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位上零零碎碎擺放着不少物事,只是這些東西並不出衆,或是靈光黯淡的法器,或是藥性逐漸流失的靈植,這也導致了無人問津的尷尬局面。
攤主看上去是個年過四十的壯年,鬚髮粗糲,只是看他粗布爛衫,想來生活並不如何樂觀。
此時這名攤主四處張望着,眼中流露出明顯的焦急之色,許是無人駐足詢問,令他也不禁有些心急。
忽然,攤主面前陡然出現一道身影,他眸光微亮,卻發現來者乃是本命境的道行,心中不由泛出些許不安。
孟浮目光在眼前這堆物事上微掃而過,魂識卻與小野溝通着:“此處究竟有何物,讓你這般在意?”
小野似是猶豫了片刻,迴應道:“具體是何物我也不知,不過這冥冥中的感應卻是做不得假。不若你用手觸碰一番,我也好細細感知。”
孟浮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旋即恢復如常,他目光微擡,看着面前略顯緊張的男子,溫和笑道:“我只是隨意看看,不必擔心。”
說罷,孟浮便低下頭去,自顧自的翻檢起來。
聽了這話,攤主心中微鬆,同時也生出些許慶幸,所幸這本命境真人的脾氣還算是好的,否則若是遇上那些窮兇極惡的修道者,又豈是他一介真元境散修可抵抗的?
眼前這名真人面容年輕,道行高深,想來是附近宗門的弟子,信譽應是不差。倘若能夠將這攤位上的物事買走一二,也不枉他辛辛苦苦在此擺攤。
孟浮看似隨意的翻轉攤位上的東西,然而他心神卻一直與小野溝通着,待觸及一小塊須彌石,不由一頓。
片刻後,孟浮將須彌石以及周旁一些看上去賣相還行的靈植、礦石材料挑出,笑道:“不知這些物事價值幾何?”
攤主難以掩飾面上喜色,粗略估算了一番,咬了咬牙,道:“總計兩方五品元玉,換算成一品元玉的話,便是一千二百五十方一品元玉。”
孟浮神色不見半點波動,只是從芥子袋中取出足量的元玉遞給攤主,便將一應物事收起,徑直離開。
似是沒有想到對方這般乾脆的結賬,攤主還愣怔了片刻,可隨即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攤主面上的喜色愈發濃郁,看着孟浮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滿是感激:“誰說修道界中沒有熱心的修道者,這位真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日行一善,必將有所收穫。”
孟浮自不知他的無心之舉竟使那攤主生出感激之情,此時與小野溝通着,才知那塊須彌石內有乾坤。
須彌石本是製作須彌袋的主材之一,而須彌袋較之芥子袋而言,所能容納的空間更爲廣闊,甚至許多洞天福地內,都以須彌石建造,可自成空間。
然而孟浮眼下購買的須彌石僅是一小塊,其價值便微乎其微,故而真正的寶物,實是藏在了須彌石中。須彌空間可藏萬物,須彌石內自然也有一小方天地,大者或可容納數人,而小者,不過拇指大小。
隨意在坊市中尋到一處偏僻角落,孟浮催動玄火將這塊須彌石煉化,隨即,一片根部還殘留些許血跡的金羽露出真容。
“小野,這就是你感知到的奇物?”孟浮眼中露出訝色,在他看來,這片金羽實屬尋常,不少飛禽都有類似的翎羽,算不上奇特,卻不知小野爲何對其念念不忘?
目光微移,卻見小野那碩大的馬目也顯出吃驚之色,孟浮不由搖了搖頭,正欲開口,孰料小野竟做出了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舉動。
“噗——”
小野自口中吐出一團精血,內蘊五彩靈芒,遠比多年前兩人立下血契之誓時來得鮮豔。
“這是意欲何爲?”孟浮很是吃驚,精血十分珍貴,對於妖獸而言更是如此,若失去了精血無異於葬送血脈,修煉很可能會止步不前。
但小野目中透出肅然,它將那團五彩精血驅策着逐漸靠近金羽,伴隨着一道微不可察的“嗤嗤”聲響起,金羽將精血盡數吸收,其上竟是驟然爆發出了一陣璀璨的光芒,隱約間有五彩靈芒流轉看上去小野吐出的精血與其產生了某種玄妙的變化。
孟浮難掩驚容,他自認見識閱歷都遠超修道界中的大多數人,可眼前發生的一幕卻全然不在他的意料之內,而其中的緣故,便在於小野的血脈天賦實在強悍而神秘。
“或許這是揭開小野血脈的一次關鍵?”孟浮心中悄然響起這句話,他看着小野目中也透出隱隱的憂慮與期待,才恍然自己亦是這般的情緒。
五彩靈芒逐漸斂去,那片金羽卻形容大變。若說原先的金色稍顯黯淡,此時的色澤卻近乎純淨,其上隱隱勾勒出繁複的紋絡縱橫來去,且金羽表面散發出神秘的波動,與小野那股血脈如出一轍的強大。
“咻——”
金羽忽而劃過,甚至連孟浮都來不及反應,便化作金光沒入到小野的身軀之內,而後者微微顫動片刻,馬目重露清明,垂首半晌,不發一語。
孟浮放出魂識感知稍許,發現小野的氣息並無絲毫增長,不過先前吐出精血有所跌落的氣息復又迴轉,便放心下來。良久,見小野擡首,孟浮急忙問道:“如何?這染血金羽可有什麼危害?”
小野腦袋微偏,道:“似乎並無妨礙,而且還得了不小的好處。”
“嗯?”孟浮聽後笑意頓顯,道:“說來聽聽。”
“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小野目中微露苦惱,還用蹄子蹶了蹶地,道:“憑藉血脈傳承中的點滴記載,或許這染血的金羽乃是我族中的前輩所留。”
孟浮聞言露出恍然之色,天賦非凡的妖族大多通過血脈來傳承,然而也正因爲血脈同源的緣故,許多妖族在身隕後往往會留下軀體,其中殘留的精血經過相同血脈的激發,往往會顯出不可思議的變化。
www✿ тт kΛn✿ C〇
方纔那染血金羽顯然便是小野族羣的前輩所留,這才能在小野精血的激發下,投入到它的身軀中。
“等等,金羽?!”孟浮面上露出古怪之色,在小野兩側觀察片刻,確認並無羽翼生出,這才驚疑道:“莫非小野你日後進階還會長出羽翼不成?”
小野靈智大開,思緒稍一回轉便知曉孟浮的意思,不由露出驚色,顯然同樣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而且那片金羽雖然進入體內,但卻懸浮在小野妖府之中、妖丹之旁,任憑它如何催動也無法激發,顯然以它此時的道行還不夠格。
“哎……”孟浮與小野幾乎同時嘆了口氣,旋即兩人均是一怔,目光四觸又馬上移開,沉默半晌,哈哈大笑起來。
孟浮嘆氣的緣故是還不曾見到小野長出羽翼的樣子,頗覺遺憾;至於小野則是對道行提升緩慢的不滿,無法催動金羽。
兩者嘆氣的原因不同,但卻同時發出,隱隱間竟是有一種玄妙的默契存在,這也是他們相處近十載所培養出的樸實情感,近乎夥伴,而非主僕。
小野又回到了靈獸袋中暫時休憩,方纔那一番祭鍊金羽雖來得迅速,但它自體內逼出精血本就是一樁費神費力之事,故而頗爲疲乏。
孟浮鬆了口氣,順手將地上殘留的須彌石渣毀去,便出了這個偏僻角落,朝着附近出售符篆的店鋪走去。
拐過一個彎,孟浮看到眼前一間名爲靈符店的鋪子,眸子微亮。
直到走了進去,孟浮才發覺不對,先前店外門可羅雀也就罷了,靈符店內竟也無小廝來走,要知道這個位置在坊市中算得上頗爲熱鬧,怎會有如此怪事?
他目光一掃,便落到了角落一個佝僂的身影上。
那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面容十分蒼老,皺紋如溝壑縱橫,他道行不過真元境,且氣息衰落無比,看上去宛若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行將枯朽的意味。
恰在此時,老者見到孟浮身影,蒼老如菊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問道:“這位前輩可是要購買符篆,可隨意看看。”
孟浮聞言隨意一掃,這靈符店中的擺放的符篆種類不多,且其威力連一般都算不上,倒像是殘次品,令他不由眉頭微皺。
見孟浮如此神情,老者哆嗦了一下,以爲孟浮心中不滿,連忙跪下,道:“前輩饒命,老朽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啊。老朽之子數月前隕落,這偌大的靈符店便只能由我來打理,只是老朽制符的本領太差,漸漸地客人也就走光了,實在不是故意拿這些粗劣的符篆出售啊!”
孟浮心中暗歎,這老者說得雖不甚清楚,但他也大概捋清了其中脈絡,無非是這老者爲了支撐靈符店的營生親自制符,孰料他制符造詣太淺,所製出的符篆威力太弱,故而使這間靈符店漸漸失去了往日的繁榮。
“你且先起來吧。”孟浮輕聲開口道。
老者聞言如蒙大赦,連忙爬起,眼中仍殘存着些許驚懼,顫聲道:“多謝前輩體諒。實不相瞞,老朽已經決定帶着孫兒將這靈符店盤出,離開坊市另尋出路。”
聞言,孟浮腦海中卻驟然閃過一線靈光,微微打量了眼前的老者一眼,沉吟道:“如果讓你繼續留在此處經營,你可願意?”
老者擡首,目中流露出震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