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雷電猶如天神降臨凡間,裹挾着浩然不可抵擋的威勢轟然砸下,甚至令周圍的空間都隱隱顫動起來,可見這天劫的威力之強!
葉星孤身立在鬼峰最高處,由於心智爲殺戮所迷,非但沒有半分畏懼,反而露出了張狂姿態,但見他手中驟然凝聚出一團晦暗的陰氣,猛然砸向了來襲的青雷。
“轟——”
青雷霸道無匹,陰氣與其甫一相觸,便爆發出劇烈的聲響,且伴隨着“嗤嗤”聲傳出,那凝成的陰氣團轟然潰散開來,剩餘的雷電毫無遺漏的砸在了葉星甚是逼真的形體上,卻未令後者就此崩碎,而是略顯虛幻了些。
可隨即第二道雷電轟然降至。
孟浮在一旁細細觀看,不覺心生感慨。數十年過去,那名會因薛真人的冷落而暗自怨憤、不甘的少年,如今已是一介強大的鬼修,縱然面對這足以致命的天劫,它仍是不屈不撓,這等風姿,不知要遠勝尋常修道者幾何!
時間漸至流淌而去,此時的葉星足足承受了數波天劫,形體虛幻得近乎影子,與修道者迥異,然而他的面容卻依舊清晰無比,彷彿葉星在竭力維持着不使其發生變化。
“莫非這是葉星的執念不成?”孟浮不由搖了搖頭,天劫霸道如斯,可葉星寧願分出一部分力量來維持面容不改,也不全身心投入到對天劫的對抗中,可見其對於凝虛化實的執念有多深。
當最後一波天劫到來時,葉星渾身上下皆充斥着濃郁的死氣,而他腳下的鬼峰在先前的數波雷劫中留下了斑駁不一的焦痕,甚至隱隱有了崩潰的趨勢。
“不知他能否扛過最後一波雷劫?”
孟浮心中思緒極爲複雜,一方面不願見到昔日故人就這般隕落在天劫下,連神魂都一併殞滅,無法投入輪迴;另一方面,他又思及葉星若是成就厲鬼,且不談日後會引起修道界的動盪,單是其道行提升,便可能察覺到孟浮所在,屆時,勝負難料。
且不提孟浮的反應,但見葉星長嘯一聲,較之初面天劫時的慷慨激昂着實少了幾分威懾力,但隱藏在嘯聲中的張揚狂狷卻絲毫不減,透出了濃濃的蔑視。
似是察覺到了葉星的嘲諷不屑,漫天的烏雲聚散來去,那轟隆響起的驚雷陣陣,緊接着便積攢了所有的毀滅力量,朝葉星轟然落下!
“轟隆隆——”
金色的雷電霸道而剛正,其中蘊含的至剛至陽的氣息,是所有鬼修的剋星,面臨着足以將尋常鬼物轟殺成渣的雷劫,葉星虛幻的形體也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憤怒的咆哮出聲!
“砰砰——”
金雷毫無意外的擊落在葉星的身上,霎時間,他渾身的陰氣仿若沸騰的水般滾滾而動,不斷髮出“嗤嗤”的響聲,更可怕的是,那漫天落下的雷電波及到了原本就被重重驚雷砸得體無完膚的鬼峰上,令後者驟然變得搖搖欲墜起來,緊接着,轟然倒塌!
“咚咚——”
聽聞這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沉悶聲響,感知着身軀隨着鬼峰逐漸倒塌而不受控制的傾斜,孟浮不由微微苦笑:“怎麼又碰上了‘塌山’之事,真是奇哉怪也!”
孟浮還記得在天劍派的劍窟奪取水界道卷時,也曾引起直劍峰的坍塌,不成想如今又見得鬼峰倒塌,實在是匪夷所思。
好在他之前便對鬼峰消失一事有所猜測,眼下坍塌一事也有徵兆,故而孟浮只是開啓了真元護罩於周身防禦着,儘管身子無法控制的向下倒去,但也沒受到多大的傷勢。
片刻後,在繁多的煙塵四散後,原先的鬼峰受到雷劫的洗禮而倒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略微凸起的空地。
“咳咳——”
孟浮自坍塌的鬼峰中脫身,不由自主的發出輕咳,他模樣微顯狼狽,原本尚算白皙的面容此刻沾染了不少的灰塵,看上去宛若風塵僕僕的旅人歸來。
然而孟浮渾不在意,只是神情肅然的盯着眼前漸漸散去的灰色迷霧,那裡,一股強大的氣息漸漸崛起。
少頃,灰霧散去,一道身影映入眼簾,他虛幻的形體漸漸凝實爲真實的肉軀,散發出的氣息波動愈發強大起來,轉眼間便越過了兇鬼的門檻,穩定在厲鬼的層次。
“葉星!”
孟浮眸中微寒,冷冷的吐出這兩個字,令對方面色微變,旋即凝神看來。
“原來是你。”葉星蒼白的面容上露出些許訝色,旋即又冷笑道:“果然是深藏不露,昔日見你不過道行進境快些,哪能想到今日竟是本命境真人,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啊!”
見葉星認出自己,孟浮也不意外,他修行僅僅數十年便有本命四重的道行,堪稱是進境極快,故而容貌與少年時相差彷彿,僅僅是多了幾分成熟。
察覺到葉星言語中的冷意,孟浮淡淡道:“葉師弟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哼!”葉星聞言,不由冷笑道:“別來無恙?這話說得輕巧!你也不看看我現在是什麼樣子,何來無恙之說?”
孟浮沉聲道:“縱然葉師弟不得已轉投鬼修之途,如今不也是道行有成?即便付出些代價,也在所難免。”
葉星狂笑數聲,才咬牙切齒的道:“代價?你可知我付出了什麼代價!”
“在玄魔宗時,我被薛真人棄如敝履,縱然資質天賦皆不差,可他也不願意多看我一眼,還將你們招爲丹堂弟子,親自教授你們丹道!”
“這也就罷了,可那日玄魔宗遭逢大變,他出關後自己離開,讓我自生自滅!”
說到此處,葉星面色微露猙獰,道:
“所幸我大難不死,被九幽門收作外門弟子後,甚至在機緣巧合下得到一篇鬼修功法。本以爲修道就此一帆風順,可誰能想到,平日裡與我親厚的師兄爲了奪走功法,竟然設計要暗殺我!”
“若非我再一次僥倖不死,甚至將師兄反殺,可肉身已然崩碎,根本無法支撐神魂!”
“那時我萬念俱灰,不知不覺進入了深淵魂谷中。我殺戮,我吞食過往的修道者血肉,我撕碎同類的虛幻靈體來滋養己身,這換作你,你願意付出這種代價嗎?”
葉星憤怒的質問,他早已凝成實質的身軀劇烈的顫抖着,眼中直欲噴火。
聞聽此言,孟浮不由暗歎一聲,原來葉星的際遇竟是如此離奇,若非他沒有接連遭逢大變,且轉而修煉起鬼修功法,再不斷以血肉、魂體進補,只怕根本無法達到今天這個地步。
只是令孟浮扼腕嘆息的是,葉星他表面上僅僅是失去肉身,看似沒有隕落,但眼下的種種特徵,卻證實了其肉身已毀,早屬鬼物了!
他,就是怨鬼!
秉承着對薛真人的怨憤,對九幽門師兄的怨憤,對修道者的怨憤,甚至是對鬼修的怨憤,葉星肉身既毀,神魂無處寄放,等同於鬼物,而且是鬼物中潛力極強的怨鬼。
“無怪乎他能在短時間內達到這種實力,無怪乎他能夠抵抗天劫而不被雷劫擊得灰飛煙滅,無怪乎他縱然修成厲鬼,但渾身瀰漫的怨煞氣息仍然極爲濃郁,縱使可以行走於修道界中,也必定不爲修道者所容!”
孟浮深深吸了口氣,此時的葉星非但危險之極,且因其乃是怨鬼而不自知,只怕深懷怨氣之下,心智早已被矇蔽。
果不其然,見孟浮默不作聲,葉星面色陡然變得陰森而憤怒,他咆哮道:“你告訴我,你願意付出這等代價成爲一介厲鬼嗎?”
孟浮悄然後退了數步,正色道:“葉師弟,既然事情已無可挽回,還不如潛心修煉,爭取追逐大道!”
“哈哈哈……”葉星聞言狂笑道:“狗屁不通!到了現在,你還跟我說什麼‘大道’,真是愚蠢至極!我鬼修一途以吞食血肉、撕咬魂體、吸噬陰氣爲重,處處逆天而行,又怎會去修行那勞什子天道!”
他眸中露出毫不掩飾的殺意,道:“既然你來了,那便留下來,做我的血僕吧!”
“血僕!”孟浮聞言面色微變,道:“這等傷天害理的邪法你也修煉,莫不怕天譴?”
“天譴?”葉星俊逸的面龐稍顯病態般的嫣紅,露出了嘲諷的笑容:“我都能吞食修道者的血肉了,就算是將他們煉製成血僕又有什麼要緊?不用怕,我會將你也煉製成血僕,想必以‘孟師兄’的道行,必定可以成爲衆多血僕中最爲出色的一個!”
孟浮面色急劇變化,本以爲葉星頭腦還算清醒,可如今看來,實在是着了魔,根本無法與之詳談。須知血僕嗜血,皆爲邪修所煉,若無血液供給吞食,甚至會被反噬。
更何況血僕的對象往往是修道者,這在修道界中與“奪基之法”一般受人詬病,不容於修道界中。
如今葉星因怨憤而成怨鬼,隨着道行加深,性情也會愈發跋扈張揚,透出深深的戾氣,若是任由其發展下去,只怕會造就一臺不知疼痛,不懂憐憫的殺戮機器!
孟浮思緒急轉,卻見得葉星面上露出不耐之色,他心道不好,緊隨其後,一條純由陰氣凝成的鎖鏈猛然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