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學院餓魔
第一課結束後，陸續有學徒起身離開討論室。他們走前都會向講師行禮致意。而那位教授拖着步子，經過林德身前時，停下來。
“教授，有何指教？”
“聽着，小子，我不在乎你有多敏銳，有多聰慧，有多強大。你我心知肚明，你來雷亞盧卡利亞別有目的。你心裡一定瞧不起我們，覺得學院裡盡是誇誇其談，貪生怕死的魔法蠢材。別反駁，我能從你的眼神裡看出來。”
“您對我的‘善意’還真是毫不掩飾，這會不會有失師長風度？”
“狗屁的風度，早被我拿來當擦屁股的紙。”
教授的嗓音像在吞嚥一把沙子，他擡起手，慢吞吞地摘下頭罩，露出一張可怕的蒼老臉龐，左半邊臉頰鬆弛的皮膚被數十顆細小的輝石晶體刺穿，就像蟾蜍的癩痢皮一樣，讓人覺得恐怖又噁心。連他的一顆眼睛都替換成了輝石。
他看起來就像個從魔法實驗中誕生的怪物。
“聽好了，我的名字叫勃塔裡，卡勒羅斯教室首席講師，起源法師亞茲勒的第二十七位弟子。我會盯着你，直到把你趕出學院。祈禱自己能適應雷亞盧卡利亞吧，祈禱自己不要有任何反常的小動作，我隨時都可能找上你。”
林德溫和而寧靜地回望這個法師。
燕雀不知鴻鵠，夏蟲不可語冰。林德何曾看不起這裡的法師呢？反倒是這裡的法師，太輕慢了一位神靈。
看着對方獨眼裡射出的寒光與憎惡，林德連一絲一毫的憤怒都不曾有，他目光明亮，回答說：“既然您就是教室首席講師，那麼，我可以向您提交申請了。”
“你在我這兒什麼申請都通不過。”
“哪怕是申請結業測試？”
教室結業測試就是學院最高等級的考覈了，這既是一段學習生涯的終點，也是新的魔法道路的起點，通過測試者就可獲得對應教室的頭罩，成爲一個高冷的頭套人。
沒有五到十年的研習，普通法師很難通過理論與實踐考覈。
林德剛來學院第二天就申請結業，委實是把許多法師氣壞了。普通人寒窗苦讀，比不過你轉校生一天頓悟，這上哪說理去？
當然，他們並不知曉林德的過往，對他的傲慢感到憤怒，也是情有可原。
“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永遠別想參加卡勒羅斯教室的結業測試。”勃塔裡放下狠話，隨即看向米莉森，“還有你，對魔法一竅不通的庸人，就算有人幫忙作弊，你也不可能留在學院。趁早離開吧，節約大家的時間，別讓自己難堪。”
林德擡手攔在米莉森面前，看向怒氣衝衝的勃塔裡，微笑道：“我的同伴會是強大的施法者，她的魔法驚天動地，遠超你的想象。”
“是嗎？那麼我可一定要見識見識。兩天之後，學院舉行施法能力月度測驗，希望這位驚天動地小姐，不要缺考。”
勃塔裡轉身離開，步伐毫不拖泥帶水。
梅琳娜輕聲寬慰米莉森，“這個測驗很簡單的，沒必要擔心。我保證你能通過。”
米莉森感激地朝她一笑，可這個女孩神情裡依舊帶着不安，一種難言的情緒出現在她身上，宛如寶璧微瑕，鋼鐵一樣冷靜的劍手一旦有了猶豫不決，連眼神都會變得軟弱可欺。
林德也當她是在替考試擔憂，趁着課間休息，他笑談個人經驗，出身題海戰術集大成者的國度，考試密度堪比諾曼底海灘的炮擊，對於考試過程中學生與教師的心態，他都瞭如指掌。
“米莉森呀，你莫要心憂，當年林某能在一週時間內學完整個學期的所有課程，這種區區隨堂小測，也不在話下。只要有毅力，有決心，一夜突擊就能搞定。毅夜頂針，鑑定爲奇蹟再現。”
林德忽然想起漫威宇宙的喬佳妮小姑娘了，當時大家一起想辦法幫她奪得冠軍。有種昨日重現的既視感，這讓他不自覺露出微笑。
米莉森一直低斂眉眼，卻也因爲林德自在輕鬆的神情，轉憂愁爲喜悅。 討論室的下午第二堂課，由另一個古老的起源學派，奧利維尼斯教室主持。
這節課的講師姍姍來遲，人還沒到，聲音倒是打雷一樣傳入課堂。
“所有人把《盧瑟特流星魔法導論》打開，翻到二百一十三頁。”
走進來的法師沒有戴頭罩，還是個熟人，正是中午蹭飯的絡腮鬍，此人步履依舊鏗鏘，油光滿面，繃着一張嚴肅的臉，看到林德他們三人，立即露出和煦的，甚至近乎討好的笑容。
“是你，年輕人。非常好學。這很好。”
其他法師同學都露出見了鬼的表情，那些有頭罩遮擋的，也都吃驚地向後仰，不堪重負的頸椎發出可悲的咔咔聲。
林德笑眯眯地打招呼，絡腮鬍又寒暄兩句，意識到失態，乾咳一聲，就走到講臺上。
他看着滿滿幾大黑板的算式與概論，一揮手，輝石懸浮基座吹出一陣強風，把所有筆跡清理一空。
“古老的起源魔法都來自觀星者先賢對星空的探索。我知道你們中有些人更青睞卡勒羅斯教室那一套魔能-魔礫轉化體系，覺得這樣的魔法直觀而強大。但我要說，這就是蠻子的思路。
“仰望天穹時，真正動人心絃的並非星星冷冰冰的實體，而是它們散發的皎皎光輝。當流星過隙，光輝短暫，卻照亮亙古黑暗。星光蘊含的信息也能揭露諸歷史之前的宇宙起源，這光芒就是宇宙信息的載體，也是魔法的動人景象。
“奧利維尼斯大師繼承起源法師盧瑟特的理論，在魔法鎮瑟利亞潛心鑽研，終於發展出完整的流星魔法體系。你們也都知曉輝石的兩大屬性，流星魔法偏重精神與輝石魔力的感應，因此不但需要紮實的計算，還需要充分的冥想，甚至後者的重要性更勝一籌。”
絡腮鬍舉起魔杖，杖頭的輝石發出藍綠光芒，隨後光芒凝聚，脫離輝石，化作三道光束，朝前方飛行，飛出去十四英尺後就驟然熄滅黯淡。
或許是覺得不過癮，他接連釋放了幾次，流星在空中如綵帶般遊動，展現出這位首席講師對基礎魔法的深度掌控。絢麗的光影效果，也是讓許多法師點頭暗贊。
絡腮鬍看到林德笑眯眯的，以爲自己的法術造詣征服了這個魔法廚子……呸，是法師學徒，於是心滿意足地放下法杖。
如果說彗星魔法的真意就是搓大魔礫砸人，那麼流星魔法的真意就是激光槍了，從基礎的輝石流星，到教室最深奧的流星雨，再到起源魔法毀滅流星，區別就在於單次釋放的流星數量。
一個主張大就是好，一個主張多就是美。林德對此的評價是：王八看綠豆，張飛遇李逵，都是一類貨色，交界地魔法主打的就是攻擊性。
絡腮鬍教授在課堂上對林德照顧有加，不但毫無刁難，還幾次給他露臉的機會，就連林德申請結業測試，也是滿口答應。
和之前那位教授相比，態度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樣一來，就有不少法師在心裡頭犯嘀咕，這傢伙究竟是給向來不苟言笑的那不勒爾教授灌了什麼迷魂湯？
這個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因爲林德他們在空教室偷偷加餐的事情，沒能瞞住人民羣衆雪亮的鼻子，這幫法師成天吃螃蟹啃水草，渾身都一股子土腥味，往往餓得兩眼發昏，平時沉默寡言，估計也是沒力氣聊天。
所以林德給絡腮鬍教授灌下的番茄土豆牛肉濃湯，羊羔小排，綠醬青口貝，黑胡椒燉牛排，香煎肉丸，迷迭香馬鈴薯，還有陳釀葡萄酒，諾德蜜酒，這些都被闖入教室的法師們看在眼裡。
當時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總之這幫法師的輝石頭罩，眼部鑲嵌的透明晶石都發出了詭異的光。
那是餓魔的凝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