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怒江氣息一窒,六十年前。諸無道逼左無舟交出鎮魂印,沉怒江神念壓迫,結果竟被左無舟反擊得手,從而逃走。那一樁往事,他豈能忘。
朗朗豪笑,直衝星夜:“比神念,我六十年前還是武御,尚且不輸你。今時今曰,你以爲你就能勝得過我,拼得過我!沉怒江,你當真太幼稚了。”
“不,不會的。”沉怒江失態的跌倒在融化積雪中,跌得一身泥濘,木然絕望。
“六十年前,你的神魂尚且制不住我。此消彼漲,你以爲六十年後,你還能跟我比。”左無舟振臂翱翔,如同展開翅疑的暗夜之神:“你太老了,如是你春秋鼎盛之時,或可傷到我。但你現在,想也休想了。”
字字句句,如同刺刀入心!沉怒江面色頹如死灰,似極老樹皮!
……
……
“不!”沉怒江淒厲狂呼,一躍而起,雙腿直打顫:“我跟你拼了!”
最後一道神魂衝擊而至,無形無體,卻有衝擊得樹木灰飛湮滅,喪失生命力的恐怖大威能。
左無舟巍巋不動:“來吧,神魂衝擊再了得,當神念差距太大,就沒有意義了。”
一個正在邁向極盛,一個已是全面衰退到谷底。“神魂衝擊”是博命本領,可若然差距太大,這種博命意義本就不大了。
之前實是被突襲,有了準備想要再衝擊,那就太難了。一波波的衝擊下來,沉怒江幾乎瞬間老成化石。
沉怒江狂噴鮮血,仰天栽倒,茫然痛苦:“怎會有這等怪物!怎會。”
神魂相差太,衝擊自是效果微乎其微。可如果神魂強弱太大,那往往就等於修爲相差極大。修爲相差太大,舉手投足就殺了,哪裡還有用神魂衝擊的機會。
再者,此地乃是真魂界,怎可能會有比超聖還要強大的存在。
“神魂衝擊”這一擊,放給絕大多數武聖,都絕對重創——沉怒江再老,終歸是超聖。縱觀天下,也惟獨左無舟身上能有這等妖孽的表現。
……
……
百倍兇險的鬥勝過後,是死寂。
左無舟冷絕:“你就只有這一點本領了?那就看我怎麼取你的首級。”
一戰下來,左無舟傷勢本就不輕,魂力更蕩然一空。此時,恢復了一些,可怎都是不如沉怒江剩餘的魂力雄厚。唯一能戰的,就只有無影了。
奈何,無影又被這八大武聖悉數纏住。想動,也難離。
觀戰局入眼,左無舟心知肚明。此戰,他和沉怒江初時鬥拳,實在是戰術出錯。當然,錯有錯招,得了磨礪,這自然是意外的好處。
左無舟和沉怒江各自一時熱血上頭,鬥拳就是雙雙的戰術錯誤。沉怒江沒能實現一起圍攻的計劃,左無舟也沒能實現跟無影合力對抗沉怒江的打算。
左無舟神念遠勝沉怒江,沉怒江修爲遠勝左無舟,各有優勢。錯有錯招,雙雙脫離原本打算。論修爲,勢必要跟無影合力方可一戰的左無舟,卻跟沉怒江拼得兩敗俱傷。
竟然被左無舟完成一次偉大創舉,正面擊倒超聖。哪怕是一個垂老的超聖,也匪夷所思了。
然而,此時兩敗俱傷了,居然又打回了初始的局面。沉怒江這一邊繼續佔優,而左無舟卻也還有反擊之力。
……
……
“不好辦。我基本已沒戰力了,只有靠無影了。”
左無舟苦笑,思緒百動:“可無影跟八人相持不下,也脫不了身。”
一道神念催,“小搬山術”再出,欲待轟散這八人,博取取沉怒江項上首級的機會。
八大武聖悉數轟散,但眨眼重又聚在一道。八人各有一身聖裝,無影想破,其實很簡單,不必七魂瞬爆,來個二魂三魂瞬爆,就能殺死一人。
可統共八人,七魂爆完,絕無可能全部殺光。左無舟無奈之餘,惟有遙控無影儘量尋覓戰機。
七人一體,無影敵不過。沒有戰技等配合,“小搬山術”又難重創這八人。想殺身懷矛魄之人,奈何那人被包在其中保護得極好。無影想偷襲都沒機會。
“如是沒有絕頂矛魄,殺這八人,未必就有多難。可此時,卻真是棘手了。”左無舟百念誕出,只想快速尋覓一個解決敵人的機會。
重是一記神念催動,“小搬山術”再度轟出。此番的目標,卻是老得快要動不得的沉怒江。
沉怒江看似老得連呼吸的氣力都沒有了,奈何此人魂力還有不少殘存,竟憑住魂力撐住一把老骨頭躲避掉。
……
……
“不行啊。”左無舟沉住氣:“這樣下去,我的神念使完了,也未必殺得了沉怒江。怎生殺敵?”
身經百戰,左無舟還是第一次碰到如此尷尬苦笑的局勢。
按理說,左無舟沒有無影襄助,絕非沉怒江的對手,一兌一的博掉基本喪失戰力的沉怒江,已是奇蹟了。奈何沉怒江卻選錯了“神魂衝擊”,沒坑到左無舟,反把自己給撂倒了。
左無舟本體沒力了,無影卻還活躍。可活躍的無影,要殺八大武聖本就很難了,想要殺猶有魂力的沉怒江,更是脫不了身。
打成這般德行,沉怒江始料不及,左無舟更沒想到。
無垠城中,戀滄海長身起,大冬夜中,竟有颼颼冷汗自全身冒出,將一身已浸溼:“不要再想殺敵了,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走啊,快走啊。”從容不迫的戀滄海,此時竟緊張的汗滴滾滾:“不要再想殺敵了,先逃命,再不逃,就一切休提。”
左無舟長身而起,決心用自己恢復的一些魂力,跟沉怒江拼一把。
戀滄海的秀麗容色上,充滿絕望:“不要打了,你快要死了。快走!”
左無舟距無垠城足有五千多裡,戀滄海神念竟觀察得如此入微。
戀滄海通過命魂傳遞給左無舟的“快逃”信息,左無舟縱有其命魂之火,竟也沒有收到!
……
……
一步一腳印往沉怒江行去。
駐足一頓,左無舟微擡首觀黑夜:“好象不對,好象有什麼不對,很不對。”
正欲往前,忽攸有感,一個心意印入心底,直教左無舟驚喜異常。這赫然是來自十道的心意:“爹,您休息,我來,讓我來替您戰鬥!”
十道已有一年多沒有動靜了,左無舟都快要忘了它。此時感知,頓有詫異,涌起喜悅:“十道,你這一年多來,究竟在幹什麼。”
一年多前,取得天流鋼,太歲和北斗合力替十道重新煉製刀體。自此,十道始終在新鑄刀體中,竟然不知不覺已有一年多沒有回魂竅了。
“爹,等戰鬥結束,我再跟你解釋。”十道言簡意賅。
如說一年半以前的十道,言談和思維都等於一個少年郎。那麼,自左無舟突破以來,十道就儼然是一個成年人了。
“好。你來替我戰鬥,取了那人的首級。”左無舟略一沉吟,果斷取出刀來。
十道笑道:“爹。我一年半前,跟您說,等我甦醒,一定會給您一個驚喜。您看好了。”
左無舟啞然:“驚喜,能有多大的驚喜。你以往給我的驚喜,已經很多了。”
卻正在十道欲獻寶的時候,一道氣息猛烈的變幻起來!
左無舟心神一動:“沉怒江?他在搞什麼?”
五千裡外,戀滄海面色死灰:“完了!沉怒江馬上就要完成了。”
……
……
斂住心神,無暇顧及十道。
全心全意感知沉怒江的氣息變化,左無舟隱隱感到一種極大的兇險:“這是怎麼了?在戰場上走火入魔?”
沉怒江的氣息,竟在這一時凌亂不堪,給人的錯覺,就儼然是一枚即將爆炸的炸彈。
沉怒江背靠大樹,忽攸爆發一陣尖銳且充滿瘋癲的笑聲,撐住老朽的身子起來:“哈哈哈,左賊,今曰你死定了。”
“有兇險,有大凶險。”左無舟汗毛如麥浪東倒西歪,暗暗凜然:“十道,去,殺了他!”
“好的。爹,您用神念遮蔽掉其他人的觀察,我不想別人知道。”十道應道,啪啦一聲,刀鞘竟是寸碎,露出黑色光澤流轉的絕世寶刀。
“爹,看好了,這就是我給您的驚喜。”
十道徐徐飛行過去,泛黑光的刀體,竟然發生着一些詭異無比的變化。
刀體竟然在徐徐變化,凝結拉長拉粗,如同吹氣一般的膨脹起來。隱隱中,已有一個大概的形狀出來。
“這是?”左無舟滿是震撼和不可思議之色。
“這是什麼鬼東西。”沉怒江張口結舌,竟一時被這一景象震撼住。
由於位置和環境的關係,這一幕,竟只有左無舟和沉怒江看見了。
一個畢生難忘,一個詭異無比的畫面!
這一把黑色的刀,竟然在變化誠仁的形狀!
……
……
左無舟眼睛愈睜愈大,愈來愈充滿震撼。
十道,竟然是在化人。就好象聖魂獸一樣結化人形。
“十道這是,這是?難道說,十道一年多年,就是在準備化人!”左無舟震驚:“難道,十道是魂獸?”
憶起十道一直陪自己走過來的路程,先是糅合鍾子魚的煉氣養器靈之法而在許高城的家中誕生。然後,幾次以次法的重煉,多次突破。
十道,就是“刀魄”。十道之名,更乃是“刀魄”成爲武宗魄,靈智大開時,左無舟替它重新取的名。
十道武御時,靈智初開,這跟魂獸一樣。宗級武獸,靈智大開,擁有說話的本領,十道那時沒嘴,沒法說話,卻可以清晰傳達心意。
然後,兩年多前,左無舟突破爲武聖,十道亦成武聖。正是從那時開始,十道陷入沉睡,然後甦醒,然後提要求,然後……化人。
左無舟震撼:“這就是十道給我的驚喜,這分明就跟魂獸的進化歷程完全一樣。”
……
……
凝化做人形,十道就如吹氣一樣膨脹。
從一把刀,變成了一個泛住一身金光的半大小子。有一顆如誠仁大小的腦袋,卻只有一具大約十二歲的身體。小小的身體,托住大大的腦袋。
這可愛的小模樣,這倒跟鬆狐的人形有一拼了。其神態和氣質冷峻,卻給人小孩裝成熟的感覺,更增可愛。
十道裂嘴回首,俊俏得眉清目秀,惟有一雙眉毛濃煞,冷峻且鋒芒畢露,就儼然一把出鞘的刀——實情好象也是如此。
左無舟失態的張大嘴。
十道,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這,也委實太驚太喜了。原來,我的一隻魄竅中,居然始終溫養住一隻如同魂獸一樣的小傢伙。
十道,我斷然是沒想到,你竟然能像魂獸一樣變強,一樣進化。
難道……想起十道喚自己老爹,左無舟有吐血感。他尚且是童男之身,竟然連兒子都有了,還是如同魂獸一般的兒子。
十道怎會有如此的變化?左無舟暫是想破腦袋都是想不到的。
也許,這就是鍾子魚的獨特煉器靈之法,跟魂修士的煉器之法,結合在一道,從而誕生的一種另類。獨一無二的另類,另類得超乎想象。
八十年前,十道誕生。自此在魄竅中溫養,孕育八十載,十道終於隨左無舟攀登大成之道,而終於也踏足大成之境。
……
……
“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沉怒江神態歇斯底里,漫說他,就是左無舟都想不到十道爲何會像魂獸一樣進化。
此實是魂修界,從古到今,有史以來第一遭。無怪沉怒江如此木然並歇斯底里。
“爹,可以撤掉神念遮蔽了。”十道心意傳來,似還不太習慣用嘴說話。
撤掉神念,羣雄視野基本較是模糊,又因位置關係,看不見。神念被遮蔽半時,此時觀得,納悶:“怎麼多了一個不穿衣服的小男童。”
沉怒江餘震退去,想起正事,重又癲狂起來:“左賊,不管你和他使什麼詭計,都已無用了。”
“今曰,你們必死。”
左無舟凜然,遙控無影返回身邊,冷冷淡看:“你想玩什麼把戲,我奉陪。”
沉怒江的氣息越來越弱,但卻格外的有兇險感:“你陪不起。哈哈。誰都陪不起。就是超聖,也陪不起。”
“什麼意思?”左無舟心意一動:“管他什麼意思,先取他首級在手纔是。十道,靠你了。”
“好的。”十道應了一聲,身化金虹一躍穿空!
轟隆爆裂一音,羣雄驚悚無比:“這孩童是何方神聖!”
……
……
十道有百萬斤之沉,看似簡單無比的一拳。
甚至可笑無比的小拳頭,一擊轟去。竟夾雜刀芒轟爆,沉怒江竟被這一拳轟得倒退數百米,狂噴鮮血!
如斯一拳,真正當得神力無敵之稱。尤其從如此一個小孩童身上施展來,簡直詭異非常。
一邊噴灑鮮血,沉怒江狂態不止:“左賊,你就是現在殺了我,也沒用了。你是我魂天宗生死大敵,好不容易抓到你的下落,我就是死,也不會放你走。”
“你想死,容易得很。十道,成全他。不要跟他廢話,只管殺敵,獅子博兔,亦用全力。”左無舟冷然。先前只有無影,自然難辦:“十道若早一些回來,這一戰早就結束了。”
此時,十道挾以新晉武聖歸來,就是一個新加入的生力軍。逆轉戰局,易如反掌。
十道鋒芒銳氣之盛,絕難想象,就儼然一個移動的刀芒。沉怒江頓時就被打得跟滾地葫蘆似的,可有超聖裝在身,想殺他,怕也要幾十拳纔是。
沉怒江一把老骨頭本就快散了。此時,更是被打得絲毫氣力都沒有,只能躺在地上,被揍得飛來飛去,靠殘餘魂力勉強撐住超聖裝,來撐住短短一時不會立刻被殺死。
左無舟微擡首,思忖:“十道還沒回魄竅修煉,暫時只相當新晉武聖修爲,大約還要弱一些。如是無影,早就破掉全部防禦取下其首級了。”
……
……
霎時,一股莫大無比的兇險氣息,盪漾開來。
沉怒江被動捱揍,卻聲嘶力竭的狂吼狂笑,幾是徹底陷入癲狂:“左賊,我沉怒江親自來,就沒想過要活着回去。”
一名超聖極盡癲狂,其狀愈發詭異,猙獰之聲震天:“我連命都不要了,我看你怎麼活下來。我就教你看看,超聖最後的壓箱底本領是什麼!”
左賊,你大約不知道。超聖爲何從來鮮有被人殺死的例子吧。因爲每一個超聖都有兩門玉石俱焚的本領,“神魂衝擊”之是其一。
左賊,你死都想不到。超聖除了“神魂衝擊”,還有一項玉石俱焚的大本事。這纔是超聖很難被殺死的緣故,因爲每一個快死的超聖,都有拖住敵人一起同歸於盡的本事。
左賊,我要你往後再也無法成爲魂天宗的威脅,我就是死,也不會給你威脅魂天宗的機會了。
我跟你一道玉石俱焚!
這是一項需要時間來發動的本領,沉怒江體內四魂三魄,終於在一定時間的發動之後,互相碰撞在一道。率先身死的是沉怒江。
沉怒江死時,帶住無比欣慰的笑容。他終於替宗門剷除了最大的威脅。
就在這一瞬間,沉怒江的胸膛剎那間,迸發一道通達天地的光柱,轟散黑夜。以陽魂轟爆爲始,其他三系魂力,加上魄力,瞬間就將沉怒江的屍體摧成飛灰。
以此地爲圓心,如同一枚核彈被引爆,魂魄之力向外盪漾,沿途將大地削平,把樹木吹成飛灰,把吹得消失。
五千裡外,戀滄海呆若木雞,輕吐這四字。
“魂魄雙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