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考韓軍,在朝鮮戰場,他們可是號稱比子彈跑的還快的。
當然,不是說他們追擊的速度有多快,而是他們撤退的速度非常快,快到什麼程度,據說戰鬥剛開始,韓軍已經沒影了。
沃克司令官還在的時候,經常說的話就是:
“我右翼的南朝鮮軍隊不見了”;
“我左翼的南朝鮮軍隊不見了”;
“去找到他們,命令他們,不要逃跑,回到戰場!”
李奇微更是評論他們:“除了跑什麼都不會,攔截這樣一支潰敗的軍隊,猶如是攔截一場雪崩,因爲他們撤退時的速度是前進的3倍!”
現在一看,美軍其實也差不多。
不,應該是沒有督戰隊的美軍。
夏遠摸了摸下巴。
收拾好戰友的遺體,大夥在山上給他們挖了一個坑,用石頭壘起一個石頭堆,夏遠帶着他們站在山上,閃爍的火光映出了一張張烏漆嘛黑的臉頰。
隊伍輾轉三個多小時,一路上在大部隊突圍的後方,解救了不少陷入敵人包圍或者是被敵人追着的戰士,原本只有四人的隊伍,已經拉了兩個排。
爲數不多的三箱罐頭經過炊事戰士稍微加工,煮了一鍋鹹鹹的湯,灑了一些野菜,搭配上罐頭的午餐肉,味道還算可口。
除了鹹糊糊的湯外,還有用勾兌的水果罐頭裡的糖水,一些糖果也丟在了鍋裡煮化,即便是如此簡單的湯,戰士們吃的津津有味。
“連長,這是我們這段時間吃過的最好的一頓了。”
戰士們圍坐在夏遠身邊,雙手捧着空罐頭罐子,黝黑的臉蛋上露出了笑容。
“沒吃的,咱們就從洋鬼子那裡繳獲,他們有錢,就跟以前打地主老財一樣,打一個,夠咱們吃好幾天。”
夏遠站起來,樂呵呵的對大家說。
不知不覺間,他又拉出來一支隊伍,這些人本該是犧牲在敵人槍口下的,卻被他解救。
戰士們說,被打散的部隊還有很多,夏遠也意識到,還有更多的人等待着他們。但是在行動之前,得讓戰士們吃好喝好,這一頓,算是把四人辛苦扛過來的食物全給吃了。
大家都是來自各個部隊,有五三八團的,也有五三九團的,還有五四零團的,他們都是被敵人打散的部隊。夏遠和楊南鎮仔細商量,他們決定暫時整編所有人,統一爲五三八團機炮連,這樣也是爲了方便管理。
“解救的同志當中還有不少是班長,可以讓他們繼續擔任班長職務,把所有的人打散,然後重新分配。”
在山溝裡休息的時候,夏遠跟楊南鎮開了簡短的會議。
楊南鎮說:“夏連長,你真打算帶着他們突圍出去?”
夏遠嘆了口氣,說道:“楊指導員,其實情況遠比你想象的還要惡劣,我們要把這些本該犧牲的戰士解救出來,我們解決的人越多,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纔有力量對付美國鬼子。”
楊南鎮是連指導員,更高層次的機密他是接觸不到,連隊的使命就是服從上級下達的命令,可能他們到死都不清楚,他們的阻敵是爲了什麼,甚至不清楚,他們犧牲後,部隊的未來,戰爭的未來,甚至新中國的未來。
他們心裡唯一清楚的是,他們不站出來,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祖國將會再度陷入戰火之中。
楊南鎮沉默了很久,說道:“夏連長,你放開手腳做吧,沒有伱,我們這些人可能早就犧牲了。”
“我已經想好怎麼做了!”
夏遠站起身。
他們這些人的使命就是留在一八零師後方,阻擊敵人,既然無法改變一八零師的整體命運,那就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救更多的志願軍戰士。
“剩下的食物優先分配給傷員,檢查武器彈藥,準備出發了。”
夏遠站起身,把槍背在身後。
山上負責警戒的幾名戰士滑下來,歸入隊伍,擡着擔架的傷員走在了隊伍的中間位置,楊南鎮帶領着一個班的戰士負責在隊尾警戒,夏遠則帶着領其他戰士走在隊伍前頭。
兩側的山坡開始變得平緩起來,連綿不斷的蔓延向遠方,零星的槍聲在四周曠野不間斷的響起,他們追尋着槍聲的方向,尋找着更多可能還沒有犧牲的戰士們。
“連長,前方有情況!”
一名負責偵查的戰士從山上跑下來,迅速說道。
“準備戰鬥!”
夏遠把身後的槍抱在身前,立即下達了作戰的指令。
戰士們蹲伏在地上,靠近道路兩側的灌木,就近尋找掩體,擔架上的重傷員也用力的抓緊了手雷。
轟隆隆,遠處的炮火在山谷間迴盪,炮火的火光在天邊閃爍,槍聲從山的另一面傳來,嘈雜又混亂。
楊南鎮帶着人迅速來到前方,蹲在地上詢問情況。
“前方戰鬥的激烈,估計是我們的人正在阻擊敵人,具體情況我要去偵查一下。”夏遠冷靜的說道:“楊指導員,你先帶着人在這裡等着,王鬍子,吳亮,你們兩個跟我一塊。”
“哎!”
“等等,你們這次前去,一定要小心一些。”楊南鎮不放心的說道。
“放心吧指導員,連長的槍法你還不清楚。”王鬍子對夏遠十分有信心,這段時間的迂迴戰鬥,每一次都打的十分漂亮,總能夠以最小的傷亡,殲滅更多的敵人,甚至他們以一個排的兵力,全殲了敵人兩個排,繳獲了大量的槍支彈藥。
光是重機槍都有四挺,輕機槍有七八挺,美國佬是真的有錢,一個班排都帶着輕重機槍,這幾次戰鬥打下來,戰果可是非常豐富,隊伍裡沒有一個不佩服那個走起來有些跛腳的男人。
目送三人離開,楊南鎮揮揮手:“保持警戒!王排長,你帶着了兩名戰士去山頭上警戒!”
王排長是一排排長,他本身就是一名排長,所在的連隊被衝散了,他帶着一個班的戰士跑到了山溝裡躲了起來,和正在向前移動的夏遠他們撞上,便加入了夏遠的隊伍。
王排長當即帶着兩名戰士摸到了兩側的山坡上,保持着足夠的警戒。
“連長,你看!”
另一邊,吳亮端着槍,小心翼翼的來到山頭上,在遠處閃爍的火光下,猛然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美軍正在向志願軍的一個山頭進攻,在山腳下,敵人的坦克部隊正在向山上開進,緩坡的路段雜草被坦克的履帶碾壓,一旦坦克登到高地上,估計他們就受不住了。
夏遠開啓鷹眼,在夜視驅散黑暗的情況下,目光微動。
山頭上志願軍的守軍數量並不多,經歷了一場艱苦的阻擊戰後,只剩下大約一個排的志願軍戰士苦苦支撐着。
炮火在陣地上肆虐,蝗蟲般的敵人蜂擁而至,山上槍口的火光閃爍不停。
“連長。”王鬍子趴在地上,用力的抓着地面上的雜草,輕聲呼喊。
“別急。”夏遠觀察了一番,確定他們這個位置並沒有被敵人佔領,便說道:“找指導員,留下兩個小組的戰士照看傷員,其他人都給我過來。”
“是!”
七十多號人隱藏在山體反斜面,楊南鎮透過只剩下一個鏡筒的望遠鏡觀察着遠處的戰況,眉頭一凝:“進攻的敵人有一個營,但是這個連的火力並不強,他們的彈藥可能不多了。”
“是這個情況。”夏遠點頭。
楊南鎮放下望遠鏡,問:“夏連長,你計劃怎麼打?”
夏遠說:“先炸了敵人的炮兵陣地再說!”
楊南鎮觀察了一下,敵人炮火十分兇猛,估計得有一個炮兵連在敵人後方,他們的位置很好,在敵人側翼,忙於進攻高地的敵人並沒有在這個地方設防,通過迂迴,還真有可能繞到敵人炮兵陣地。
“好辦法,我們可以分成兩隊,一隊支援高地上的同志,另一隊去炸敵人的炮兵陣地。”
夏遠贊同楊南鎮兵分兩路的方案,“我帶着一隊人去炸敵人的炮兵陣地。”
楊南鎮扭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夏連長,你帶着人去增援兄弟部隊吧,我去炸,你的腿不便於行動,炸了敵人炮兵陣地,一旦敵人追過來,你跑不快,很容易被敵人追上的。”
“你小看我了。”
“沒有小看,爲了以防萬一。而且敵人進攻的這麼兇猛,只有你能壓着敵人打,增援山上的陣地你得去。”
“那你要活着回來。”
“放心吧,我命大着呢。”
楊南鎮帶着一個排的戰士沿着山體向敵人的後方迂迴,臨走之前,還不忘記叮囑王鬍子和吳亮:“保護好夏連長,出了事情我可要找你們兩個人的麻煩。”
“是!”
兩人應了聲。
夏遠安頓好傷員,帶着另一個排的戰士向着高地的方向摸了過去。
山上部隊是屬於五三九團三營九連,負責指揮戰鬥的是一排長孫思家,在連續的阻擊敵人戰鬥中,他們迎着敵人兇猛的進攻,堅守了整整三個小時,打光了一個排的,就連指導員和連長也在這場戰鬥中犧牲,他接替了指導員的指揮權,帶領着戰士們艱難地阻擊。
“你個小鬼,咋啦?都到這份上了又怕死了?給我起來!”
孫排長抓着一名趴在地上的小戰士,小戰士渾身是血,已經沒有了動靜,他愣了愣,臉上露出悲痛,看向敵人的目光帶着憤怒,抄起地上的傢伙什對着衝上來的敵人扣動扳機。
咔噠,咔噠。
彈倉是空的。
“老孫!”
副排長姓鄭,和師長一個姓,他一把摁着孫排長的腦袋,一同臥倒在地上。
轟轟轟!
三發炮擊過後,兩人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鄭副排長的情緒相當激動,大喊道:“你不要命了!”
“老鄭啊,我們九連都打光了。”
孫排長傷心,把沒有子彈的空槍甩到一旁,說道:“特孃的,一個連一百多個弟兄,一場阻擊戰打的就剩下這麼多,彈藥也沒了,我恨啊!”
鄭副排長沉默,片刻,敵人的炮彈再次落在陣地上,戰士們還在苦苦堅持,他大罵一聲:“你糊塗了,還記得指導員犧牲的時候交代我們什麼,要把陣地守好,陣地還沒有丟呢!趕緊起來,你也是老同志了,說出去不怕別人笑話。”
鄭副排長喘着氣,眉頭緊鎖,“家鄉的人民還等着咱們能夠贏得戰爭的勝利,不能讓他們失望了。”
他沒有了說話的力氣,周圍槍聲太大了,所以,他聲嘶力竭的對孫排長喊話,怕他聽不見,腹部一下子抻着,鮮血不停地流淌。
孫排長看到,心中一驚,連忙問道:“老鄭,你!?”
剛往下說,鄭副排長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聲張。周圍的同志都在找各自的掩體躲避炮擊,沒看見他倆的動作。
孫排長壓着聲音說:“可這也不行啊,趕快讓衛生員給你包紮。”
鄭副排長搖頭道:“不,現在衛生員都拿着步槍和敵人戰鬥了,我還要和弟兄們一起戰鬥,不要成爲大家的累贅。一小塊炮彈皮蹦進來了,不深,不礙事兒。你快去阻擊敵人,陣地不能丟,要不然先前的同志就白犧牲了。”
孫排長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顧不了這些,他心裡想,也許聽鄭副排長的話,纔是對他最大的安慰。真要打起來,我多照顧照顧他。
坦克的履帶摩擦山路的聲音越來越近,剛纔只是在山腳下打轉,不停的向山上開炮,現在開始向陣地的縱深處開進,前沿陣地他們早就已經丟失了,陣地上橫七豎八有敵人的屍體,還有自己同志的遺體。
美軍坦克駕駛員毫無人性地從同志的遺體上和敵人的屍體上碾壓過,頓時,履帶染成了鮮紅色,鮮血順着溝溝坎坎流淌。
堅守陣地上的戰士們看到這一幕,心裡的怒火熊熊燃燒,每個人的血都往頭上翻涌。
“特碼的隔壁的,老子要狠狠地收拾他!”
一名戰士眼角欲裂,把槍一丟,抓起身旁的炸藥包,從戰壕上翻滾下來,滾入彈坑裡,敵人的子彈嗖嗖的打在彈坑的泥土上,泥土飛濺,壓的他擡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