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饒命!”
幽姬見白雲和尚大步向自己走來,嚇得她連忙俯首求饒,不過白雲哪裡容她狡辯,擡起手來就要將其拍死:“你這妖孽,還想求饒?那些被你吞食的人向你求饒之時,你可曾動過惻隱之心?”
這時蘇信突然開口。
“和尚,你可要想好了,此人是那黑水玄蛇妖王的妹妹,黑水玄蛇一脈血脈稀少,死一個就少一個,你殺了個她,便是跟那妖王結下了死仇……”
“這個……”
白雲聽到這話,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他揮在半空的手掌,便有些拍不下去了。
拍死這蛇妖簡單。
就憑他修成的這羅漢金身,有金剛降魔之力,這一掌下去,就這麼一個連妖丹都沒顯化的蛇妖,瞬間便會被化成飛灰。
只是自己殺了這蛇妖,能否承擔那黑水玄蛇的仇怨?
白雲倒是不怕死。
他家人便是被妖魔所害,自小便被師傅收入金剛寺中,在寺裡學藝十五載,這番學成下山,便立志行走人間降妖伏魔,如果怕那妖魔的報復,他也不用下山降妖了。
只是那黑水玄蛇非同一般。
這個葫蘆山上的大妖在妖魔界的名聲極大,雖然只是妖王的修爲,但因爲是上古異種再加上又是上古妖神相柳的血脈,顯化出妖身,實力直逼妖界的大聖。
自己被這大妖記恨上了倒是不打緊。
但之前此時顯露功法。
對方顯然是認出了自己的師承來歷,要是自己把這禍患引到了師門,致使師門的前輩弟子被這大妖所害,那他就難辭其咎了。
他們金剛寺這些年來傳承衰微,同輩弟子當中,僅有自己一人修成金剛法身。
前輩師叔師伯裡修爲比自己高的,也就是大貓小貓兩三隻。
要不是自己寺內還有世代傳下來的重寶鎮壓氣運,可讓諸邪避退,恐怕他們金剛寺一脈,早就被那些虎視眈眈的妖魔滅門了。
那黑水玄蛇的一尊化身,僅僅是一個眼神便差點把自己鎮壓到死,之前自己不知道這尊大妖的厲害,纔敢跟對其妹妹下手,現在他哪裡還敢下的手去。
白雲面現猶豫。
最終他還是嘆了口氣,拿出一個金色鉢盂,往這蛇妖頭頂上一罩,鉢盂發出一道金光在蛇妖的身上一掃,便把這蛇妖收入到了鉢盂當中。
“阿彌陀佛……謝過公子提醒了,否則白雲就害了師門弟子的性命了……”
蘇信搖了搖頭,對此不以爲意。
他想了想,提醒白雲道:“這都是一些小事,不值得邪……不過和尚你這裡一路上可要小心些,我看那黑水玄蛇對她這一脈血脈的重視,恐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你雖然不殺這蛇妖,但那黑水玄蛇,可未必領你的這份情誼,不是我瞧不起你,就憑你的修爲,恐怕再練上百年,也不是那黑水玄蛇的對手。”
“這個小僧知道。”
白雲和尚聽到這話,雖然有些憂心忡忡,不過他沉吟了一會,還是開口說道:“小僧的師門裡有一尊如來金身鎮壓氣運,只要小僧帶着這蛇妖返回師門,將其鎮壓在金身之下,那黑水玄蛇本領再大,要破掉如來金身滅掉鄙寺,恐怕也要大費周章,甚至損耗元氣,折損修爲,都是未知之數……”
白雲也不說那黑水玄蛇滅不掉他們金剛寺,只說那黑水玄蛇滅掉他們金剛寺也要付出極重的代價。
況且他也沒殺那黑水玄蛇的妹妹。
只是將其鎮壓。
在寺中聽法一二百年,化掉了這蛇妖身上的孽力,也就放出來了。
一二百年對於普通人,甚至是一些修法未成的妖怪來說幾乎就是一生,但對於這有着黑水玄蛇相柳血脈的蛇妖來說,只是其漫長壽命的彈指一瞬。
“也是。”
蘇信聽到白雲和尚這麼一說,也點了點頭,認可道:“如此的話,那黑水玄蛇應該不會再爲難你,畢竟滅掉她那尊化身的是我,並不是你……”
“公子……”
白雲猶豫了一下,他試探着問道:“小僧有一事,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蘇信微笑道:“沒什麼不當問的。”
得到蘇信肯定的答覆,白雲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纔開口道:“公子您的修爲高過那黑水玄蛇,您應當是不怕那妖怪的,爲何您不殺了這幽姬,反而要讓小僧處理它……”
這是白雲心理最大的疑惑之處。
他身後有師門在。
降妖除魔時要考慮師門,但這位蘇公子的修爲那麼高,想必起師門也是極爲了不起的,儘管對方從未透露,但白雲心理猜測,大概不會超過那兩三個聖地出身。
這樣的勢力。
不用說是那葫蘆山的黑水玄蛇了,就算是是那些妖族大聖,也只視作等閒。
要是對方要殺掉那幽姬。
恐怕不會像自己這般瞻前顧後,畏畏縮縮。
聽到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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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信目光變得幽深了許多,他笑了笑,不動聲色的反問了白雲和尚一句:“法師,我且問你,你怎麼看待妖怪吃人?”
白雲和尚不假思索,斬釘切鐵道:“妖怪吃人,罪大惡極,自然是人人得而誅之!”
說完。
他又想到自己畏懼那黑水玄蛇的厲害,不敢殺那吃人的蛇妖,只敢將其鎮壓,臉上不由一臊,頓時就變得滿面羞紅,後面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蘇信倒是不以爲意。
他又微笑着問道:“那法師,我再問你,你如何看待人吃豬狗牛羊?”
“你……你……”
白雲聽到此話,頓時一陣語塞,他臉上青紅變化,最後變得雪白一片,竟然被蘇信這麼一句閒言俗語,問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蘇公子,這怎麼能混爲一談?我敬你修爲高深,是我輩楷模,你怎麼……你怎麼能說出這番歪曲是非的話來?人吃豬狗牛羊,怎麼能跟妖怪吃人等同……這……這實在是……”
雖然白雲嘴裡說着不能將這兩者等同的話,但他臉上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顯然,他的心裡已經將這兩者等同了。
“吃下這個吧。”
蘇信見到白雲和尚被自己幾句話就問的口噴鮮血,知道是自己無意之間亂了他的佛心,便歉意的拿出一粒療傷的丹藥遞給了白雲。
“道不同不相爲謀!”
白雲還生着蘇信的悶氣,他見蘇信遞給自己丹藥,也不去接,直接扭過了頭去。
蘇信搖了搖頭。
他將丹藥放在白雲身前,轉身離去了。
“和尚,我不殺那蛇妖,只是因爲單憑一個吃人,並不能讓我殺她,被她吃掉的人與我何干?但話說回來,如果之前你不出手,這蛇妖對我出了手,那我自然會殺她,便是她那姐姐親來,也救不了她。”
蘇信的話傳入白雲的耳中。
等白雲回過神來再去看時,卻是連蘇信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一百里之外。
蘇信大步往前走着。
“公子,你方纔說的,妖怪吃人真的跟人吃豬狗牛羊是一樣的麼?”念珠裡的聶小倩猶豫着開口詢問,聽她的語氣,顯然是有一些擔憂,生恐這個問題觸怒到了蘇信。
“這個問題麼……”
蘇信聽到聶小倩的話後,沉吟了一下,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反問了一句:“小倩,我問你,在你心裡,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善……惡……”
聶小倩聽到這個問題,一臉茫然。
她喃喃自語了兩句,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她搖了搖頭,說道:“公子……我不知道。”
“不知道麼?”
蘇信聽到這話之後,笑了笑。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怕說出來觸怒了我呢?”
“公子……”
“罷了……我便替你說了吧……”蘇信大笑了一聲,他笑着對聶小倩道,“你現在雖然是鬼,但你之前畢竟是人,人有人的立場,妖有妖的立場,站在人的立場上,就跟白雲和尚說的那樣,妖怪食人,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在此立場上,除妖便是最大的善。”
這話說的聶小倩默然,她心裡正是這麼想的。
“公子並不這麼認爲麼?”
她心裡疑惑。
蘇信仍舊是沒有直接回答,他又反問了小倩一句:“小倩,你覺得我還是人麼?”
聽到這話。
聶小倩心裡爲之一窒,她茫然道:“公子的這話……小倩不甚明白……公子不是人又是什麼呢?公子可不是妖……也不是鬼……怎麼會不是人……”
“何止是你不明白……”
蘇信嘆息了一聲:“就算是公子我,也不明白呢……”
三日之後。
在蘇信的眼前出現了一道高闊的城牆。
在這城牆的正上方,寫着鎮陽關三個龍飛鳳舞的血紅大字,這三個大字隔着老遠,甚至都能看到一層濃郁的血光,這血光直透雲霄,哪怕是烏雲滿天,都遮不住這血光的光芒。
“公子,那血光是什麼……我一看到就覺得頭暈目眩,心裡就自動生出一種恐怖來,渾身就忍不住的顫抖……”
念珠裡聶小倩的聲音瑟瑟發抖。
蘇信站在鎮陽關下。
擡頭默默的看了那三個冒着血光的三個字一眼,他淡淡的說道。
“那是用武道人仙的血寫的字,武道人仙之血至剛至陽,就像是天上的烈日驕陽一樣,萬邪辟易,我這念珠隔絕住了這人仙之血的絕大部分威能,你透過念珠感受到了只是這人仙之血微不足道的一絲罷了,要是沒有這念珠,在十里之外,你就被這人仙之血的威能燒成灰燼了……”
蘇信的語氣雖然淡然,但聶小倩聽的卻無比驚恐。
雖然她知道她在念珠裡,這人仙之血寫的字傷不了她,但她還是把自己的神識縮回到了念珠當中,不敢再窺探這鎮陽關。
“公子……這鎮陽關,爲什麼要用人仙的血來寫……”
聶小倩耐不住心裡的好奇,沉默了沒多長時間,便又問起了蘇信。
蘇信說道:“你知道過了這鎮陽關,便是大陰王朝境內了吧?”
聶小倩點頭:“這個小倩自然知道,鎮陽關是我們大乾跟大陰的邊界,鎮陽關以東是大乾,鎮陽關以西便是大陰……”
“好……”
蘇信點了點頭,他又問道:“那你知道,爲何鎮陽關以西,叫做大陰王朝麼?”
“這個……”
聶小倩被蘇信的這個問題一下子問住了,在她想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不過她知道,既然公司這麼問她,裡面定然有着深意,她想了半晌,也沒想出什麼答案,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小倩沒想過這個問題。”
蘇信笑笑:“其實很簡單,那聯通地府的陰山便在大陰王朝境內,大陰王朝,便是由此得名的。”
說完。
蘇信指了指那用人仙之血寫成的鎮陽關三字:“這鎮陽關的意思,便是鎮壓陽間的關卡,那陰山在大陰王朝,大陰王朝境界厲鬼橫行,數量是大乾的百倍千倍,這人仙之血,便是鎮壓大陰王朝的那些厲鬼,讓那些厲鬼,不敢越關半步來大乾境內的。”
“站住!”
這時,從遠處傳來一聲女子的嬌喝。
一道人影速度飛快的在人羣中穿梭,那身影一邊跑,一邊嬉笑道:“燕姑娘,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你何必對我緊追不捨?”
“知秋一葉!你要是再跑,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一位身穿紅衣的年輕女子一臉惱怒的看着那個在人羣中宛若一條靈活的游魚一般穿梭着的年輕男子,她一手握在了自己紅色劍柄上。
女子一雙秀目瞪視着那叫知秋一葉的男子,咬牙切齒道:“本姑娘出劍必見血!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而那男子卻絲毫不懼。
他停下了腳步,用挑釁的目光看着那姓燕的姑娘。
“燕紅葉,我警告你,這裡是鎮陽關,在鎮陽關內,可禁止用法術比斗的,要是惹怒了關內的那位人仙,就算你大哥來,你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紅衣女子聽了這話,神情頓時一窒。
不過很快。
這女子便冷哼了一聲,她不屑的說道:“我燕紅葉就是不用法術,對付你也易如反掌!”
話音剛落。
那叫燕紅葉的女子身子一晃,下一瞬便出現在了那叫知秋一葉的男子身旁,只聽到鏘的一聲,劍刃從劍鞘脫出,一道青光閃過,女子的劍鋒便從那男子的脖頸上劃過。
緊接着。
那男子的腦袋沖天飛了起來。
只是最讓人感到詭異的是,那男子的腦袋飛到了空中,還是嘻嘻笑着,而他斷掉的脖頸上,竟然沒有一點鮮血流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