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變動
當今天下,離陽與北莽對峙多年,二分天下。
但實際上,明眼人都看得出,夾雜在二者之間的北涼,纔是決定天下局勢的關鍵因素。
看似只是離陽一隅,實則卻擁有了離陽近乎半數的軍隊。
戰力之強,更是早已深入人心。
徐驍這位異姓王,不聽調,不聽宣,除了名義上,幾乎已經達到了半自立的程度。
該說不說,趙淳雖然身爲離陽之主,一朝帝王,可爲了防備北莽南下,防止徐驍作亂,還不得不每年將大筆的錢糧軍需送去北涼。
這皇帝誰當都得憋屈死。
皇帝不順心,下頭的人自然能夠領會其意。
朝野上下,徐驍風評自然不可能好。
以至於徐蠻子,二皇帝的名頭,暗地裡傳的到處都是。
離陽士人更是將幾乎將北涼視作了亂臣賊子的標杆。
唾罵,貶低北涼,在離陽基本已經形成了一種政治正確。
但不管離陽上下如何喝罵北涼,真若是北涼王徐驍當面,依舊也得戰戰兢兢,恭敬行禮。
因爲離陽不敢讓北涼生亂,各方面的打壓,主要防備的還是北涼繼續做大,以及防備北涼真正擁有了自給自足的能力。
畢竟,離陽說到底,還需要北涼作爲北莽南下的屏障。
而以徐驍的功績,以北涼三十萬鐵騎的戰力,這道屏障可以說纔是離陽如今歌舞昇平的主要保障。
也因此,北涼的重要性,在離陽一衆頂層人士眼中,是不可忽視的。
如此,北涼和一位當朝皇子結親聯姻之事,纔會如此的敏感,掀起如此軒然大波。
風波亭一戰,三萬鐵騎覆滅,知情者寥寥,自然少有人知道,徐驍是不得不同意聯姻。
天下人只會認爲,是徐驍想要扶持新封蜀王不久的七皇子登上大寶,以此爲北涼的未來謀劃。
聯姻之事一出,意味着北涼在向天下散播一個信號。
北涼要幫助七皇子爭儲,正式踏足帝位之爭!
這個信號一出,很多勢力都不禁有些人心惶惶。
要知道北涼如今已經勢大難制,倘若北涼支持的七皇子登基,豈非當真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甚至,在天下人眼中,這七皇子勢單力孤,徐驍是不是打着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心思,明爲爭儲,實則想要來個圍魏救趙,顛覆這離陽趙氏,謀求改朝換代?
事實上,持有這種想法的人還真不少。
以北涼過去在離陽聲名狼藉的境況,這種想法甚至幾乎形成了一種主流。
甚至,細細想來,還真有幾分成功的可能。
如今七皇子就藩蜀地,封號蜀王。
恰好便與北涼連成了一線,令北涼失去了後顧之憂。
而蜀地有了北涼的助力,曾經勢單力孤的七皇子,竟一躍成爲了儲君最有力的競爭者。
一念及此,離陽各勢力何止是心慌,甚至是有些驚恐。
而太安城,卻詭異的表現出了一種瘮人的平靜。
其下的暗流涌動,卻是幾乎有着翻天覆地之勢。
倒是皇宮之中,趙淳一臉氣怒的幾乎要將御書房都給通通砸上一遍。
“逆子,逆子!他要幹什麼?一個宮女之子,也敢妄圖登天?”
“還有徐驍這個亂臣賊子,他竟敢插手儲君之事,莫非真當朕拿他北涼毫無辦法不成?”
一連串的怒罵聲卻表達不出他內心憤怒的萬一。
而這御書房之中,除了韓生宣低着頭,沉默不語外,倒是並無他人看到這般景象。
良久,趙淳咳嗽着一邊喘氣,一邊緩緩的躺在了龍椅上。
若是那趙宣素還活着,他或許能知道此次聯姻的一些內情,但趙宣素死了,餘下的幾人,要麼是徐驍的義子,要麼是親近北涼的江湖宗師,至於曹長卿等人,自然也不會沒事宣揚此事。
所以,他倒是絲毫不知道,北涼到底是爲何選擇與李承幹這位在他心中不甚起眼的皇子聯姻。
當然,他若是知道了真相,或許除了憤怒之外,還會生出些恐懼來。
而此刻,他雖然憤怒,可卻十分清楚此事的棘手之處。
除非他能將李承幹召回,讓他放棄這樁婚事。
但想起那一日在御書房,他召見李承干時的場景,他便知道,這個可能性極低。
只是,真要覺得他這個皇帝束手無策,倒也不至於。
說到底,離陽把控着北涼三十萬大軍的糧草,便相當於拿捏住了北涼的命脈。
過去不在此事上做文章,一個是因爲張鉅鹿在其中周旋,一個則是因爲他也不想將北涼逼急了。
可如今,北涼伸手伸的過了界,他若是沒有迴應,不僅助長了北涼的氣焰,更是會讓朝野上下好不容易形成的壓制北涼的風氣發生變化。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畢竟年歲不小,倘若當真讓徐驍將事情辦成,讓七皇子李承幹上了位,一切便不可同日而語。
這也是如今太安城上下顯得異常安靜的根本原因。
如果他不強硬一些,這離陽怕是當真要改姓徐了。
趙淳思量了許久,緩緩道:“傳朕旨意,讓徐鳳年儘快入京,與隋珠公主完婚。
在此之前,北涼今年的軍需糧草暫不發放。”
之前他就打算,將徐鳳年弄來太安城,作爲質子。
只是徐驍想了個遊歷的法子,拖了三年。
如今他也不催,徐鳳年一日不來,北涼三十萬軍隊的軍需糧草便一日不發。
他倒要看看,徐驍能抗多久。
至於蜀王和北涼之間的聯姻之事,他選擇暫且冷處理。
當然,暗地裡他會派宮裡人去商討婚事的相關事宜。
主要的目的就是一個拖,這婚一日不成,便一日做不得數。
只要徐鳳年入了太安城,落在他手中,自然有的是與徐驍鬥法的時候。
而直到此刻,他其實都沒有太將李承幹這位曾經的七皇子,如今的蜀王看在眼裡。
黃龍士死在了西蜀,的確令人驚訝,但在他這位真龍天子眼中,所謂的黃三甲也不過只是個江湖人士,根本上不得檯面。
聽聞趙淳的命令,韓生宣心思微沉,他自然看得出,陛下真正看重的還是徐驍,但作爲江湖人士,與黃龍士齊名的春秋三大魔頭之一,他很清楚,能夠讓黃龍士葬身蜀地的李承幹,怕是並不是簡單。
這份聯姻,也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
但他最終並未出言上諫,因爲,他從此事看出了幾分天下將亂的徵兆。
而天下一旦大亂,趙楷私生子的身份纔有可能借機正名,纔有可能覬覦那至高的帝位。
他面無表情,恭敬的應了一聲,隨後緩緩而退。
……
蜀中,郫都太守府,四位年輕人也因蜀地與北涼聯姻一事匯聚於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