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纔是十九殺星的真正麻煩之處。
以血殺星爲例,爲何廖玉倩總喜歡以血滴取人性命,概是因爲,她那血滴在射入他人眉心,瞬間將對方軀體靈力盡數摧毀之際,便會有一絲對方的血液精華被吸納到那一個名爲七殺血玉盤的法寶之上,然後隨着廖玉倩殺的人越來越多,那血液精華積累起來,便會形成一個個塊狀物,名爲萬血精。
當七枚萬血精盡數積成之後,便會有血殺星獨有的神通出現。而持有七殺血玉盤之人,便能夠擁有這個神通。
在第一次積成七枚萬血精之前,若是持有七殺血玉盤之人身死,那麼已然完成的萬血精便爲他人做了嫁衣。得到七殺血玉盤之人,便會遭受其影響,將原有的功法強行轉化爲血系功法,從而成爲下一個血殺星。
十九殺星之中的每一個,其壯大及傳承之法都有不一樣,然而其統一的地方便在於,只要殺人殺的越多,自己便會越強大。
由於有這般殺星的存在,而且每一次刀兵劫,成爲過殺星的修士,一般來說不下百名。這樣的修士在爭鬥之中也會變得越來越強,又因爲其嗜殺,因此便會引發影響到整個世界大部分修士的大紛爭,這,就是刀兵劫。
而一些比較穩固、具有悠久傳承的大宗門,自然不希望有殺星這等存在出現,於是便會付出極大代價,以占卜之法確定諸殺星的所在,然後派出功法相剋之人去將所有的殺星一一擊殺。
這些相剋之人本身是通過占卜之法所確定的,不會被殺星所侵染的,因此,他們才能夠執行這等任務。
而那青鸞,必定便是這等角色了。
只是血殺星的傳承之法,便是她也不知道,因此她只是在擊殺了廖玉倩後,便即自行離去了。
而施然作爲練神光的傳人,對於血殺星的傳承之法,卻是有着相當的牴觸。概是因爲這傳承會影響人的性情,讓人逐漸變得嗜殺。因此,識海幼苗掃出綠光,居然將血殺星傳承血光盡數掃蕩,只餘下了那傳承血光之中關於諸殺星本體描述的部分記憶。
施然也不知道這等異事發生後究竟會如何,然而毋庸置疑,這必定是天大的麻煩。
他嘆了口氣,將七殺血玉盤、四枚萬血精連同那空間袋一起收了起來。
這段時間的收穫頗豐,已經足夠他修煉之用很久了。從此時開始,他一方面開始揣摩庚金劍訣第五層,另外一方面則是開始修煉真靈七箭第三箭。
修爲的提升倒也還好,基本上就是每日裡持之以恆的堅持,而庚金劍訣第五層飛劍穿雲以及真靈七箭第三箭的修煉,其難度幾乎讓施然生出了“這一生也未必能夠將這二法修成”的念頭。
到得此時,他終於明白,小師叔趙無忌能夠年紀輕輕便將庚金劍訣修煉到第七層,那是一種怎樣的強大。
修行之時,歲月如流水般淌過。施然隱居在這小小的鎮子當中,便猶若一個最普通的隱者一般,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當他修爲踏入通竅第三脈之時,手中積累的一應修行資源幾乎消耗殆盡。而到得此時,飛劍穿雲之法及真靈七箭第三箭,卻也終於修成了。
此時,時間又過去了十幾年。
飛劍穿雲修成以後,以施然的靈力,能夠在三丈範圍內運劍廝殺,支撐三息的時間。其殺傷力卻是同手持長劍時催動前四層相仿,這代表着,施然也可以在催使飛劍穿雲的同時,以不動殺劍進行蓄勢。不過這樣一來,靈力的消耗就更大了。難怪當日李無怨在面對諸多敵人之時,未曾使出此法。…,
這真靈七箭第三箭,乃導引之箭,能夠將第一箭及第二箭射出之後,進行小幅度飛行軌跡干涉,令其臨時改變角度。施然將此箭修成後,卻是明白,因何董啓友只修成了第二箭。概是因爲,以納靈五竅的修爲所對應的目識及反應速度,絕對沒有辦法在一箭射出後再有餘暇去幹涉這一箭的角度了。
大公雞卻是終於修成了第四竅,距離第五竅也已然不遠。這自然和施然手中那數量極多、品種豐富的毒藥有關係。而七星血影蝠則是難得地修成了四個分身,此時正在凝練第五分身。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下,施然從萬毒淵之中帶出來的那灰色蚊子仍然還存活着,它此時已然極爲溫馴,施然每日餵食給它之時,它的觸鬚還會晃上一晃,似是表示感謝。只不過,施然也沒有將它放出去的心思——那大公雞對這灰色妖蚊覬覦已久,估計放出去的第一刻就會被大公雞將之吞吃掉。
修行跨越了兩個階段,施然心中頗爲喜悅,然而這樣的喜悅,也無法掩飾他心中那淡淡的憂傷。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來之時,卻是突然發現,一個人獨自修煉十幾年,嘆息的次數卻是比先前三四十年還要多。
他站起身來,推開已然有些生澀的木門,走出門去,一人行走在大道之上。
過往諸多行人馬匹車輛,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卻似乎均與他無關似的。自他身邊行過之人,都會下意識地看他一眼,然後心情莫名其妙地低落下來。
正行走之際,他突然感覺到似是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一擡頭,便看到前方不遠處,景易遠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眸中盡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施然嘴角扯了扯,勉強露出個微笑來,然後也不說話,就那般自他身邊走過,繼續向前而去。
身後傳來景易遠的聲音:“施道友,你且等等。”
施然頓住了腳步,任由景易遠追上自己,立在了自己身前,然後淡淡地道:“景道友可有事情?”
景易遠上下看了看施然,驚道:“施道友,十幾年未見,你修爲進境神速,只是,你因何變成了此時之狀?”
施然一怔,道:“什麼此時之狀?”
景易遠嘆了口氣,摸出一面鏡子來,遞給他道:“修行之人,不應該衰老地如此之快的。”
施然怔怔地望着鏡中之人,那人的容貌仍然一如往昔,只是雙眸之間,卻又多了幾分哀思和深沉。更重要的是,鏡中人雙鬢之處,已然出現了點點斑白,看上去便如同凡俗之人五六十歲一般。
而事實上,作爲修行者,施然自己雖然此時已經有五十多歲,但是他的身體機能,比之最強壯的年輕人還要好。他卻是怎地,會雙鬢斑白呢?
只有施然自己知道,十幾年間,他是如何懷念那短短的數月的時光。
霎時之間,他心頭突然涌上記憶碎片中的一段詞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他呆的片刻,將那鏡子推開,道:“心裡有些事情而已。嗯,十幾年不見,道友風采更勝往昔。紀道友如今可好?”
景易遠道:“紀師兄已然通竅第三脈,同道友修爲相仿。倒是我,嘿嘿,目前還只是通竅第二脈,讓道友見笑了。”…,
兩人邊走邊說,尋了個小茶館坐下,聊了起來。
施然問道:“道友來此小鎮,有何貴幹呢?”
景易遠苦笑道:“最近世間頗不安穩,萬通鏢行運送我山海宗的鏢,都失了好幾次。宗門震怒,於是我等修士便被派了出來,隨鏢車行走,也算是個鍛鍊了。”
施然奇道:“那盜匪會如此強大,竟然需要動用通竅期的修士麼?”
景易遠正色道:“誰說不是呢,數十年前,盜匪還只是疥癬之疾,這幾年來,盜匪已然越來越多,甚至有的鄉鎮、縣城都遭到盜匪的正面衝擊,諸般有價值之物被搶奪一空。”
他嘆了口氣,道:“一旦修士不把自己當修士,願意去做盜匪,那便真是天下要大亂了。”
他望着施然,道:“這十多年收成都不是很好,諸般靈谷產量都很低,嗯,你可能還不知道,黃芽米此時的價值已然翻了一倍,而且還經常供不應求。幾個最大的靈谷販售商,每日裡都是限量出售靈谷的。至於靈草,也同靈谷的情形相彷彿,時常有價無市。”
施然默默地聽他說着這些,最後道:“十幾年前,我連夜離開瑞雪城,後來如何了?”
景易遠苦笑道:“你倒是爽快,拍拍屁股走了乾淨,後來焰流火宗及東海巨鯨宗找上我山海宗,卻被我宗門拒之門外。哼,什麼時候我山海宗行事,需要焰流火宗及巨鯨宗來過問了。他們自己宗門的人修爲不強還愛惹是生非,死在了瑞雪城,關我們什麼事。焰流火宗和巨鯨宗只得悻悻而歸,只是我和紀師兄因爲和你走的太近,還被宗門好生盤問了一番,不過最終宗門認定,那事是焰流火宗、巨鯨宗同你之間的衝突,於是便不再過問此事了。”
施然笑道:“我若是不立刻離去的話,便更是麻煩了。”
景易遠笑道:“能夠理解。”
他看着施然,道:“施道友以後怎麼打算?其實以施道友如今的修爲,已然天下大可去得了。”
施然微微一笑,道:“你既然知道那一夜的衝突,就應該知道,我們如今的修爲,其實真的不算什麼。對我們來說,重要的是,世界上有多少人比我們強,而不是有多少人比我們弱。”
景易遠翹了翹大拇指,道:“道友此言有理,看來,我先前眼界還是太小了。不說別的了,這一次行鏢結束後,我便立刻回宗門修行了。”
說着,他眸中露出好奇之色,道:“施道友,我們也算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我想知道,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焰流火宗三殺星盡數身隕了麼?還有巨鯨宗的一應修士,也是身死了?咦,對了,道友,你的道侶不是一直都跟着你麼,她,她,呃——”
說到這裡,他看着施然鬢邊白髮,低聲道:“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