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殊灌輸給姜子牙的信息裡，申公豹狡詐，陰毒，兇戾，殺人如麻，兩手血腥，以殘暴的手段將殷商變作禁臠，令整個王國從根子上開始腐爛，是拖垮殷商的罪魁禍首。
但說實話，姜子牙從一開始就覺得這信息不對勁。
他眼中的殷商，君王沒有奴役萬民，百官沒有殘害百姓，入眼之處，民衆臉上皆無菜色，即便是再窮的貧民，也在努力爲了自己的生活而奔波……凡此種種，各種現象表明，這王國根本就沒有腐爛的跡象。
恰恰相反，好像是他們這羣自詡爲正義的人，要撅了這王國的根！
當這種思想出現後，再讓姜子牙去相信那些有關於申公豹的負面傳聞就變得有些困難……甚至於，如今坐在對方面前的他都有些心虛，像是一個賊，偷東西的時候正好撞在主家手裡。
幾杯酒水下腹，姜子牙佈滿風霜的臉頰微微有些泛紅，擡目望着蘇瑾的眼眸道：“此間無外人，有什麼話我就不藏着掖着了。申師兄，你怎麼看待文殊師兄的謀劃？”
“黔地無驢，一人從外地帶來一隻，放牧于山中。
猛虎見驢是個龐然大物，以爲兇獸，老遠就躲開了。
後來逐漸靠近，加以戲弄，驢大怒，踢了猛虎一腳。可就這一腳，令猛虎看透驢的本事不過如此，旋即食之。”
蘇瑾說着，呵呵一笑：“這個故事叫做黔驢技窮。”
姜子牙：“……”
“殷商於我，就相當於西岐於你們闡教。縱然我再怎麼自負，也不敢跑到你們西岐去，意圖顛覆姬氏政權。”蘇瑾繼續說道：“文殊的修爲境界比我強，自負心也比我強，他認爲自己能做到我不敢做的事情，於是孤身一人來到了朝歌。”
姜子牙輕聲道：“事實證明，他也不行。”
蘇瑾笑着說道：“在朝歌內很少有事情能夠瞞過我的耳目，也沒有什麼鬼蜮伎倆能夠瞞過我的眼睛。我知道姬蟬是被他送進宮中的，我知道他一直在蠱惑朝中大臣，我知道他一直想要苦心積慮的接近大王……可是這一樁樁，一件件，他將哪項做的圓滿了？姬蟬是爬上了紂王的龍牀，但她可曾迷惑住了紂王？滿朝文武，除了一些鬱郁不得志的落魄官員外，誰會迴應他的招攬？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可曾與紂王接觸上？”
姜子牙靜默不語。
“他確實是已經黔驢技窮了。”蘇瑾輕聲說道：“所以你對於他來說，就成了最大的希望。”
姜子牙嘆息道：“文殊師兄說你足夠自負，認爲能夠掌控住我，甚至將我玩弄於股掌之間，所以一定不會阻止我入朝。”
“屁話。”蘇瑾搖頭道：“子牙啊，在這亂世之中，哪怕你們是一個陣營的，哪怕你們之間的關係再怎麼親近，也不能對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因爲我自負，所以就不會阻止你入朝，你細品一下這說法，能站得住腳嗎？”
姜子牙眉目微蹙，靜默無言。
“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真相？”良久後，姜子牙低眸問道。
蘇瑾搖頭說：“不是，這些只是一些上不了檯面的小算計，擔不起真相二字。”
“你什麼都懂，什麼都明白，爲何要迎我入朝？”
“因爲天下蒼生。”蘇瑾道。
“哈……？”姜子牙失笑道：“師兄你是在逗我？”
蘇瑾道：“我有和你開玩笑的樣子嗎？”
姜子牙漸漸收斂起笑容，道：“願聽師兄高見。”
“你們闡教太不是東西了。”蘇瑾道：“因爲你們闡教金仙們身犯殺劫，天道才降下了封神榜。
只要元始天尊一股腦的把你們那十一金仙打殺了，送榜封神，這殺劫就算是結束了。
但是元始天尊不捨啊，畢竟那十一人是闡教之根基，殺了他們，和滅了道統有何區別？
於是封神榜這份死亡名單，就需要用三百六十五路神魂來填，填不夠的話，那就再多封七百多位副神。
然而，計劃是有了，但是他總不能直接讓闡教去打殺這些神仙吧？這是在於天下爲敵。
因此，他便又生一計，即爲藉助着人間王朝更迭，來推動其一場神仙殺劫。
以天地爲棋盤，衆神爲棋子，左手翻雲，右手覆雨，殷商，西岐，紂王，聞仲，姬昌，乃至姬發，都只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這便是你們闡教聖人的算計。
也就是說，他爲了那十一人，不惜天下大亂，蒼生動盪，血流成河！
我迎你入朝堂，不是因爲什麼狗屁自負，更不是想要掌控你，而是想要讓你親眼看看，親眼看看這世界的樣子，好好想一想，願不願意做禍亂天下的幫兇。”
姜子牙呆住了，目光怔怔地望着身前這一臉冷肅的男子，越看越覺得陌生，越看越覺得高深莫測。
“我是闡教人啊，我的命都是闡教的。”少傾，姜子牙苦笑道：“因此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就算我想拯救天下蒼生，但是我沒得選，沒法選。”
蘇瑾嘴角微微上揚，對着他伸出手掌道：“你現在就像是一個深陷泥潭的人，僅僅依靠自己一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出來的，甚至你掙扎的越厲害，陷的就越深。但是如果你敢握住我的手，我就能將你從泥潭裡面拉出來，讓你不至於經歷滅頂之災。”
姜子牙沒有去握他的手掌，緩緩說道：“如果這就是你說的真相，那麼你預估的我的後果是什麼？”
蘇瑾不以爲意的收回手臂，聲音略帶清寒：“封神榜上的所有神靈都將恨你入骨，他們的親人，師門，也將恨你不死。得罪了這麼多勢力，這麼多人，你覺得你能有什麼好下場？”
姜子牙揉了揉眉心道：“我很冤枉。”
“哪隻替罪羊不冤枉？哪隻替死鬼不冤枉？”蘇瑾道：“現在你明白了嗎？姜子牙，你不僅是一個封神的工具，還是一個爲闡教吸引仇恨的替死鬼。屆時神仙殺劫過去，十一金仙屁事沒有，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神靈，而你，莫說是什麼衆神之長，衆神之王了，你能登上封神榜都算我輸！”
姜子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