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嘆。
好似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將所有人心頭泛起的念頭澆滅。
是了,有這位在此,誰都沒有機會。
泛起的那一絲念頭被按了下去。
更有不少人想的更多。
數萬年來,天人神兵隨運而起,每逢大劫纔會現世,此番兵主降臨,莫非天下將有大劫降臨?
“神兵雖好,卻並不適合所有人。”
安奇生眸光淡淡,掃過衆人,對於衆人的心思瞭若指掌。
縱使古今以來都唯有能成功煉化天人神兵者,然而,人心從來複雜,總覺得自己會是例外,不親手試一試,怎麼都不會死心,甚至試過不能,也只會認爲自己沒有選對方法。
而不是自己真的不行。
這一點,古今如此,人人如此。
想要讓人心不起貪念,談何容易?
縱使此時,一衆人攝於自己不敢說什麼,心中的念頭也不會消失。
“道兄說的是,自古以來神兵擇主,強行爲之,只會爲自己引來災禍。”
雲海天點頭表示贊同。
歷代以來,不乏有天人神兵現世,引來天下人追逐,掀起一場場腥風血雨的事情。
甚至於,之前的龍王鎧,若非是安奇生在諸多神脈的觀戰之中堂堂正正鬥敗了龐萬陽,彰顯了其絕世武力,說不得都要引來其他人搶奪。
王降龍微微皺眉。
之前他與赤練法王交手救下的這個少年,竟然是當代龍雀刀主?
“龍雀刀主。”
燕狂徒饒有興趣的看了一眼人羣之中面色不改的孫恩,淡淡道:
“小子,你這行事未免魯莽,未成氣候便被人發現了,若此地是王權山,你後果難料。”
天人神兵,沒有人不感興趣。
甚至於,越是武功高強之輩,對於天人神兵的興趣也就越大。
天人也好,歷代兵主也罷,可都是最爲接近天門者,雖然到了他們這般地步,根基已不可改易,但其開天門之前的感悟,心得,對於他們卻又莫大的用處。
可惜,此時此地,他自然也要賣安奇生個面子,換做其他地方,其他人,說不得他都想出手搶來看一看了。
其他人不言語,雖然有所收斂,卻也好奇打量着孫恩。
歷代兵主無一不是傳奇,當代兵主,這便已經要出世了?
那麼其他兵主呢?
是不是也要出世了?
饒是數年前龍王鎧現世之時就已經有所預料,此時還是不免心頭震驚。
古往今來,兵主可都是同一時代現身的。
“孫恩堂堂正正,何須藏頭露尾?”
孫恩長身而立,無刀在手,整個人就似是一口極度鋒銳的神刀,面對諸多人的目光,也心中無懼:
“龍雀刀就在我手,誰人想要,大可來取!”
“說得好,我輩中人,何須藏頭露尾!”
元行一突然一步踏出,氣息騰起,直如一柄長槍刺穿霄漢,朗聲道:
“某家元行一,大宇槍主!”
轟!
氣浪排空,驟起的狂風吹的四周衆人不住後退。
“是極!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當得轟轟烈烈,方能不枉此生!縱使天下爲敵又能如何?”
蒼流振衣而起,捲髮後揚,雄獅一般鼓盪氣流發聲:
“某家蒼流,破日弓主!”
少華岑輕挽長髮,綠裙微動,聲音平靜,隨幾人發聲:
“少華岑,碧血冷月刃主!”
幾人先後發聲,五靈城也是無奈,他摺扇遮面,淡淡迴應:
“在下五靈城,執掌炎陽七殺尺。”
嗡~
話音飄蕩之間,一道無形的氣機自五靈城身上飄忽而起。
王權山巔光芒一時大盛,好似天地間的光芒全都匯聚在而來,光影勾勒之間,隱隱形成了一把赤紅色長尺。
那赤紅長尺的光影浮現剎那,整個王權山上的溫度陡升,道場內,山門外,山下空地,無數人只覺四周熱浪鋪面,一時間好似置身火爐之旁。
炎陽七殺尺!
已經徹底復甦的炎陽七殺尺!
燕狂徒微微眯眼。
他能感受到,那紫衣少年的身軀之中,蘊含着讓他都微微有些心悸的力量波動,好似一動,便要石破天驚。
五大兵主現身王權山!
衆人皆是沸騰。
誰都沒有想到,今日這王權山巔,竟然有五位兵主齊齊現身,若是算上落在王權道人手裡的龍王鎧,這王權山巔,赫然同存六柄天人神兵!
如此盛況,誰人見過?
一時間,整個王權山巔落針可聞,所有人的面色全都爲之變化。
便是劉延長,雲海天,王降龍等神脈大宗師的眼神都有了變化。
“少年意氣,真是令人懷念。”
見得五人並肩而立,絲毫不懼四周諸多人,也不懼怕自己,燕狂徒不但不怒,反而笑了。
他少時偏激,青年狂悖,最是喜歡有膽氣的少年人。
因爲曾經的自己,也是如此。
他未曾多看幾人,看向了安奇生。
此時,安奇生負手而立,似是在靜靜打量着五人,不知爲何,他總覺得安奇生的眸光有些古怪。
不止是他。
五靈城幾人的目光,也都注視着安奇生這尊當世無敵人物。
他們首當其衝,感應更爲敏銳。
只覺這道人的目光十分之恐怖,好似自己的秘密全都被他洞徹了,以至於生出自己赤身裸體站在雪地之中的錯覺。
不由的心神緊繃。
少華岑更是下意識的雙手遮住要害,回過神來,臉上才泛起一抹羞紅。
“天地大運,時有起伏,上代兵主至今已有八百載,兵主適逢此時出世,倒也應該。”
安奇生眸光開合,帶着一絲感嘆。
五年靜坐,他的體魄,真氣,神意都已達到了一個新的巔峰,精氣神高度統合之下,隱隱已經能看到天地間的氣機變化,以此能洞徹許多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數萬載以來,久浮界共有十尊天人,暗合三日七月之數。
然天人神兵貫穿數萬載以來的歷史,爲古今諸多時代之人所追逐,人心所向,氣運所匯聚,自有無形大運之加持,隨人道大運的起伏而出世或蟄伏。
某種程度上,八柄天人神兵,便是久浮界天地間的真正正統。
正因如此,大豐以國運鎮壓天人神兵,纔會引發反噬。
也纔有久浮界之中,每逢大劫之時便有天人神兵降世之說。
天人神兵出世,不爲救世,而是維持原狀。
每每有欲要改變天地的人物出現,纔會有天人神兵降世。
此番天人神兵之出世,比他以道一圖看到的原本軌跡有所偏差,這個偏差,便是因爲自己。
換而言之,兵主爲他所出,爲他而提前出世。
自己,就是劫數。
按理說,未成氣候的兵主不應該靠近自己,此時居然聯袂而來,倒是有些意思了。
“敢問道長,可是煉化了龍王鎧?”
五靈城合攏摺扇,面色有些凝重。
縱使炎陽七殺尺已經復甦的此時,面對這尊道人,他心中還是不敢大意。
他不知道安奇生是否已經煉化了龍王鎧,但他有種直覺,那就是這尊王權道人,似乎知曉他們的身份。
“諸位遠來祝壽,何必劍拔弩張?”
安奇生卻不答,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衆人,緩緩落座。
道場之中的諸多武林人士心頭一稟,感受到安奇生話中的意思,自然不敢怠慢,也都各自落座。
一時間,場中站立者,只有五靈城,元行一,孫恩五人。
以及匍匐在地,身體仍自不自覺抽搐的赤練法王。
“五件天人神兵.........”
赤練法王目光有些呆滯。
他之所以知道孫恩是兵主,還是因爲他追殺孫恩之時所察覺到,但也無法十分確定。
但此時此地,居然聚集了五尊兵主!
“王權山巔,刀兵不起,你們無需太過緊張。”
安奇生垂落目光,看着五靈城等人,淡淡道:
“莫說今日你等爲我祝壽而來,即便不是,也不會對你們怎樣。”
他的聲音平靜至極,似乎根本不在意五人的身份。
“道長爺爺,萬壽千秋。”
孫恩跪倒在地,重重的叩首:“孫恩不辭而別,心中愧疚。”
“起吧。”
安奇生微微擡手,隔空氣勁已經將其托起:“你年歲尚小,心有彷徨也是應該,不必愧疚。”
如何強絕無敵之人,少年之時也不是毫無破綻。
以孫恩如今這個年紀能做到這般程度已經極爲難得,苛求更多,毫無意義。
孫恩還想再磕,被氣勁一蕩,再拜不下去。
只得起身。
“復甦的炎陽七殺尺,有些意思,可惜,你尚且無有駕馭神兵的力量。”
安奇生擡起的手掌輕輕一壓。
嗡~
王權山好似都發出銅鐘被敲響般的嗡鳴之聲。
隨着安奇生隨手一壓,天地間無所不在的氣流都隨之回落,漫天揮灑的陽光似乎也好似實質一般向下一沉。
無可形容的氣息隨之而動。
在場衆人齊齊側目,只覺一股雄渾不可思議的力量似如天幕一般倒壓而下,萬般光影隨之而散,炎陽七殺尺的氣息,竟是隨着那王權道人手掌落下,也落下!
其其蒼茫似天,竟是生生壓下了炎陽七殺尺的氣息!
“這怎麼可能!”
五靈城面色終於變了,手裡的金鐵扇骨都被他一下捏碎,心緒一下打亂。
他敢於上王權山,固然是知曉王權道人非是暴戾嗜殺,無情無我之輩,但他不是將安危放在他人一念之間。
他真正的依仗,是炎陽七殺尺,已徹底復甦,足以鎮壓任何太陰無極境界的神脈巨擘。
但此時,他的信心動搖了。
“兵主自然是極了不起的,可惜,”
安奇生神色平淡,眸光揚起,看向山門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