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情況看的林驚羽目瞪口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心道“那行雲長老去祠堂還好，可陳晨怎麼說也是個外人吧…”
便在此時，祠堂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陳道友入內一敘如何？”
陳晨面色一肅雙眼眯起，沒有片刻遲疑，徑直踏步邁入那扇敞開的大門。
一聲輕響，祠堂的門又緊緊的閉合，隔絕了內外。
林驚羽呆愣愣的站在院中，剛纔祠堂內傳出的男聲深沉和煦，他很是熟悉，但也令他很是費解。
因爲那聲音，不屬於之前進入祠堂的田不易。而是青雲門的掌教道玄真人…
祖師祠堂之中，一如既往的昏暗。使得寬敞的大殿有些異常的幽靜，絲毫顯現不出應有的莊嚴雄偉。
殿內大部分地方，都被深沉的黑暗籠罩。只有最深處靠近無數祖師靈位的供桌上尚有兩點燈火如豆，閃耀着微弱的光芒。
緊閉的門窗阻隔了外界的冷風，那燭火卻仍是在不停的緩緩搖曳。火光映照下，可見供桌上的香爐中燃着三根細香。縷縷青煙垂直飄起，似可直通九霄雲外那緲不可測的上蒼。
在煙氣的根源處，三點微弱晦暗的香火更像是三隻妖異的眼眸，不知在注視着何方。
進入祠堂之後，陳晨第一時間便看到了那搖曳不定的燭火。同時也看到了供桌前站着的那一道墨綠色身影，那是道玄真人。
陳晨的目光只在道玄真人背影上停留了片刻，隨即便將視線轉向了右側的一處陰暗角落。眼中有異芒閃動，無論何等的黑暗，也無法阻礙他的視線。
在那處深邃的陰暗之中，擺放着一張古舊的木桌。桌旁垂首坐着一位鬚髮皆白，面容枯槁蒼老的麻衣老者。
陳晨立身止步，微弱的燭火將他的青衫映照的也有些昏黃。他所站立的位置恰恰直面二人，身後沒有露出絲毫的空檔。
就在陳晨望向陰暗處的老人之時，那老人似有所覺，緩緩擡起了頭。
兩對眸子就這樣隔着深邃的黑暗，靜靜的對視在一起。
老人的嘴角微微扯動一下，木然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善意的微笑。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笑過，笑容顯得很是僵硬。其中的笑意來的莫名，又似是滿含深意。
陳晨掃視這分處兩地的二人，正向那對立的光明與黑暗。只是究竟誰是光明，誰又是黑暗呢？
陳晨思緒一斂，對那老人點了點頭，口中忽然喃喃說了一聲“盛名之下無虛士，果然名不虛傳…”
黑暗陰影中，老人緩緩皺起了眉頭。他雖然上了年紀，但對曾經有過交際的人物，都記得一清二楚。在他的印象之中，絕對是沒有見過眼前這張年輕的面孔，這讓他很是費解。
搖曳的燭火前，道玄真人的身子彷彿動了一下，又好似不是他在動，而只是那燭火在動。
“名不虛傳，倒是說的好聽！你知道他何人？”道玄真人並未轉身，低沉中略帶幾分不屑的話語聲已然響起。
陳晨在踏入這扇門之前，便已知道了門內有兩位當世絕頂的人物。任何一位都值得自己全力以赴，倘若二人聯手唯有就此遁走一途。
好在陳晨知道這兩人之間早有嫌隙，並不和睦。如今看來，那老人尚無惡意。只是道玄真人的語氣神態，看起來卻與白日之時大有不同…
陳晨神情自若，眸光微微閃動，以一種平和的語氣淡淡說道“他是何人，我自是曉得。”
道玄真人聞言豁然轉身，白日裡溫潤和藹的面龐上，露出極其嚴厲的神情，其間甚至隱隱有了些癲狂之色。一對眸子精光暴閃，又是一聲低喝道“你知道他的名！”
陳晨無視了道玄真人那股迫人的氣勢壓力，面色一凝沉聲道“曾經叱吒天下的一代英豪，我怎會不知。”
道玄真人眼角微微跳動，目光之中除卻狂傲又多了幾分冰冷。他直視着陳晨的眼眸，開口時聲音變得低沉緩慢而又有嘶啞。
“那你說，他究竟是誰！”
短短几個字，卻似是耗盡了全部的氣力，以道玄真人驚世駭俗的絕頂修爲，身子竟也有些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起來。
“這道玄有些不對勁…”
陳晨心中一動，不着痕跡的掃視道玄真人的周身。隨即徐徐開口道“他是誰？他是青雲門上任掌教天成子真人的得意弟子之一。昔年他執一柄斬龍劍縱橫天下，他就是青雲劍仙萬劍一！”
黑暗中，坐在桌前的老人仍自一動不動，沒有絲毫的反應。似乎面前兩人說的話，都與他全無干系。便是青雲劍仙萬劍一這個名號，他也似早就已經遺忘捨棄…
陳晨自是不會任憑道玄真人隨意喝問佔據主動，冷笑一聲，反問道“你費盡心機留他一命，卻又使他困在此地。我知道他是萬劍一又有何用，你會放任由他離去？”
“嘿嘿嘿…”
低低笑聲緩緩響起，聽上去竟是有些陰森之感。而這笑聲赫然是出自供桌前，道玄真人之口！
道玄真人眼眸之中一絲黑氣閃現，轉瞬即逝。他的身子微微顫動，目光卻是望向了一旁，那處燭火照不到的黑暗角落。
“嘿嘿…師弟，你看到沒有？你死了這麼多年還是有人記得你！倘若有朝一日我道玄歸西，百年之後，又會有誰記得我！”
道玄真人的聲音並不大，卻是異常的清晰，在空曠的大殿之中迴響。似在感慨，又似在質問，更多的卻是一種茫然。
陳晨與萬劍一都沒有答話，此時二人都明確的感受到道玄真人的狀態有些不妥。
陳晨突然感覺自己不應該刺激道玄真人，若是此際激起了他的心魔，在那獸妖來臨之時，又該怎麼辦？讓誰去頂雷…
萬劍一看着道玄真人，蒼老的臉上神情極其複雜。他看的分明，此時的道玄真人，已然有了幾分昔年天成子瘋癲之前的感覺。
“嗤啦…”木椅在地面輕輕摩擦，發出了一聲輕響。
萬劍一緩緩的站起，佝僂着身子慢慢走出了那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