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鄭江是在使詐,他笑的歡暢:“我一猜就是這樣……小氣的男人,大多沒有本事。除了把老婆鎖在家,他們還會幹嘛?”
鄭江看似吊兒郎當不上心,實際上,他非常非常的精明。如果不是周泉提前給我打了預防針,估計我肯定要露出馬腳。
“成瑤,走了!”周泉扯着我回去,他連家都不搬了:“傢俱放下就可以了,剩下的活兒,你們不用管了。”
進到屋子裡,周泉立馬打電話給閆樹海。聊了半個多小時後,周泉這才掛斷了電話。
掛了電話,周泉疑神疑鬼的將厚簾拉上。窗簾遮天蔽日,屋子裡面一片漆黑。周泉打開燈,他吩咐道:“成瑤,以後你在家,不要把窗簾拉開。”
爲了讓我迅速進入到角色裡,周泉堅持叫我的化名。我有點擔心的問:“你說,鄭河是不是猜到什麼了?”
“很有可能。”周泉皺眉:“鄭河的態度,不像是在試探……可能從我們昨天來,他們就起疑了。”
我回想了一下昨天發生的事情,說:“我覺得問題出在你身上,你拉我的時候雖然用力,可還是不夠自然……你起來,你再打我。”
“啊?”周泉猶豫:“我打你?”
“是啊!”我很認真:“你打我,耳光或者是拳頭。隨便什麼,我都能受的了……如果說鄭河起疑了,那麼他最近幾天一定會加緊觀察咱們倆。你既然假裝我的家暴丈夫,你總不能對我溫柔細語的說話吧?我身上不能沒有擦傷吧?”
周泉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可是他卻打不下手:“家暴……冷暴力算不算家暴?實話實說,我打過不少的人。好人壞人,都有打過。可是女人,我從來沒……”
“快打吧!”我被周泉墨跡煩了:“你以爲我想讓你打我?我是爲了讓案子順利解決!我還想活着去見我兒子呢!死在這裡,太不值得了。”
周泉思量了半天,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試着在我身上打了幾拳,周泉的力道逐漸加重……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周泉突然失控了。
我只是讓周泉簡單來兩下子,可週泉整個人卻是發了狂。幾下之後,周泉左右開弓抽了我好幾個耳光。我被打的暈頭轉向,接着,整個被周泉丟了出去!
堆滿雜物的桌子被我撞翻,碗碟碎了滿地。我身上到處都是疼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傷了。我腦袋裡嗡嗡響,童年時關於父母打架的恐懼記憶全都浮現,我張皇失措的開門想往外跑。
周泉……瘋了。
我往外跑,周泉便往外追。修過眉毛的周泉,丟掉了他本該有的喜慶。發狂的周泉,更是沒了往日的謙和。我不敢叫喊,只是拼命的跑。剛推開屋門,後趕上來的周泉從後面揪住了我的頭髮。
吵吵鬧鬧的聲音引來了周圍的鄰居,鄭河更是早早的帶着瓜子兒趴在院牆上觀看。從層疊的人羣中,我看到了半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鄭江的。
我抱住腦袋,默默承受住周泉揮來的拳頭。周圍看熱鬧的人多,勸阻的卻很少。鄭河的諷刺聲若有似無的傳來:“沒出息的男人,就會對着女人動拳頭。”
跟我不同,周泉並不是在演戲。周泉的眼神不對,他似乎是陷入到某種設定的場景中脫不開身。我被打的滿臉是血,周泉提起我的頭髮蹲下發狠的問我:“臭婊子,沒有男人,你活不了是嗎?剛搬來第一天,就跟隔壁那個男人眉來眼去的?嗯?”
“嘿!你說誰呢!”鄭河丟掉手裡的瓜子叫囂:“你家的臭婊子,我可不感興趣!”
周圍的鄰居,又是一陣的鬨笑。
從昨天晚上開始,鄭河的挑釁周泉全視而不見。鄭河認爲周泉是個慫包,所以他很是肆無忌憚的叫罵。鄭河滿足的生殖器,什麼難聽罵什麼。又是方言又是普通話,雙語結合,在場的人都聽了個明白。
周泉冷眼看了一圈人羣,他轉身回屋。我渾身都疼,躺在地上完全起不來。而當週泉從屋裡出來時,他手上竟然多了把槍。
爲什麼周泉帶着槍,爲什麼周泉帶着槍卻沒人告訴我……我滿腦子的疑問沒得到解決,周泉已經氣勢洶洶的拿着槍去找鄭河了。
鄭河先是一驚,他很快又恢復鎮定。鄭河不屑的看着周泉,說:“我不信,你敢開槍打我。”
說時遲那時快,周泉毫不猶豫的在鄭河耳邊放了一槍。鄭河疼的哇哇亂叫,他條件反射的捂住耳朵。子彈擦着鄭河的耳朵過去,他的指縫間不斷的往下滴血。
“罵了隔壁的,你敢開槍打老子!老子要你的命!”鄭河估計也是要回家抄傢伙:“有種開槍……有種你站着等我!誰走,誰是我孫子!”
一直靜靜站在人羣后的鄭江突然站了出來,伸手拉住受傷的鄭河,鄭江沉聲說:“阿河,我們回去了。”
“哥,你沒說錯吧?”鄭河跳腳:“我被人開槍打啊!你就這麼讓我回去?”
鄭江和鄭河,他們兩個真的不像兄弟倆。鄭江的麪皮白淨脣紅齒白,說話慢條斯理的不急不緩。而鄭河完全跟哥哥相反,鄭河的皮膚略黑,他臉長略方。愛挑釁愛找茬,鄭河的城府遠不及哥哥。
鄭江看了眼地上躺着的我,他的眼神裡有不易察覺的憐憫。鄭江淡淡的說:“走了,回去……行了,都散了吧!不要圍在這兒了。”
雖然語氣不重,但是鄭江的話卻很有威嚴。簡單的幾個字兒,鄭江便驅趕走了圍觀的人羣。
周泉似乎回過神來了,他低頭盯着手裡的手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鄭江多看了周泉兩眼,拉着受傷的鄭河進屋。
鄭河頗爲不滿,他嘴裡還是在罵罵咧咧的:“小逼,你等着。你等我大哥不在家,我弄不死你。”
周泉用手捂着臉,他使勁的用槍身擦了擦額頭。等了能有五分多鐘,周泉纔想起地上的我。
“瑤瑤……”
剛纔的一瞬間,我真的十分害怕。所以在周泉企圖靠近我時,我掙扎着往後躲。我是要周泉打我做掩飾,但我沒說要周泉直接打死我。
“我扶你進屋。”激情退去,周泉眼裡是深深的自責:“瑤瑤,你怎麼樣了?”
施加在肉體上的暴力,是最能摧毀一個內心的。女人的情感細膩,對暴力的敏感度要比男人多好幾倍。這也是爲什麼在家庭暴力中,多數女性會害怕有陰影……周泉的一頓打,真讓我長了記性。哪怕周泉是來給我擦拭傷口,我都害怕厲害。
光上屋門,是滿地的狼藉。踩着碎片,周泉扶我坐在沙發上。昨天用過的醫藥箱再次排上了用場,但今天的傷,似乎不是醫藥箱能解決的了。
我肩膀的位置被瓷片劃傷,只好去醫院縫合。醫生見我鼻青臉腫的來,很是盡職的詢問了一番。不想給周泉惹麻煩,我撒謊說是自己摔倒的。醫生八成是看出我在撒謊了,不過他還是對我的話表示理解。
“這兩天回家注意休息。”醫生給我開了不少的外用藥物:“留着吧!以後應該用的上。”
周泉沒說太多話,收好東西,我們匆忙離開。
我和周泉到家的時候,鄭江正站在院子裡愣神。鄭江沒有像鄭河一般表現出太明顯的敵意,對着我和周泉點了點頭,鄭江轉身進屋了。
因爲我受了傷,晚飯都是周泉做的。傍晚的時候下了雨,院子裡沒及時搬回來的傢俱全都泡了水。我和周泉相顧無言的吃過飯,始終沒有過多的交流。
晚上睡覺的時候,周泉依舊是睡在臥室的地板上。我背對着周泉躺下,緘默無聲。外面的雨聲噠噠,漸漸有變大的趨勢。一聲雷響之後,周泉開了口。
“瑤瑤……”
“你別叫我!”這纔是第一天,我就已經感覺自己喘不上氣了:“我們睡覺吧,我累了,不想說話。”
周泉略微沉吟,他再次開口:“瑤瑤,今天的事情,我非常的抱歉。”
“我爸媽,是很好的警察。”也不管我是否會聽,周泉靜靜的往下講:“他們兩個,是因公殉職。”
“我爸媽,他們都是臥底警察。我爸臥底在黑幫,我媽臥底在夜場……等到任務完成之後,他們兩個都染上了毒癮。而且還是,很嚴重的毒癮。”
黑暗中,周泉輕笑:“等到案子破了恢復職位後,我爸媽沒有戒掉毒癮。因爲毒癮的問題,他們始終不能升職……而因爲毒癮問題,他們更是被警局一腳踢開。警局的人忍受不了吸毒的職員,我爸媽辭職了。”
“在我小的時候,家裡的東西都讓吸毒的爸媽變賣了。”我輕微的翻了下身,周泉繼續說道:“沒有錢買毒品,我爸媽打架爭吵……可能,我讓那種場面催眠了。今天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是我爸,而你是我媽。”
“周泉……”
“成書瑤,對不起。”周泉沉重的嘆了口氣:“今天的事情,我也不想的。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