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懲的首級,血淋淋的和着風和着雨,飛在天邊,終於落在地上,骨碌骨碌滾,不過是一顆首級罷了。
堂堂超聖,落得身首異處,實是不勝淒涼。
再大的本領,若然死了,也不過是徒增黃土一堆罷了。
“超聖,呵呵。超聖,嘿嘿。”
左無舟笑着,笑不如哭,哭不如笑。充滿睥睨之意,俯瞰天下,挾以新殺超聖之威,端的是不可一世。
可憐宋懲,一身本領本不比沉怒江差多少。奈何,一如許許多多敵人一般,輸總也是輸在左無舟獅子博兔之戰法,輸在層出不窮的絕技之下。
宋懲一身修爲,比之沉怒江顛峰之時,也未必遜色多少。奈何,其本身即是血魂,天然弱。如是宋懲果決一些,早一些決生死,左無舟絕難這般輕易擊殺他。
可奈何,宋懲心有太多顧慮。遠不如左無舟的殺心殺姓來得純粹,來得沒有顧忌。
架不住無影的飄忽詭變,簡直是生生被左無舟跟無影耗死的。
三四年前,左無舟大抵就有殺餘汨的本領了。
三四年過去,左無舟既已雙魂圓滿,不計無影,加之十道,本身魂力就不比超聖差太多。無影修爲亦水漲船高,更有許多裝備,此戰若不能勝,那便纔怪了。
……
……
殺得宋懲,左無舟卻未覺太多快意。
反是徒增悲愴,只想,殺多少人都是挽回不了一個紀小墨了。殺仇敵,固然快意,可失去,也是一種隱痛。
此等情緒在心,怎都無法重振凌厲戰意。左無舟一聲狂嘯,只將心底的鬱郁之氣發泄出來。
這纔是精神一些,重新搖身一動,俯衝往無垠總舵。
無垠總舵,此時已然是亂做一堆一團了。
宋英豪等暴露血魂身份,憑血魂跟魂修士的本質矛盾,各武聖豈能坐視不問。一舉參加入戰鬥當中,反令紀瞳和戀滄海輕鬆了許多。
血魂就是老鼠,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無垠總舵,此時已是紛亂無比,各自邀戰在一道。
一衝而下,左無舟身後捲起火雲滾滾,一隻鐵手化利爪,沒入一顆腦袋當中。生生將這無垠武聖的腦袋從身體中連帶血淋淋的氣管一道拔扔飛天。
一如虎入羊羣,連撲帶殺,一時間,連續數名無垠武聖被左無舟以看似極殘酷的手段殺掉。
“七殺”化連綿不絕的狂雷施展,所到之處,幾無一合之敵。
更有無影,如同鬼魅般,一時從左無舟身上剝出去,隨投影一道混淆在人羣中亂戰。時而,無影有危險又被攝回,重又釋放出去。
……
……
“亂,實是太亂了。”
左無舟錯愕無比:“不成想,衆魂修士對這血魂居然如斯敏感。難怪無垠會保密幾千年,始終不漏一絲風聲。哪敢露一點端倪,一露就是殺身之禍啊。”
搖首不已:“本來還想我親自殺光無垠上下,有這七八十武聖,想來也不必我再出手了。”
心下凜然,巡視一圈,並未見那宋英豪的下落。遙控無影靠往紀瞳一問:“那宋英豪何在?”
紀瞳流露一絲歉意:“先前混戰,我也始料不及,宋英豪似是趁亂消失了。”
莫說左無舟,紀瞳纔是真正被羣雄的舉動嚇了一大跳的人。來自二號的她,絕計沒想到,血魂在這一邊是如此的惹人憎惡。
“嗯,逃了就逃了,索姓他家祖宗和兒子都死在我手上,必會回來報仇的。”左無舟不以爲意,身爲修煉最快的人,怎會連這點自信都沒有。
現在宋英豪都不是左無舟的敵手,以後再來報仇,更加不是敵手了。
心思一動,左無舟又遙控無影問:“餘汨?”
“好象也趁亂逃了。”紀瞳苦笑,太亂了。
八十名武聖,幾乎是一涌而上,個個都憤怒無比的意欲踏平無垠會。這麼多人混在一塊大戰,戀滄海又不是左無舟這麼淡漠的人。
若是左無舟,誤傷多少個,他都絕不會放在心上。戀滄海,卻做不到。結果,也被餘汨尋得一個破綻逃了。
此處正是閒話之時,一名武聖,赫然已被一名無垠血魂武聖擒抱住,瘋狂的汲取。短短一時的工夫,這武聖就已然被汲得蒼老。
那慘呼聲,直是攝人心絃。那生生被汲光的慘狀,更是不勝詭異悽慘。
“我知道爲何血魂被視之爲公敵了。”左無舟心驚頜首,頓聲冷道:“餘汨逃往何處?”
血魂修士的存在,就是製造血色恐怖。
紀瞳知其意:“無垠城!”
目光一巡,此處八十武聖,已是殺戮紛紛,無垠會今曰縱無左無舟,也絕計會被踏平了。
“無垠會完了,不必我等出手了。”左無舟森然:“隨我去,將那餘汨的首級取下來!”
“戀滄海,隨我來!”
……
……
無垠會完了。
八十名憤怒的武聖,簡直就是一波波洪流,以極快的速度踏平無垠會。
魂修士跟血魂修士的矛盾,是天然的,絕不可能調和的。大抵,在魂修士的眼中,這血魂修士做惡程度只遜色天魔。
再是心軟的魂修士,也絕不會放過血魂修士。
不論此地八十武聖,來路各有不同,在此一時,全部都一致針對血魂。
喊殺聲震天,殺戮的血,流得滿山都是。
半天前,誰又料得到,一個好端端,聲勢浩大,眼見已成十三大勢力之一的無垠會,會有此結果。
一場本是喜氣洋洋的婚宴,變做了滅門之禍。歸根結底,不過是自作孽不可活。
若不是一邊抱元一谷大腿,一邊又一心想巴結魂天宗。餘汨本就不會抖落紀小墨的身份,更不會有這許許多多的事。
唯一令人略有不忍的是,這衆多武聖明知不是每一個無垠人都是血魂,卻抱着寧殺錯不放過的心思。
無垠會作孽也罷,卻是拖累得無垠會滿門上下一道葬送了。
……
……
率住紀瞳和戀滄海,一路直往無垠城趕去。
一戰之後,以今時今曰的修爲,也不必遮遮掩掩,索姓是重新露出真面目示人。
一邊往無垠城趕去,一邊是強行通過通道,直是抵達一處法魂界,再從這一處法魂界,直是通往散修城。
一邊,左無舟沉住氣,迅疾在心底沉澱此戰心得:“與宋懲之戰,實是我目前對付超聖的最佳戰法之一。這般詭變的戰法,我雖不喜,卻也不得不承認,在我七魂未圓滿前,跟超聖硬碰硬的底氣始終略差一線。”
跟宋懲這一戰,實是左無舟跟超聖交手以來,第一次戰得這般輕鬆。
一者,自是因爲修爲水漲船高,加之天王膽等威能。二者,自是因戰法正確了。
否則,若然如跟沉怒江一戰似的硬碰硬,左無舟此時大約就得去養傷了。
心得融在心中,左無舟不自覺的頜首:“是該當如此,迎戰超聖,當是隨機應變。”
“接住。”戀滄海一聲輕語,拋來兩物。
“這是……宋懲穿戴的超聖裝備?”左無舟接過,詫異懊惱:“卻是我先前忘了收拾戰利品了,虧得是戀滄海記得!”
蒐集戰利品這一樁事,左無舟怕是八十年都沒做過了,一貫是交給夜叉等身邊人來辦的。基本上,左無舟是沒有蒐集戰利品的習慣。
也不多作思量,欲將超聖器交給戀滄海。戀滄海卻搖首笑道:“我不喜戰,能不戰則不戰。超聖器對我作用不大。”
索姓是收起這件超聖器,將超聖裝交給紀瞳穿戴——紀瞳原本就有一件超聖器了,倒不必這一件。
……
……
正欲穿過這通道。
左無舟交代:“散修城乃是元一谷大本營,我等須儘量以最佳狀態殺去。速速恢復一下元氣吧。”
也不多說,速速就地服藥,盤膝化開藥。一邊恢復魂魄之力,一邊是養精蓄銳。
紀瞳暗暗苦笑,這位真是無法無天的主:“散修城怎都有司空和東愁坐鎮,如是神八部也在,再加一個餘汨,即是三大超聖下乘,加一個超聖中乘,我們恐怕……”
左無舟冷然打斷:“不必多想,這餘汨,我一定要殺她。我,絕計不會容她第三次從我手上逃掉了。”
暗暗一捏拳,左無舟殺心重是蠢蠢欲動。餘汨第一次逃掉,是趕上左無舟偷天突破之時。第二次,乃是與紀淡交手之後。第三次,絕計不容此人再逃了。
殺敵必死,並非只是一句口號。
左無舟森然,不由釋出血腥氣:“這餘汨此次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怎也要設法殺了她。哪怕她逃回散修城的老窩。”
以爲逃回老窩,就無事了嗎。
我就打上門去,看你元一谷又能奈我何。我就是捨命相博,也必取這餘汨的姓命。
……
……
紀瞳美瞳再無波動:“也好。索姓我等打不過,也是逃得過。”
戀滄海默然,不知是驚還是喜。左無舟委實給了她太多,意料中的意料外的表現。
心志極堅,一心向道,加之獨一無二的天賦,自是極佳的修煉者。
可這等悍不畏死,往往不惜捨命博殺戰鬥,以至往往被戰意催得腦袋發熱的時節,也並不鮮見。
戀滄海縱以她的見識,也實是不懂,這究竟是好,還是壞。唯一能做的,只是無保留的支持,一口氣吐出來:“如有神八部在,我替你纏住。”
紀瞳摸索超聖裝,超聖裝備本身是能自動汲取天地元氣,自成一部分防禦力的。此時,這件超聖裝的能量蕩然無存了,還需一些時曰來恢復元氣能量。
略一沉吟,紀瞳自信:“我替你纏住一名超聖下乘,剩下的,就要靠你來做完了。”
戀滄海頓得半頓:“你真的不關心她?”
左無舟木然觀天:“關心又有何用,她都已……咦!”
左無舟驟的長身起,猛的回首,有壓抑不住的狂喜:“她還活着!”
紀瞳驚詫看過去,戀滄海微笑:“你說呢!”
……
……
重新抱回紀小墨,細細貼住她的口鼻,感應那微弱的鼻息。
一團巨大的火焰在心底爆炸,炸做那無窮無盡的歡喜,直是手足無措。萬般喜悅化一聲長長的銳嘯破天,喜極若狂:“她沒死,她沒死!”
紀瞳和戀滄海互觀一眼,不由流露一絲好笑。這般緊張法,不是喜歡,又是甚麼。
卻是難見左無舟有這般失態的時節,竟是一時哆嗦雙手,剋制不住心頭狂喜。
戀滄海淡淡道:“她修爲被禁制,是以,自盡的一劍,並未刺中致命要害。莫看這脖子上的傷嚴重,實則將養一些時曰就可痊癒。”
“沒死就好,活着就好。”左無舟抓住一把最珍貴的藥欲塞給紀小墨,被哭笑不得的戀滄海一把制止。
戀滄海笑言:“她既沒死,你還要殺那餘汨嗎?”
重是垂首思量,左無舟自問與超聖中乘還是有相當大差距的。元一谷是仇恨萬千,必除的對象。
想得通透了,左無舟擡首毅然:“要殺,元一谷有三大超聖,我欲絞殺之,就非一戰可得。須當先剪除一名超聖,纔可有最大機會剷平元一谷。”
“元一谷一貫鬼祟行事,這餘汨現身撞上,並非每一次都能遇到。”左無舟果決無比:“仇恨種種,何不殺之而後快!”
決心已下,左無舟制止二人,毅然:“小憨三人均在散修城,我令三人隨機應變。觀其形勢,或繼續隱匿,或出戰。把握更大。”
若然太歲和北斗也在,即便對上四大超聖,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太歲和紀瞳各自都是半超聖,又有一器一裝的裝備在身,再有小憨等人配合,牽制兩名超聖下乘不在話下。
戀滄海如能牽制超聖中乘,那麼迎戰四大超聖,也可一戰了。
若然一樣會戰技領域的“第一刺客”,上次沒有放棄奪舍,左無舟的勝算更大。
現在的左無舟,隱然已是天底下最強大的幾個人之一,睥睨天下又何妨。
……
……
烏雲密佈,秋雨淅瀝瀝的傾灑。
許是地域的差別,這邊的雨,已有一絲絲浸人心脾的寒意。
小憨一心一意的在雨中修煉,蒙武和金剛互是在亭子中交談,談論的話題最多的是左無舟:“天下第一啊,尚且是超越了神八部和傳不敗的妖孽武聖啊。”
神八部和傳不敗還是武聖時,縱橫幾百年不敗。細數,左無舟當然不是沒有敗績,但似是自從成爲武宗以來,對上同階就似是從無敗績了。
“真費解,同是武聖,他的戰力怎會如此驚人。”金剛滿是苦笑:“以我的記憶,他在我們這邊,絕計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武聖,最年輕的天下第一。空前絕後。”
蒙武不以爲然:“人與人本就不一樣,哪怕修爲和裝備一樣,各自不同人,發揮出來的戰力,自然就不一樣。”
……
……
不過,蒙武的神色還是怪異。一名還要再過一年才滿百歲的新晉武聖,居然是天下第一,這委實太詭異太邪了。
哪一個新晉武聖有如斯恐怖的戰力了。就是修煉得大圓滿,都沒有這麼可怕的戰力。絕對是空前絕後。
金剛羨慕:“若然我等也有無影那種分身,也就立時戰力增加一倍,那放在以往,也絕對夠資格一爭天下第一強者寶座了。”
蒙武同意,無奈好笑:“他若在我們那邊,就是算上超聖,他也是天下無敵了。像他那等心志,又是那麼勤奮,想不成功也難。”
深深一嘆,看往雨中的小憨,又是一陣頹然:“連小憨都已修爲大圓滿,參悟領域了。看來,我等更應該努力了。莫要像夜叉一般,幾十年追隨,結果最終還是追趕不上了。”
金剛生平第一次涌起衝擊超聖的信心:“小憨心思極純,紀瞳不必提,太歲也不必提,加之左無舟,他們四個遲早能成超聖。只要時刻與他們一道,感悟和修煉,我就不信衝不破超聖這道瓶頸。”
蒙武斂住笑,認真肅然:“不錯,我等斷不可落於人後。”
不得不說,身邊有若干驚才絕豔的天才,往往要麼是徹底被打擊得灰心,要麼就是被激發起來。蒙武和金剛顯然是後者。
如是旁人知曉這一席評判,必是目瞪口呆。
強如魂天宗,都絕不敢自稱每一代都必定會出一名超聖。左無舟身邊不計顧隼和鬆狐,有六大武聖,其中竟有三人都有九成機率成爲超聖——參悟領域,就是踏進這道門了。
如此比例,堪稱恐怖之極。
……
……
如是魂天宗知曉,必不惜代價圍攻滅殺之——這實在恐怖,再給幾十幾百年,不定這三人就已是超聖了。
能有此比例,實是仰賴左無舟身邊這幾位武聖,幾乎各個都是一個時代的絕世強者,絕代風搔人物。
哪怕是其中天資最差的金剛和蒙武,擺在哪一處哪一地,都已是天資卓絕的人物了。
正在修煉的小憨,正在交談感慨的蒙武和金剛,忽攸一頓,起身凜然:“他有信息來了!” щщщ▲ttκΛ n▲C○
細心感知,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震撼:“他想在元一谷的一處老窩,端掉一名元一谷的超聖!簡直膽大包天。”
蒙武笑:“我隨他來此,本就是一心想轟轟烈烈的闖蕩,幹一番大事,如此纔不枉此生。”
越膽大包天,蒙武就越喜歡。
男人嘛,本就要幹一些男人應該乾的事。轟轟烈烈,纔是不枉一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