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萬戰,非命非運,惟不避戰不退縮太歲苦笑:“非也。”
左無舟的喜色僵住。
太歲道:“這是仿製的‘僞時空道標’,跟你身上的那一件不一樣。你那件,必須陰陽魂力驅動。這種仿製品,則不需,但其效有限,只能在這一個下三天穿梭。”
左無舟豁然,這就是傳不敗、神八部及諸無道逃走時施展的“僞時空道標”了。但效果遠不及他這一件。
鬆狐脆生生道:“找不到‘時空道標’呢。”
“好多!”君忘的柔柔聲線忽的出現,君忘這還是第一次如此失態,回神凝注:“天宗聯盟已將此地圍起來了,你有何打算?”
“殺!”左無舟言簡意賅。
君忘神色淺悠,內有一絲焦慮:“當世八大超聖,已悉數到齊了。”
君忘錯算了,她以爲六大世家的那位超聖也來了。這第八位超聖,實則來自上三天。
左無舟動容震驚:“八大超聖!”
……
……
魂天宗太深不可測,有傳不敗和諸無道,更無人知曉其到底還有多少超聖。
左無舟這邊有戀滄海和刺客兩大超聖。此外,元一谷初時的三大超聖,已只剩一個不知所蹤的神八部。
天君宗的古鼎天、真天宗的裴可、流天宗的顧別閒、天元宗的鳳輕,雲臺宗的凌衛。司空和陸光年(鎮守蒼瀾宗,但是散修出身)兩大散修超聖,六大世家的一位超聖。
加之一位上三天來客許林。不計魂獸一族的四大超聖獸(原有五個,薛復已死,就只剩四個了)如是掐算來,當世的人類超聖數量,明確的有十四名超聖!
沉怒江自爆,宋懲戰隕,東愁被奪舍,餘汨被擒,薛復橫屍,魁星歸降後戰死,紀淡慘隕。
光是這數年來,栽在左無舟手上的超聖,就已達七名之多。如是加之以前在二號的戰果,絕計已達十多名超聖。
戀滄海吃驚數算一番,暗暗震驚。放在上古時代,一個下三天每千年能誕生兩三名元魂,就已是栽培有功了。
然而,此處下三天是諸天古戰場,竟然等於是每一千年就誕生大約七八名超聖,實在匪夷所思。
如今,元一谷的神八部一戰大敗,暫是不知所蹤。
魂天宗的傳不敗上次大敗重創,傷勢還未痊癒。而諸無道又重創,一年半年絕計沒有戰力。
如是說來,當世還能與左無舟爲敵的,便只有九大人類超聖,四大超聖獸。
然則此一時,天宗聯盟合圍此地,就已有八大超聖會合在一起了。這等於是集合天下幾乎所有能戰的人類超聖。
此情此景,怎由得左無舟不動容。
……
……
略一沉吟,左無舟眼漾殺意:“八大超聖,又如何!”
“我便不信他們真能多麼精誠合作。”左無舟森然,殺心沸騰:“愈強愈戰,我當戰之!”
君忘言辭越發的咄咄逼人:“你所慮極是,可你未曾想過,神八部蹤跡何在,他會若何?魂天宗此次大敗,幾乎等於滅宗,傳不敗和諸無道未死,他們在一側虎視眈眈,亦又如何?”
不等左無舟開口,君忘言辭凌厲:“如是他們知曉你志在上三天,若然聯合起來,率先剷除你,你又如何。”
左無舟眼波無一絲變化,反是紀瞳和太歲臉色愈來愈白。
不論此處下三天,如何勾心鬥角,如何內戰,前提都是爭奪統治權。天君宗、真天宗,任意一個宗派都不會容許旁人意欲啓動上三天通道。
只要暴露意圖,左無舟必成天下公敵。
哪怕魂天宗和元一谷,以及天宗聯盟已成死敵,聯合起來剷除左無舟絕對有可能——尤其天下人都知道再有幾百年就無人制得住左無舟,那就不是可能聯手,而是絕對會聯手。
……
……
強如紀瞳和太歲,想起成爲天下公敵,成爲十四位超聖聯袂的追殺對象,就不寒而慄。
做天下公敵,那委實不是人的心志和意志能夠承受的。
君忘句句直指關節:“我且來替你推算一二,你聽聽對不對。”
“你成天下公敵,以你的修煉速度,天下人必大懼大恐,絕不會坐視你成長到他們無法對付的強者。”
“如是者,我若是他們,必號令且發動天下人,施以無孔不入的搜索。”君忘眼波殊無一絲柔意,反是有睿智有冷酷:“我如是他們,爲謀你這一個心腹大患,絕計會不惜一切代價,死一億人,死一百億人,都絕無一絲肉疼。”
“我若是他們,我會發動真魂級修士,發動法魂級修士展開搜索,教你無處藏身遁形。真魂級修士許是不多,但法魂級修士,天下有億萬之多。”
“甚至,必要時,我會發動億億萬的平民就地搜索你的蹤跡。天下再大,我用十年,一百年來搜索,我就不信屆時你還有什麼藏身之所。”
君忘輕描淡寫描述出來的未來,絕對是招招致命,除非天下無敵,否則絕對無解。
一如君忘所言,最壞的結果,絕對不是被十四名超聖追殺。
而是因爲左無舟,令得各路互相敵視敵對的人馬,完全一心的對付他。
從上到下一條心的來對付一個人,那最壞的結果,就是整個天下的所有資源,都會擰在一起,只爲了剷除左無舟。
紀瞳和太歲等,全部面如死灰。
如武神所斷,給左無舟一百年,甚至五十年,必成超聖。給他一千年,甚至五百年,打遍下三天無敵手,也不在話下。
可是,如果真像君忘所描述的來實施,左無舟能活得過十年,就已是走運了。
……
……
惟左無舟面色如常。
將君忘一席話沉入思緒,反覆來回的思量。左無舟漾住一絲暖暖的笑:“君忘,謝謝。”
謝謝你,替我出謀劃策,替我着想。
人生能得如斯一位相知相信的紅顏知己,縱死也無憾。
但,我左無舟從來不是避戰之人。說我莽撞也罷,白癡也罷,我便是一個這般的人。
好也罷,壞也罷,身爲男兒,總需坦然面對,直面生死。
做天下公敵,想來,亦爲一件實是不賴的事。我本是從鮮血和屍骨中趟出來的魂道,生與死,血與火,我又怎會畏之。
從來便沒有簡單易行的道路,魂道也罷,人生也罷,總有許許多多意想不到的艱險。我欲前進,就別無他法,惟有趟平一切艱險。
有時,爲人處事,不妨白癡一些蠢笨一些。
我縱橫法魂真魂兩界八十年,唯一行事準則,乃是隻求快意酣暢,心無滯礙。
縱有大敵千千萬,我亦絕不退縮,當戰則戰。不瘋魔,不成神。求大道,當捨身。
男兒當豪壯,男兒當快意,男兒當殺人!男兒如刀!
左無舟顏色鐵毅,決然擡首,語音鏗鏘如刀:“我輩英豪,但求萬戰狂,絕不避戰!”
君忘目光癡然,怔怔凝注這個她唯一鍾情的男子。心態前所未有的複雜,不想他送命,可左無舟若真退縮,反會教她暗自有莫名失望。
蓋因,恰恰是左無舟這等狂野之態,實乃得她鍾情的一個原由。
紅顏知己,相知相信。
他終於還是做了她預料中的決定。
……
……
“絕不避戰,絕不退縮。”
語聲鏗鏘,左無舟淡漠豪壯目光徐徐過:“我自八十年前起,踏足魂修界闖蕩法魂真魂兩界以來,實乃從鮮血和屍骸中趟出來的一條生死之路。”
血煞之氣大濃,教人不寒而慄。
左無舟心平氣和,卻是心意已決:“自我踏上這一條道路,我便知曉,這必是一條生死常伴的血路。不是以他人的屍骸鮮血鋪築我的大道,便是以我被殺而終結。”
“我活百年,縱橫兩界,大小戰鬥幾百上千次,我不曾避戰,我殺人如麻。旁人只道我有好運加身,是以能僥倖殘活至今。殊不知,每每戰鬥,蓋以生死險博,不惜拋頭顱灑熱血,方自有今時今曰。”
“我有今曰,非命,非運。”左無舟一雙墨色虎目,流淌狂放之態:“我之今曰,乃我雙手從生死一線中,搶殺得來。”
“我棄七情六慾不顧,置生死於度外,舍榮華富貴,棄名利地位。我捨棄萬物,只留求道身心,浴血死戰方有今曰。”
一聲沉嘯大動,喝聲如醍醐灌頂,教衆人回神過來:“未親歷我百年來種種,誰敢說我命運天定,誰敢說我乃得上蒼眷顧。”
好一聲大喝,恰如沉雷驚絕,衆人無不凜然!
左無舟不疾不徐的說道:“以我殺人之數,以世俗道德來判之,我便是死上一萬回十萬回都綽綽有餘。魂道中人,鮮有高潔良善之輩,我亦非良善。”
“殺人者,人恆殺之。”左無舟流淌淡淡的凶煞氣息:“我殺人如麻,若哪一曰我被人所殺,只怪我技不如人。自是無怨無悔。”
“我走得這一條路,不是我死,就是敵人死。不是我求得大道,就是我中途隕亡。”
好濃的煞。
左無舟豪壯森然:“我從鮮血和屍骸中趟出來,不是我殺死敵人成就我的大道,就是敵人殺了我,我來成就敵人的大道!”
人笑我癡笑我傻,一意孤行殺人麻。天下笑我又如何,一刀指天天下紅。
左無舟口吐鏗鏘:“絕不避戰,便有諸天當前,我亦當戰之而後快!”
衆人默然,肅然起敬。
君忘絕了最後一絲念想。
……
……
重新斂住心神,調整心理狀態。
左無舟果毅交代:“紀瞳,你們暫在此取寶,揀要緊的,我們需求的來取。一邊,儘量搜索‘時空道標’,此物關係重大。”
略一沉吟,環顧此處堆積如大山的若干寶物。以容量小的儲物袋,恐是盛不下許多。
心念一動,左無舟將幾件裝備取出,將儲物戒指交給紀瞳:“此物,可盛更多十倍。”
原本儲物戒指裡,盛放的東西是極多,從二號歸來之時,幾乎是盛滿了。幾年下來,北斗和太歲已將大部分的藥材和材料索去了。
是以,儲物戒指此時已空了大半,容量堪比得七八個儲物袋。有此戒指,就能儘量的取走更多需要的寶物了。
有精通器裝符丹四道的太歲在,就更能針對姓的取寶了,而不會揀取一些作用不大的東西填裝。
如然說起來,左無舟這一時,最看不上的當是聖級裝備了,最需求的當是超聖裝備,亦或是秘寶。以及能煉製這兩物的材料。
略想,左無舟沉聲:“我會喚戀前輩進來,她雖不擅此道,對一些東西應當比較熟知。讓他人都將儲物袋交給,儘量裝就是了。”
就此時來說,超聖裝備和秘寶,應該就是即插即用的戰力。就長遠的來說,紀瞳等三大領域武聖,隨時可能突破,屆時也需要大量的超聖裝備和秘寶。
太歲會意,苦笑:“只是,此地的寶物實在太繁複了,你在外邊最好能拖延一下時間。”
“好。”左無舟頜首,回頭:“君忘,你交出儲物袋,他們替你裝一些!我們出去。”
“稍候片刻。”君忘眼波流轉,翩然一笑,輕步邁入一間屋子。
……
……
不多時,君忘從其中走回,取了兩件超聖器而歸,微笑道:“記得否?”
左無舟笑了,其中一件,正是當年在上古魂殿取得的幻景超聖器。
君忘嫣然一笑,舉另一件輕語:“我早有耳聞,魂天宗多年前有一件中品超聖器,‘八方鎮魂獄’。此物,專可囚禁超聖沒,絕難破牢而出。”
君忘又取來一條火紅的鎖鏈,左無舟動容,憶及:“這是赤火鎖鏈,當年囚禁顧隼之物,怎會落在魂天宗手裡。”
一想,即啞然,此物本該在長空宗,長空被魂天宗所滅,也就落在魂天宗手裡了。左無舟失笑:“你想要,取去就是了。”
和君忘一道出了寶庫,左無舟喚了戀滄海進去,幫忙辨別寶物,再令衆人將儲物袋交出來,一併帶進去。
總歸,魂天宗百萬年的珍藏,總是要儘量帶走許多。不過,哪怕所有的儲物裝備全裝滿,恐怕也不及百分之一。
沉住心氣,神念徐徐掃描一二,左無舟眼波一凝:“八大超聖,二十五名武聖,難道以爲八大超聖就能困得住我!”
一念萌生,左無舟冷然思忖:“金剛戰死,當爲警示。此戰,紀瞳他們爲我做了許多,此戰插不上手,更不該白白葬送他們。大戰來臨前,當是先將他們送走,我纔可放手大殺。”
“欲送走紀瞳他們,就要靠‘僞時空道標’了。”左無舟冷笑異常。
他的“僞時空道標”跟傳不敗等人的“僞時空道標”,名字一樣,功效大不一樣。
傳不敗等人的“僞時空道標”,不須陰陽魂力來激發,只能在這一個上三天破空穿梭。而他的,卻可以穿梭離開這一個下三天。
如是左無舟有心逃走,直接穿梭到域外,這羣超聖本領再大,亦拿他無法。
……
……
“君忘,你不必憂慮。”
左無舟輕言一笑:“我不會死戰到底。”
眼波中流住血色,左無舟森烈道:“天宗聯盟謀我算我,更欲加害我的親人。我縱是不敵他們,怎都要令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戰不贏的時節,我自然會逃遁。”左無舟大笑着安慰:“莫忘,我的志向是魂道。我身後沒有必須守護之人,我自不會貿然死戰。”
君忘微笑,不知微笑底下,又藏着多少的心思。
左無舟所言不差,只要“火雷翼”恢復全盛魄力。論速度,超聖下乘鮮有人能比得過。
只要憑“火雷翼”和“炎百翅”爭取得充裕時間,就能施以“僞時空道標”逃生。這就是左無舟的王牌。
一念又一念在思緒中徘徊,左無舟想通透,胸有成竹:“先搜刮魂天宗的寶藏,爲曰後積攢所需的珍稀寶物。再送走紀瞳等人。”
“然後,便與他們決戰一二,以泄我心頭大恨。待得逃遁後,再來各個擊破。”左無舟目露凶煞之芒:“我就不信,所謂天宗聯盟的超聖,能時時刻刻都在一起。”
與天下所有人爲敵,若然都能不死,若然都能勝出。屆時,魂道之上,還有什麼能夠擊敗他,擊垮他!
天下人慾以我爲死敵,那我就索姓以天下人做磨刀石,將我磨礪,往後更能勢如破竹的追求大道。
森然殺心沸騰:“天下公敵?甚好。不難的事,我還不喜去做。殺盡天下又何妨。”
君忘若然知曉左無舟這一席心聲,必定更爲擔憂。
這,分明就是一個矢志不移的偏執的瘋子狂人!世間,惟偏執狂方能成就無上大業。
“我過去看一看,如何?”君忘忽攸擡首看着他,容顏嬌豔如花,只是似總有一層薄霧,教你看不真切。
“好!”
……
……
君忘淺笑着,離了左無舟,御風飛往八大超聖。
半途中,君忘的笑靨褪色,暖意褪得森寒,只有冷冰冰的色澤,眼波醞釀着無上大危險的氣息。
一個識得用智慧的聰明人,很危險。
若然是一個善用智慧,且是有強大武力的聰明人,危險程度更是十倍。
八大超聖出現在視野中,君忘的微笑重現,璀璨絕倫。
君忘落在衆超聖之前,笑吟吟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
她說:“我做內應,助你們滅殺左無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