊柴，躺在被窩裡一下子就能睡得舒舒服服。”
提爾的牧師嚴肅地問：“這位……米婭小姐，你是否允許我對你釋放一個法術？”
“是什麼？”
“一個證明你的靈魂是否墮落的法術。”
“你請便吧。”
牧師舉起聖徽，提爾的徽記是一副平衡的天平，被放置在直立的戰錘頂上，代表公正的秩序與維護正義的力量。
聖徽發出白光，照在周圍人身上。
在場者體表都泛出光芒，善者身上發出藍光，邪惡者體表散發紅光。
沙華魚人與四臂娜迦體表都是紅光。其餘人則都是藍光。
波磨甘麗惡狠狠地盯着牧師，對方微微一笑，對米婭說：“看來你的靈魂暫時沒有偏向邪惡。但也請謹慎，善良總是在對自己的寬容中步步潰退。”
米婭並不意外，直說：“負能量不會影響我。死亡只是自然循環中的一環，終有一天，我會將體內的負能量轉化爲正能量，到時候我將復活。”
“這不可能！”連伊爾明斯特都忍不住搖頭，“負能量不可能轉化爲正能量，它們代表宇宙哲學中對立的二元，就像背道而馳的馬車，沒有回頭的時刻。”
“可是，老先生，好人會變得邪惡，惡人也可以醒悟。他們的性情難道就是平白改變的嗎？”米婭和和氣氣地解釋，“正負能量都具有永恆性，所以性質穩固，只會消耗而不會改變。但如果以四元素循環賦予時間性，它們就有機會迎來終結和轉化了。”
伊爾明斯特一愣，他欲言又止，如鯁在喉，左思右想，竟覺得這番話雖然有悖魔法常理，但的確有一定可行性。愛因斯坦面對量子理論時，有過的困惑與驚異，和他此刻的感受類同。
“這是那位德·林教你的？”
“是呀。”
“真想立刻見見這個人。”老法師見獵心喜，忍不住挑起眉毛。
利維婭·邁科開口詢問：“米婭小姐，我從大路客棧的陶娜那裡聽說了你的故事。還有德·林一直在謀求將你復活。所以這是復活失敗了嗎？”
“是我自己的選擇。”米婭笑了笑，“因爲我保持亡靈形態能幫助德·林先生。所以他復活我的時候，先徵求了我的意見。如果你們感興趣的話，我可以講講的。”
“請說吧。我們正求知若渴呢。”大夥兒連忙表示同意，聽故事嘛，再好不過，最好能把白銀樹的秘密都打聽出來。
“嗯，首先聲明，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我在匕首灘被一個假扮公爵的魅魔殺死，那之後一段時間裡變成死靈，渾渾噩噩的。直到德·林先生在石舞臺將我的靈魂重鑄，我的意識才從黑暗中歸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