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站在圈外的劉倚玉合掌提醒徐風儀道:“徐哥,加把勁,不要放棄,你肯定行的!”劉倚玉這話一出,就象給徐風儀吃了定心丸一般,讓原來萌生退意的徐風儀重拾必勝的信心。就在劉倚玉的這一聲鼓舞中,那徐風儀彷彿便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活了過來,他的身體內部產生一種不可言傳的神秘動力,四肢百骸都釋放着源源不絕能量。然後,徐風儀以不可一世的凌厲眼神望向那不把他當回事的朱緯地,長嘯一聲,這帶着進攻前奏興奮性的厲吼,宛然就象雄獅發現獵物時那種見獵心喜的狀態,瘋狂地,迅猛地,不顧一切地向朱緯地撲上去!
劉倚玉已看出徐風儀的拳腳功夫進步神速,已與她當年在劉雲峰的修羅武館看到的那個窩囊廢似的書呆子徐風儀不可同日而語。她猜想徐風儀可能得到高人指點,以徐風儀目前那矯健敏捷的身手,只要樹立起足夠的自信心,完全可以憑手中矯矯不羣的技藝在武林中打出一片新天地,闖出一個赫赫的威名,所以她立即放棄阻止徐風儀向朱緯地這些武林名宿發起挑戰的謙虛謹慎想法,轉而大力支持徐風儀發起進攻,拿出信心和本領擊敗這些目中無人的武林名宿,早一點闖出名堂來。賺錢爲防老,出名要趁早。劉倚玉也希望徐風儀及早在江湖闖出名堂來,只有年輕人才有精力和拼勁爲自己的虛名打拼,年紀大就沒有這個精力和拼勁了,所謂“少壯不努力,老大徒悲哀”,也很能說明“出名要趁早”這個大道理。
朱古原的俠義山莊以及他培養出來的朱氏羣英代表中土武林最大門戶和最強的實力,徐風儀若有能耐打敗朱古原的徒弟朱緯地,他就能在中土武林出名了,他說話就有底氣了,就有人對他起敬起羨並聽從他的號令了。武林中人都很清楚這一點,徐風儀和劉倚玉也明白這個道理。
朱緯地見徐風儀突然之間好象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心也有些納悶起來,不由看了看那站在外圍替徐風儀聲援的劉倚玉,皺眉冷笑了一聲:“原來是你這個雌的給他動力,你這個女人真是百變妖精呀?既怕男人冒險擔當事體,又想自己的男人大出風頭,替自己增添顏面。哼,我要挫挫你們的銳氣,我要讓你們後悔!我要讓你們丟人現眼!”朱緯地以爲那徐風儀的拳頭是從劉倚玉聲援聲中獲得能量,他只猜對了一半,並沒真正洞悉徐風儀力量大爆發的玄機。人的力量突然大爆發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被人激厲和激怒的情況下力量大爆發,另一種是自己突然覺悟某種方法可行而象獲得神通一樣的能量。徐風儀得到的力量大爆發顯然是後者,他覺悟了,他覺得的自己所採取的進攻措施和技巧完全正確──也就說,王婆留在仙遊城碧溪堂教給他的拳腳功夫切實可行,只要他善加運用,定奏奇功。
不過,徐風儀還顯得很謹慎,一時之間沒敢放開手腳與朱緯地大打出手。看見朱緯地伸掌拍過來,他試探性地想運用“板指馴龍”的招數對付朱緯地。而朱緯地卻猛然間變招握拳,一揮便把他的手隔了開去,卸掉徐風儀這四兩拔千斤的高招。朱緯地化解徐風儀的險招時,同時冷笑一聲道:“這就是你所謂的高招嗎?來吧,我讓你三招!”說完,又向徐風儀身周躍了過來,似是想跟徐風儀打一場近身肉搏戰。
徐風儀並不愕然,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深信自己的判斷能力,他所採取的措施沒有錯,他試探性攻擊其實也是一種誘敵深入的策略。對手不上當他沒有辦法,對手竄進來他就可以因勢利導,拿下對手。在如此近距離下朱緯地想要變招根本是不可能的,而徐風儀卻是有足夠的自信在一揮手之際解決朱緯地,一戰成功!
“板指馴龍”失效並沒有讓徐風儀覺得驚慌,他還留有一手後着。看見朱緯地身體象不可阻擋的滾石一樣撲過來,他立即騰出兩手牢牢抓住朱緯地攻擊他的右臂,同時一腳蹬在朱緯地右腳膝蓋骨上,然後抱着朱緯地的右臂轉身縮進對手懷中,利用自己的身體重量和對手的衝擊力量帶倒對手,一齊往地上滾去。當然,這一系列動作快如閃電,是在一瞬間完成的。徐風儀這一招摔跤法類似大腰摔,卻比大腰摔更有奇效,也更省力,用最少的力量達到最大的限度傷害對手,完全符合物理學的槓桿定理。
徐風儀帶着朱緯地象軲轆一般在地上翻了七八個筋斗,由於徐風儀鑽到朱緯地懷裡,有朱緯地的身體作墊子,當慣性作用停止下來時,徐風儀翻身從地爬起來,一點事也沒有。而朱緯地卻被摔得頭破血流,頓時胃裡翻江倒海,忍不住噁心起來。雖然朱緯地在比武前喝了幾盅酒,但他一向對酒精耐受度很高,可以說千杯不醉。這時他卻跪在地上大吐特吐,連黃膽水也吐了出來。不用說,這場比武朱緯地輸了,畢竟他吐得一塌糊塗,已無力再戰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朱經天看見徐風儀使出這麼厲害的絕招,也禁不住鼓掌喝彩起來。能使出這種充滿創造性絕招的人,絕不是省油的燈,絕不是任人欺負不敢還手的二貨。朱經天覺得他不用和徐風儀比試了,則使他親自出馬,也佔不了上風,最多與徐風儀打個平手而已。於是他叫家丁上前扶起朱緯地,安排朱緯地下去休息。而他卻攬住徐風儀的肩頭呵呵大笑道:“人材,人材呀!你就是我們尋找千百度的武學人材呀,莫說讓你帶幾個兵,就算是招你作入門女婿,給你一半家產我也願意。”
劉倚玉看到心上人已獲得朱經天的賞識與重視,也很是高興。但聽朱經天開玩笑說招徐風儀作入門女婿,頓時臉色一沉,醋意大發,扯開嗓子亂嚷道:“你不用招他作入門女婿,給他一半家產就行,我替你說服他給你效力就是了。”
次日中午,朱經天、朱緯地手提禮盒,結伴來到客房,找徐風儀出外吃酒,順便磋商請徐風儀協助朱府防倭的事體。因爲雙方需要談價錢,在家談就提不起勁來了,所以朱經天想請徐風儀到酒樓去商洽。就拉着他的手說:“徐兄弟,我們跟你磋商一下防倭的事體,不知你要價若干,咱們就到酒樓去談吧,一邊喝酒,一邊洽談價錢。今日與你同樂一天,不醉無歸。”
劉倚玉也想跟着徐風儀去吃酒,朱經天早有準備,把禮盒塞到劉倚玉手裡說:“男人談事體,最怕婦道人家插手干涉。我已給你賣了糖果瓜子了,你在家慢慢享用吧!男人的事你就別管了。”劉倚玉打開禮盒一看,看見裡面裝滿瓜子、花生、栗子、杏仁和核挑之類的果子甜食,頓時笑逐顏開,就懶得管朱經天跟徐風儀洽談什麼事情了。男人不需要女人作監軍的時候,女人硬是湊上去,那是自討沒趣,那種不會看風勢的女人遲早被男人狠揍和修理的。
原來朱經天、朱緯地想請徐風儀出外去吃花酒,他們認爲男人都喜歡吃花酒,即使是看似一本正經的徐風儀也慨莫能外,即使有三妻四妾的男人也慨莫能外,即使有後宮三千的皇帝老兒也慨莫能外。北宋道君皇帝宋徽宗後宮美女何止三千人?但他到頭來還是象老鼠打地洞一樣挖了條地道偷腥,迷上煙花女子李師師。好色是男人的人性弱點,賤男就算娶了仙女,也還想嚐嚐妖精的味道。大多數男人都是博愛的人,只要有機會,有實力,可以同時愛上一萬個女人。專一愛着一個女人的男人,要麼是沒錢,要麼是個二貨。
朱經天很清楚收賣徐風儀並讓他替朱家賣命,必須要給徐風儀三樣東西,一是虛名,二是金錢,三是美女。跟倭寇拼命隨時都會死人,只有這三樣東西才能收賣死士捍衛朱家的利益。虛名不是一天可以成全別人的,只有金錢美女是實實在在讓人低頭服從的“硬通貨”,只要是人,就認這個理。朱經天是不會向徐風儀灌輸什麼爲大義而獻身的道理,因爲他認爲這是廢話。朱經天肯定是會給徐風儀銀子的,但給多少?他也有底線,他認爲你只值一千兩,就不會給你一千一百兩。這時候就要非要用酒色才能套出對方的底線來,看看自己將要重用的人需要多大的價碼?到花街用女色收賣人心,是慷他人之慨的行爲,反正花街的美女也不值幾個錢,懂得人性弱點的雄主都樂於用這種方式收賣馬仔和打手。
舊時在妓院中飲酒作樂叫“吃花酒”。花,指煙花女子。“花酒”起源於何時,大概有文字記載的歷史,就有這方面的描述,具體的時間在正史上無法考證。每當太平盛世,國運鼎盛時期,吃“花酒”最爲盛行;上從帝王宰相,下至販夫屠卒,吃飽了每天都喜歡在青樓酒肆間,大飲“花酒”;就算文壇理學鴻儒,雖然謹肅老成,理性節制,但他們也喜歡吃“花酒”這個調調。加上文人/騷/客,狎/妓/風/流,並有詩句留世,更爲這習俗推波助瀾,使之盛傳不衰。
吃花酒是那時交際應酬的必定程式之一,當然也少不了情/色交易的事情,大衆化的花酒是一種休閒娛樂行爲,它具有以下幾大功能,其一,公關活動,特別是危機公關時作用猶大;其二交際興奮劑;其三感情催化劑;其四場面調味劑。有些人也許認爲喝花酒純屬是娛樂行爲,那就錯了。喝酒同於工作,而且有時是很重要的工作。所有雄主需要馬仔和打手賣命的時候,都請馬仔和打手喝一頓花酒壓壓驚,鬆弛神經。這樣馬仔和打手也就才找到邪惡源動力努力工作了。
湖州雲水街的街道是一條破破爛爛的泥沙路,沿街建有幾十座閣樓,馬路過車都掀起一陣滾滾的蔽天浮塵。雲水街的街道雖然很短,只有區區幾十碼,但是這條街道的人氣卻是十足,搞的有聲有色。湖州窯姐們一般都駐紮在這裡,所以有很多知道這地方有料的熟路客人,往往先到雲水街找到妹子們,然後才決定是不是到廚房點菜。妹子們大都會點調情的手藝,比如說黃/段子,或者猜黃/色謎語,當然還會跳豔/舞,掰棒子之類的小遊戲,
朱經天、朱緯地早已預訂煙雨樓的瀟湘館作爲他們今天喝花酒的地方,並點名叫阿春、小鶯和小翠專門伺候他們。到煙雨樓的喝花酒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當然酒照舊喝,品評花旦纔是他們的主要的工作。朱經天也沒在意點什麼佳餚美味,反正三牲俱備,水陸俱全,盤盤鉢鉢擺滿一桌就喝開了。
朱經天把最年輕漂亮小翠推到徐風儀懷裡,說:“兄弟,我們請你加盟一起打倭子,幹這一行很危險,你就別跟我們客氣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再理會。我想請你幫下忙,在朱府蹲幾天,守護朱家的婦孺,讓她們躲過倭子的暗算就行了。價錢麼,一天二百兩,你看怎麼樣?”朱經天把保護朱家婦孺的事情看得很重要,當然他不會覺得欺負阿春、小鶯和小翠她們這些煙花女子有什麼不對,因爲這些煙花女子跟朱家沒關係。沒關係誰欺負都可以。
“行,行,沒有問題。”徐風儀手裡端着美酒,懷裡抱着美人兒,心中有點忘其所以。雖說不是對朱經天感激涕零,但也是心領神會,毫無抵抗就接受了朱經天這個人情和安排。
“好兄弟,乾一杯!”朱經天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順利,樂得與徐風儀連幹三杯。
三五杯酒下灌下肚子之後,衆人品評花旦的情緒也來了。吃花酒有個規矩,就是酒過三巡後,要妹子挨個的坐在客人的大腿上敬酒。這個節目每天都在酒桌上重複上演,是必須要完成的程序節目,施行的力度就看妹子的水平了。吃花酒的客人們最喜歡這個節目,不正經的客人就趁機在妹子身上上摸下摳。
徐風儀懷裡抱着的小翠生的倒也皮膚白皙細嫩,小巧動人,讓人產生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小翠一邊勸徐風儀吃酒,一邊動情的說起她的不幸,說她家裡掙錢的人死了,花錢的人還活着,她只好拋頭露面出來掙錢,引得徐風儀既同情又感慨,不免打賞小翠幾兩銀子。
朱經天他們三男三女六個人正在吃得昏天黑地之際,忽然大門噹的一聲被人踢開,一個頭扎馬尾辮,手按劍柄的青年衝進瀟湘館來,大聲吼道:“小翠,你給我過來,伺候哥們!”
徐風儀一見那青年就哎呀一聲叫了起來,人也跳了起來,氣也急速起來,心鹿也怦怦直跳。原來這個踢門而進的青年,竟然是倭子小麻葉,難怪徐風儀被嚇得臉青脣紫,象活見鬼一樣。煙雨樓大門向所有男人打開,徐風儀他們能進去胡搞,小麻葉這些倭子也能進來鬼混,這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徐風儀沒料到他在這種情形下遇上小麻葉。嗯,造化弄人豈需理由,誰想得到呢?
“咦,你怎麼也在這裡?幸會呀!”小麻葉也滿臉驚詫,他也沒有想到在這種地方跟徐風儀碰上頭。他這個倭酋今天化妝成漢人模樣,帶着一班手下跑來這裡找姑娘們鬆腰。作爲衆倭子的頭,他很明白衆倭子在刀口下幹舔血的營生,隨時都會送掉性命。所以他也非常體恤部下,在即將投入戰鬥前夕到花街找幾個妹子安慰一下兄弟們,這是他們這夥強盜的慣例,每次出征前都照例讓手下在女人懷裡瘋狂一天。只有在女人懷裡得到滿足的倭子,作戰的時侯就會勇猛得如狼似虎。
到花街吃花酒總是充滿意外事件,單槍匹馬一個人千萬不要去花街湊熱鬧。因爲花街的美女本來就不多,爲爭花魁打得頭破血流就不足爲奇了。常有來晚了找不到美女的惡棍上演橫刀奪愛的霸王戲,可謂是花街中見慣不怪的小事。比如說有位仁兄尿急跑出去解手,撒完尿回去自己的包廂發現妹子不見了,一點也不奇怪。然後,那位仁兄就到別的房間找,發現自己的點名要玩的妹子正坐在另一個黑老大的大腿上。在花街搶個妹子打個架很正常。自然,如果那位仁兄有足夠的本事的話,就錐雄赳赳氣昂昂過去掀翻對手的桌子,一拳打倒跟自己搶妹子那個憨貨渲泄憤怒也是不在話下。假使那位仁兄技不如人,被後來者打趴在桌子底下不敢擡頭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現在,小麻葉來到煙雨樓耍子,不管誰佔着花魁,都得給他讓出來。他本來就是個強盜,手執倭刀憑暴力奪取自己想要的東西,認爲他有刀在手,沒有什麼不能搶的,只要他喜歡,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