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文化人，說的話，真的一聽就明白。也是，你們看小湯，之前一身的呆氣，這一段就看着順眼多了，而且他是鋼院畢業的，就比咱們那些榆木疙瘩聰明，真的一點就透。所以還是得唸書啊！”一個老師傅心有所感說道。
小湯就是之前教他們技術課的小技術員，這會都感動哭，他終於在師傅們這兒，擁有了姓名。
“不過，現在跟從前也不同，現在年青人最差都初中畢業，也算比我們當初強得多。但學習的勁頭差遠了。打又不能打，罵了還覺得我們舊時代的老封建。”一個師傅忙說道。
“你這算好了，徒弟不學，還能找廠裡，找家長；有些徒弟才慘，師傅真的是留一手，就是不教，徒弟自己學了，師傅還裹亂，生生把徒弟教廢了。”一箇中年師傅假笑起來。
“這個，大家知道‘師傅’，‘師父’這兩個詞吧？”歐萌萌笑了笑，她可不會覺得這些師傅們是想幫他們討公道。主要是，她不是真的秦淮如，她可以幫着秦淮如孝敬父母，教養孩子，但是對於所謂的公道，她還真的覺得沒有那個必要。易中海不教賈東旭，不代表他不是好師傅，也許他教別人了，只是不教賈東旭罷了。因爲中間有養老的問題，對於別人，他真的不用費這個心。現在她鬧騰，對易中海有用嗎？主要是沒有意義，只是轉身在黑板上，工整的寫上‘師傅’，‘師父’兩個詞，敲敲黑板，“那麼，各位知道這兩個詞的不同。”
下面人呆了一下，他們還真不知道，之前真的覺得不都差不多的嗎？
“其實師傅，就是一種稱呼，就像我平時稱劉師傅爲二大爺，而大家叫一聲劉師傅，這兩種稱呼，都是一種敬語。像平時我們叫廚師爲大師傅，叫司機也會叫一聲司機師傅，這是對對方技術及職業的認同，當然也是客氣；至於說師父就是特定專屬詞了，一日爲師，終身爲父。舊時代，師徒關係有時甚至高於父子。是師，是父。那是一家人。”
“小秦老師，您的意思是……”下面一個聲音有點熟，但卻不是班上的學生。
歐萌萌轉頭看去，後面角落裡，不知道何時，坐了楊廠長，馮主任，還有街道的王主任。
“舊時的師徒父子關係，那可是簽了師徒契約的，放在今時今日肯定不同了，主要是現在師徒，跟剛方師傅說的，至少也是初中畢業，有的還是從技校畢業的，人家在學裡都是學了三年專業技能的，交給您，就是把書本轉化爲實踐，那和舊時從小培養的師徒感情也不同。沒有利益關係，也沒個獎懲的制度。現在徒弟叫您真的是這個‘師傅’，而不是這個‘師父’！徒弟可不能打罵，你們還有一種關係，那就是同志。我們就是爲了同一個目標在努力。”歐萌萌還指了剛說打罵的那位，說着還笑了。
下面師傅們也跟着笑了，不過剛剛說不教的那位有點失望，他是真的想幫小秦老師找回場子的，他們甚至覺得，賈東旭的死都是由易中海間接造成的。若不是他一直壓着賈東旭，賈東旭能養不起老婆孩子，然後自己弄成那樣？只是他們是旁觀者，他們又不能出那個頭。但這時，若是小秦老師出來了，他們就能在一邊幫她壯聲勢了。
結果小秦老師這樣，好像不關她的事一樣，這讓下面的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做了。現在他們都想知道，小秦老師是不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而下面三位領導就都是人精了，他們是知道，“小秦老師”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而小秦老師明顯是想得很明白了，賈東旭活着的時候，他們沒法鬧，等賈東旭死了，就不能鬧了。鬧了反而是讓賈東旭沒臉。傳到後來，就是賈東旭死無用，被師父拿捏。將來若是孩子頂班進廠，孩子得爲這個名聲付出更多的代價，所以她不提，讓這事過去。但看到他們，她剛剛就在“師徒契約”、‘獎懲制度’上加重了語氣。
我們不是舊時代，我們現在不可能像舊時代那樣，把徒弟收回來跟養長工一樣。但是我們也可以弄個師徒契約，弄個獎懲制度出來。獎懲制度就可以玩成花了。
比如剛那位說的徒弟不學的問題，師徒契約責任與義務可是雙方的，徒弟每年都得考試，徒弟的成績和師傅的獎金掛勾。徒弟不好好學，沒有達到要求，延長學徒期，甚至可以清退出廠；師傅也得扣獎金，當然，帶一個徒弟，師傅有帶徒費，不多，但是個意思。把獎懲制度細化了，再弄個獎勵制度，徒弟的成才率，可以讓師傅上光榮榜，甚至可以弄個名師榜，徒弟越好，師父的榮譽越高，用這種方式，把師傅再轉回師父上來。
三位領導就安靜的聽“小秦老師”上起課來，歐萌萌現在是把技術課和文化課合在一起，兩堂課，讓技工們學起來都沒什麼壓力。比如初小的課程，說說知識點，主要是要認識足夠的字，會簡單的計算。
這個技術課裡，也有很多生字。把這些生字，單獨拎出來，教他們認，這樣也學得更快。至於說算數，這個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工作裡就有圖紙，那裡的計算其實難得多。現在他們其實缺的是中間的聯繫，而歐萌萌幫他們架起了橋樑。讓他們看到了，原來這麼簡單。
而這種授課方式，其實爲難的是老師，對學生們來說，其實是很舒適的，技術他們根本不用學，他們現在來聽的，反而更多的是他們與書本的對話。他們與科學的對話。這讓他們其實內心是很興奮和驕傲的，原來，我每天做的事，這麼了不起，原來每天鋼院教的，就是我每天在做的。
這種情況下，他們不知道，他們是把自己的技術進一步的規範化，標準化了。有時，接受這點有點難，但一旦接受了，其實這個教起徒弟來，真的方便極了。徒弟接受也容易，都是從書本過來的，師傅再用經驗點撥一下，他們真的是事半功倍，也就是這樣，他們上學的熱情才空前強大，而這些師傅們，也是在這兒，慢慢的成爲最瞭解全廠生產的一羣人，甚至於總工都不見得比他們還了解，因爲他們是直接動手的人，一條線上每環節都有，用他們相互能懂的話，讓這條線的工藝一下子就被他們自己弄通了。而且是最直觀的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