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與蕩寇營隔着一箭之地對峙起來,彼此“麻桿打狼,兩頭害怕”,僵持不下。
誰打破僵局,先發起衝鋒,取決指揮官手中掌握的情報決定。守野狂風這些倭寇肯定是不會先發起衝鋒,跟蕩寇營民兵拼消耗,他們五六百倭寇也撐不了多久。打持久戰呢?守野狂風也吃不消,倭寇要吃飯,他們手中控制着的三千多婦孺也要吃飯。擺在守野狂風眼前的殘酷現實是無論怎樣也要速戰速決,閃電一擊,迅速解決對手,撤出戰場。
蕭長空只是估計倭寇遇上麻煩,手頭並沒有掌握真實的情報,洞悉倭寇的虛實。兵家大事,關係士兵生死存亡,蕭長空不敢想當然就下令進攻。他要是知道守野狂風手裡只能調動五六百名倭寇,他早就發動突擊了,憑百劍陣將士配備的充足弓箭和標槍,絕對可以給倭寇予以重創。他雖然是一個熱血澎湃的戰士,隨時都有一種衝鋒陷陣的衝動。但作爲一個久經戰陣的老兵,見過無數戰友的死亡,流血的教訓,使他學會謹慎。手上沒有可靠的情報,他肯定不會輕輕易下達衝鋒的命令。現在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派人深入敵陣,刺探敵情,再根據獲得的情報,採取下一步行動。
彼時豔陽高照,時間已是巳牌時分。衆倭寇肚裡的蛔蟲開始叫餓造反了。一些倭寇不免大爆粗口,指着蕩寇營民兵破口大罵:“丫的,擋住老子的去路,讓老子吃不成飯。你們別落在我手裡,我扯你的鳥蛋,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守野狂風也只得忍住肚餓,壓下怨氣。叫記帳的倭寇拿來帳薄,蹲在路邊仔細翻閱,看看他們實際上俘獲多少婦孺。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他一跳。清風寨俘獲1000多個婦孺;顧雍山莊俘獲2000個婦孺;還有1000多個撞到他們營中,被他們完全控制着的難民。整整四千人哪!守野狂風看到自己手中居然還掌握着四千多個後備兵源,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晴。再看這些俘虜男女比例,卻是六比四。也就是說他至少可以武裝、動員2400名後備戰士上陣作戰。
“我贏定了!”守野狂風欣喜若狂,把帳薄扔在地上。當時他喚來他的心腹侍衛,傳令下去,把俘獲的婦孺進行男女甄別分營。收拾顧雍山莊護鄉團棄下的武器,凡十歲以上的男子都給一把武器,刀或劍。武器不夠,禾叉、鋤頭、木棍、竹杆湊數………
守野狂風正密鑼緊鼓調兵遣將,忽見傳令兵氣喘吁吁上前稟告道:“報告,老大。兄弟們發現有幾個武功非常厲害的武林高手闖入營中,左衝右突,到處亂竄,不知意欲何爲?兄弟們本事低微,攔不住這幾個人,請老大緊急派高手支援。”
“哦!來刺探我的虛實了,讓他們進來吧!老子就裝一回孫子給你們看個夠!”守野狂風當時他停下武裝婦孺的工作,叫手下先把婦孺趕入顧雍山莊曬穀場集中起來,等候處置。
然後,守野狂風把他柳生天原、山本流水、岸猿太郎等幾個得力干將召集到眼前,吩咐道:“你們各帶幾個手下去會會這幾個明朝武林高手,儘量阻止他們殺傷咱們的兄弟就行,他要觀察我方陣地上的兵力佈置,儘管讓他們看。能截下對手一兩個人更好,挫挫他們的銳氣,截不下就放他走,減少兄弟們傷亡便是大功一件。”
柳生天原、山本流水、岸猿太郎他們一齊鞠躬,叫聲“得令”。立即帶上自己的近身侍衛,趕到前沿陣地,阻擊這些明朝武林高手。
蕭長空派出他幾個得力兄弟趕到倭營剌探虛實,分別是黨忠貞、劉義慶、邵竹君三人,人稱蕩寇營三傑。這幾個猛人武功都非常厲害,可謂是萬里挑一的人中龍鳳。他們都是大明朝武林精英中的佼佼者,劍法造詣很高,自成一家體系。蕭長空相信他這幾個兄弟衝入倭寇陣中,即使不能做到如入無人之境,至少能做到自保全身,安全撤退回來。
只見黨忠貞、劉義慶、邵竹君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如三角形的形態,象箭頭一樣插入倭寇陣中。他們之間各距一箭之地,這樣做可以分散倭寇的弓箭、飛鏢和手裡劍的攻擊,避免被倭寇一網打盡;當然,若其中一個人遇上倭寇圍攻,其他兩個人還可以靠攏過來,互相救應。
黨忠貞、劉義慶兩個年紀大慨二十五六歲上下,行爲動作也顯得老成恃重,並不覺得這樣闖入倭寇的營寨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他們都老老實實地勘探地形,默記倭寇陣地上的人馬布置。他們身形如鬼魅一樣東飄西蕩,四下觀察形勢。有倭寇追擊他們,往往被他們一招擊倒。倭寇眼見拿不住這兩條如月光晃動一樣的光棍,只能吶喊叫罵,放幾支冷箭發泄憤怒。黨忠貞、劉義慶左穿右插,捷如奔馬,倭寇的刀劍、弓箭和飛鏢都無法打到他們身上。
邵竹君是一個年紀只有十七歲的少年,少少年紀便被蕭長空提拔爲民兵頭領,委以重任。你可以想像這少年的身手有多了得,肯定有幾招冠絕三軍的手藝。這小子年少好動,玩心極濃。他象只好奇的小狐狸一樣竄入倭寇營中,東瞧瞧,西看看,看着什麼也好奇。他看見一些倭寇頭頂盤扎着一條白毛巾,上面用硃砂寫着“必勝”的字樣。也有倭寇頭頂上盤扎着毛巾沒有寫字的。邵竹君看見一些倭寇這種打扮模樣,玩心頓起,從懷中掏出一支判官筆,拔去插蓋,亮出墨跡未乾的狼毫筆鋒,自言自語道:“死倭寇,你們喜歡頭纏哭喪布,就讓我替你再添幾個字罷!”
他快如電閃竄到一箇中年倭寇面前,風飛鳳舞的把生花妙筆一橫一撇,瞬間在倭寇額頭狂草出兩個簡化的漢字。
在邵竹君眼中,倭寇反應很慢,在他完成一系列寫字動作之後還來不及把刀撥出皮鞘;在倭寇眼中,邵竹君動作很快,他只覺得眼前有個人影一晃,沒等他伸手撥劍,對方已離開他身周,躍到他的武器攻擊範圍之外。
那個倭寇把倭刀橫放臉前,當鏡子使用,看看邵竹君在他額頭留下的墨跡,只見上面寫着兩個字:死人!
“什麼,你敢侮辱我是死人?”那倭寇大吼一聲:“啊!氣死我也。”怒槽頓時滿了,舉刀發狂向邵竹君衝過來。
邵竹君收筆入懷,撥刀虛劈兩下,指着那倭寇大聲警告:“死人,站住!你已死,要遵守遊戲規則躺下來。”
那倭寇聞言一呆,真的停下來。神情認真的仔細尋思片刻,鞠躬哈腰道:“對,我已死了,你用的如果是刀而不是筆,我早已死兩次了。他孃的,原來我已經死了,已經死了!”說着一屁股跌坐地上,不敢再動了。
其他圍觀的倭寇看見邵竹君的武功如此厲害,撞見鬼一樣大呼小叫,一鬨而散。
恰在這時,柳生天原衝到邵竹君的近前,看見邵竹君戲弄他的手下,一聲大喝:“小子,算你有點本事,讓我陪你練兩招。”言訖,只見他身形一閃,身體帶着殘像,瞬間移動到邵竹君的面前,站在邵竹君的攻擊範圍之內。雙手抱胸,還沒有亮劍。
對手如此託大,肯定身懷絕技,否則不至於如此目中無人。邵竹君也覺察到柳生天原是個難惹的角色,不進反退,把丹田內氣一迸,全身立即象個充滿氣體的氣球。同時做出一個柳生天原相同的動作:一閃!
“咦!”柳生天原很意外,他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晴,沒料到這個異國少年小小年紀,竟然也領悟刀法的最高境界之一:羅剎閃!
一閃之後,邵竹君沒有再輕舉妄動了。柳生天原也沒有任何動作,依然保持紐絞雙手的狀態,甚至低垂頭顱,彷彿入睡了一樣。他們兩個這種如雕像般不動的入靜狀態,其實是真正劍道高手入道的境界。你不動如山嶽,我不動若死水。僵持中尋找對手的破綻,務求一擊必殺。
尋常庸手,也許受不了這種煎熬,急吼吼的迫不及待先出手。而先出手又沒有必勝把握,只是爲了出口氣。庸手這種輕舉妄動的結果多數被高手抓住破綻,一擊撲殺。
你不動別人就看不出你的破綻,這個道理連動物也知道。鬥雞的時候,有一些真正強大的充滿霸氣的而且百戰百勝的雄雞。它們遇上真正的對手時都不動──呆如木雞!
連禽獸都知道該怎樣做的事,有些愚蠢的人就是連禽獸都不如,自己沒本事,偏偏又喜歡亂動,迫不及待先出手。當然,這種庸手大多數只有被殺的命運,連吸取教訓的機會也沒有。
邵竹君不動,因爲他在修煉劍道過程中已經接受足夠多慘痛的失敗教訓,真正上到戰場與敵人交戰,自然會懂得小心謹慎。在確保自己生命安全下,再尋找戰機擊敗敵人。
柳生天原被當時武林人士稱爲三刀流老怪,神出鬼沒的劍法可謂邪乎近妖,象一個怪物般恐怖可怕。他今年已交不惑之年,作爲從事海盜這一行風險係數極高的工作,活到這把年紀需要一點本事。一個十歲進入海盜行列的人,活到四十歲是萬中存一。柳生天原的本事大,才能成爲萬分之一的倖存者。而且他還可能活下去,直至壽終正寢爲止。
柳生天原擅用三刀流劍技。所謂三刀流,就是三招之內結果對手的性命。柳生天原很少招架,直接攻擊對手的話,一般揮出兩刀便能取對手的性命。一撩一劈,撩是由下往上格擋,把對手攻擊過來的武器反彈回去,再由上至下重劈一刀,使出倭刀最常見的“人”字斬招式,乾脆利落解決對手。如果在一撩一劈都讓對手格擋封住,柳生天原會再追加一刀突剌。三招一氣呵成,很少對手能在柳生天原連續攻擊下逃生。
當然,柳生天原的三刀流劍技也不是侷限於如此運用。按照柳生天原判定的三刀流技擊流程是:一閃,一彈,一刀。
一閃:就是不招架對手的攻擊,直接閃開,讓對手的武器虛劈過來,招式使老,無法變招回撤爲止。
一彈:就是把對手攻擊過來並帶有巨大慣性的刀劍彈開。例如對手直劈,他閃在一旁給對手的劍身施加橫向力量,盪開對手的劍,改變對手的武器運行軌道。
一刀:在彈開對手的武器後,給對手予以沉重一擊,結果對手的性命。
現在柳生天原也要用他千錘百煉的三刀流對付邵竹君,他算準邵竹君出手的時間,身形一閃,掣刀在手。等邵竹君出招後立即一彈,然後再劈一刀。
邵竹君使的招數雖然與柳生天原招式有些區別,原理卻是差不多一樣,可以說是殊途同歸。兩把刀劍不停碰撞,乒乒乓乓你來我往,交手幾招,難判誰劣誰優。
兩人互相角力,兩道刀羅劍網象正負電芒一樣,碰撞上又倏爾分開,互相排斥,無法合流。
三招過後,柳生天原不得不承認,邵竹君的劍法很強。照這樣你一刀我一刀,攻擊招架下去,兩人沒有千招分不出勝負。柳生天原大喝一聲,使出他的必殺得意技──八相狂流斬。連續不斷向邵竹君身體八個方位轟出八波至尊霸道的殺氣。
邵竹君也旋轉發力,鬥氣轟然爆發。使出他覺悟的大成劍法至剛至強的一招:“六道輪迴斬”。強大的殺氣,扭曲時間空間,使周圍的空氣看起來象水面投入巨石一樣,激起巨大沖擊波動,一環接一環的氣勁漣漪不斷擴大釋放。
兩道劍氣相交,“轟隆!”一聲,幾乎把人心跳動震懾停住的厲響,顯出兩股不同的內氣碰撞發出的威力非常兇猛。邵竹君與柳生天原象兩隻皮球對碰上一樣,各往相反方向彈出去,翻着筋斗,滾到十多丈距離纔拿樁站穩身子。
再看兩人手中的倭刀,俱只剩下一段劍柄,刀身在激烈碰撞中斷成兩截。
邵竹君扔掉劍柄,說聲:“算你狠,再見!我記着你,待我回去修煉兩年,再找你一決勝負。”隨即快步離開,跟黨忠貞、劉義慶兩人會合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