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懸空在夜色中的懸崖峭壁,除了後半部與山體相連,大部分都懸在高空。
今夜無星無月,夜空寂靜無語,四周一片寧靜,似乎淒涼無比,有的依舊只是暗淡的光澤,默然的籠罩着站在望月臺上的那個白衣如雪的絕美女子的身影上,而她似乎沒有任何發覺,只是一個人默默的站在那裡,眺望遠方無盡黑夜,默然佇立,如此怔怔出神一般。
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到底在看什麼?
身後,鬼厲不知爲何,心臟又一次快速跳動,而胸腔中卻莫名有着一種喘不過氣息的感覺。
而那個白色身影依舊望着遠方,就那樣默默佇立,似乎讓人看上去,竟是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鬼厲面色上透露着說不出的神色,目光直直的看着面前的那個白衣如雪的女子背影,緩緩的,踏前一步。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那個白色身影動了一動,陸雪琪平靜而冷淡又帶有絲絲疲倦的聲音輕輕響起:“文敏、小詩,你們怎麼又回來了……我沒……”
她緩緩轉頭,最後一個字快要說出時,忽然間,她望見了那熟悉的帶着說不出神色的、更是深深鏤刻在心間的那個人的面容,此刻,這個平日裡冷如冰霜般寒冷的容顏上,赫然顯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那熟悉男子的身影啊!那內心深處如此摯愛男子的身影啊,默默站在那裡,靜靜凝望着她。
到底是何樣的情懷,似乎萬千語言圍繞心間,只是想念了,心中痛楚,只是面對了,卻如何也無法開口!
有風,輕輕吹動!
衣衫,緩緩飄蕩!
她微微張口,可口中卻如何也說不出一句話。
默然的,她就這樣沉靜的看着他,卻不知爲何,忽然的,她那面容上的神色瞬息萬變,但見那張絕世白皙的容顏上,帶有幾分歡喜、幾分憤怒、幾分迷惑、幾分不捨……突然……嗆廊……。天琊出鞘,藍色光芒流光轉動,這藍光如同明月懸掛天際,徐徐清輝緩緩灑下,將佇立在冰冷大地上的兩個人,拉出兩個長長的寂寞孤獨的身影。
幽幽光芒,就那樣直直的指着那個深深心愛之人,可他,卻沒有拿起手中的噬魂,無盡的黑夜中,只有她手中天琊發出的藍色光芒,在夜空中散發出燦爛光輝,遠遠傳徹開去。
那個男子,那個寂寞的帶着幾分滄桑容顏的男子,口中低聲道:“你……打算在這裡……這樣的寂靜黑夜裡……殺了我麼?”
陸雪琪被他這般一問,一時間卻只覺得整個天地都在劇烈顫抖一般,只有那四個字在心間轟然作響!
“殺了我麼……殺了我麼……殺了我麼……”
“殺……了……我……麼?”
這個女子,這個擁有絕世容顏的女子,忽地擡首,仰望蒼穹!
默然的,她緩緩的劍指鬼厲,慢慢走上兩步,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近在咫尺,卻又遠若天涯,只是那冰冷微寒的天琊神劍,此刻已經抵在了他的胸口上,而他,靜靜的佇立在那裡,眼中充滿着無限的說不出的神色,但見他默然低首看着抵在他胸口的天琊神劍,就那樣,看了片刻,突然,低聲道:“若是你認爲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那麼你想殺我,儘管動手吧!”說着,又擡首靜靜望着那張絕世天顏!
沒有人可以看見,在這冰冷的小竹峰後山,漆黑寂靜的望月臺上,他們兩人默默對視之間,如此介於正邪之間的一男一女,到底眼底深處有着怎樣的炙熱火焰,如此沸騰燃燒,只是那女子,白衣似雪,手中長劍,亮如秋水,此刻,她的心中到底想着什麼?是不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正邪不兩立,自是千古不變的定律,自是鬼厲靜靜的站在那裡,自是他心中默默暗想:若是今日這般死在她的手中,自己自然也不會有任何怨言,也許這樣靜靜死去,也是最好的選擇吧!
人生真是無奈呀……。人生真是苦澀啊……。而對面的陸雪琪,就離他幾步之遠,卻見她靜靜凝望着面前的這個男子,忽然間,她在也忍受不住內心真正的想法,手中那閃爍着幽幽藍光的天琊神劍,終於慢慢垂落,收回!
果然,她始終無法下手,無法相思相殺!
對面的鬼厲,沉默了。
靜靜的,他們的雙眸再一次深深對望間,都有一種莫名的情愫在輕輕傳蕩。
絕世清冷的容顏,讓他又一次回想起當年的影子,那一個高高在上的絕世天顏的女子。
緩緩的,她微微張口,說出的話語卻低沉無比:“張……小凡……”
曾幾何時,他的眼中倒影着她的身影,她的眼中亦倒影他的身影。
原來,兩人如同夢中之人一般,醒來早已淚光千行。
鬼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緩緩的,他就那樣靜靜的望着那張絕世天顏,看着那張幾乎泛着點點淚光的透明如水的眼眸,口中深深道:“你……不……雪琪,你還好麼?”
似乎萬千語言難出口,似乎萬千柔水在心間,心中更多的話語自是沒有問出口,而問出口的,卻也只有這短短几個字。
陸雪琪緊緊對視着這個男子,這個深藏心間,有着萬分柔情的男子,看着他面色上覆雜的說不出的神情,彷彿此刻,他的心中,多少事物在折磨着他,可那個身影,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那個在夢中夢過多少次的身影啊,現在就真實的站在她的眼前。
這一刻,真的是,情到深處難自禁。
這一刻,真的是,百轉千回冷如霜!
默然的,她微微低下頭,看着自己那一身雪白的衣裙,同時口中靜靜道:“你既然已經來了,爲什麼不過來?”
是他不想過去,還是她不想過來,他們之間的距離真的有那麼遠麼?還是隻是單單的正與邪這樣的距離,拉遠了他們彼此相守相愛的心?
鬼厲神色一怔,身子幾乎同時震了一震,此刻,一旁跟在他身邊的小灰忽然口中“吱吱吱吱”的亂叫着,似乎明白了什麼,“嗖”的一聲跳了下來,安靜的坐在他的身旁。
此刻,陸雪琪手中的天琊神劍上的幽幽藍光,慢慢消散,緩緩的,陸雪琪用那雙空靈如水的雙眸,靜靜看着他,無盡山風冷冷吹來,吹拂着她若雪白衣輕輕飄動。
鬼厲眼中倒影那白色身影,默然間,他在也沒有猶豫,更是鼓起無限勇氣,向前走去。
踏出腳步,身後的遠處竹林發出一片婆娑的聲響,眼前的白衣女子默默凝望着他那張有些憔悴滄桑的容顏,口中低聲道:“你比上次看上去,好像憔悴了很多。”
鬼厲站在她的面前,突然微微笑了一笑,口中卻什麼都沒有說出。
陸雪琪看着他,心中的隔膜在一點一點變小,但口中依舊平靜道:“我不明白,上次我說了,下次再見面的時候,若是能殺我的話,你也儘管動手吧!可你……爲什麼還來見我?”
鬼厲嘴角動了動,眼中閃爍着異樣光芒,他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裡,默默的看着陸雪琪,深深看去,心中更是掙扎着、猶豫着,最後輕輕道:“我來……爲了一個人……”
陸雪琪搖了搖頭,轉頭看着無盡黑色夜空,低聲道:“你不該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鬼厲立刻搖頭道:“不,我應該來……只是……”說着,他又仔細看着陸雪琪那一份有些疲倦的絕世容顏,口中低聲道:“你……好像真的清瘦了很多……”
陸雪琪身子同時一震,更是面容上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但隨之而來的,有着一絲絲歡喜之感,她那雪白的如同絲柔般的面頰上,慢慢的露出一絲甜甜的笑容,面頰兩側頭一次露出一絲淡淡的紅暈,如同晶瑩剔透的紅玉一般,有着說不盡的柔和與纏綿之感。
是不是,這一刻,就算是死了,也是幸福的!
是不是,這一刻,就算是看不到明日的朝陽,她也覺得無所謂?
是不是,這一刻,她的心中永恆溫暖?
只是,這一刻,她笑了,笑的如此甜蜜,笑的如同夜晚中盛開的嬌美的百合花,她那美麗的身姿更是無盡黑夜中一抹最爲耀眼的星光,深深的刺入了他的深心之中。
鬼厲屏住了呼吸,不知該說些什麼。
也許,此刻,他是無法言語的吧!
此時,陸雪琪望着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其實……你的這個樣子,我真的很喜歡。”
然後,她微笑着看着他,周圍似乎圍繞着淡淡的幽香,久久纏繞着他們兩人,更是她那一雙微笑眼眸中,似乎如同清水一般輕柔而纏綿,沒有絲絲漣漪!
夜色深沉,靜默如水。
此刻,不知爲何,是在也忍不住心中無限激動之感,還是在也無法掩飾心中的愛戀之情,默默的,鬼厲伸出手,慢慢的伸出那雙有些帶着滄桑感覺的手,緩緩把陸雪琪那雙潔白柔嫩的手握在手心裡,就這樣,久久的握着,似乎不願分開。
兩人,肩並肩的站在望月臺前方的懸崖邊,一起眺望着遠處莫名的黑暗大地,陰冷的山風呼嘯吹過,白色與黑色的衣襟相互交織飄揚,似乎遠遠飄蕩開去,看上去如此溫馨!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突然,這風的感覺,如此溫柔,那是溫柔的風吹拂在臉上的感覺。
無限黑暗蒼穹中,突然間,露出繁星的一個角落,靜靜閃動間,還夾雜着絲絲調皮的笑意。
這般靜靜站立半響,鬼厲深深看着腳下冰冷大地,口中緩緩道:“只是,我前來時,聽到文敏師姐說,焚香谷向你提親了,是李洵師兄,對不對?”
沉默了許久,陸雪琪點了點頭,道:“是這樣,師父和道玄掌門已經答應了!”
鬼厲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並沒有任何的變化,但他的目光中卻充滿着深深的說不出的神色,更是眉頭緊緊皺起,口中帶着說不出的感覺,道:“不過,我已經聽文敏師姐說了,你不願意!”
陸雪琪點了點頭,面色柔和,口中的話音如同斷冰徹雪一般的乾脆,道:“是,我不願!”
默默的,漆黑的無盡蒼穹中,又是那幾句話,久久傳徹。“我不願……我不願……我不願……”
她因爲什麼,而這般不願?
那個人的心中,自然明晰,自然清楚。明晰她的心境,清楚她的心意!
此刻,鬼厲悄然轉頭,看着陸雪琪那張淡然雪白的容顏,和着眉宇間夾雜的微微笑意,忽然的,他的心中充滿一片激動之感,彷彿無限升騰的激動感覺,如同烈焰般炙熱的燃燒他的全身,更使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口中忍不住道:“你跟我走……跟我走罷!”
又是幾句話,久久傳徹她的心間。
驀然的,她身子一震,更是向着他,向着那個曾經熟悉的平凡的張小凡,更是向着那個堅持而執着的少年,深深望去。
那是誰的目光,堅定而充滿憐惜?
那是誰的目光,執着而充滿愛憐?
緩緩的,她輕輕呼吸了一口氣,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鬼厲深深喘息了一口氣,口中低聲道:“隨便吧!你若喜歡,我們去哪裡都可以……”說着,話音漸快,道:“你願意去哪裡?就算遠至冰封大漠、萬里黃沙都可以!”
陸雪琪聽着,不由又是輕輕笑了一笑,更是那張笑顏如花般燦爛的面容上,顯出她內心的激動之情,但見她口中輕柔道:“那就是……隨便……天涯海角?”
鬼厲點頭,道:“對,天涯海角!”
她的嘴角漸漸浮起一絲柔和笑意,眼中似乎有着隱隱波光顯現,彷彿在冥冥之中思索着什麼,片刻之後……她輕輕嘆了口氣,道:“十年前的事情,爲了我,你叛出青雲,你爲了我,奔波忙碌十幾年,確然現在我復甦過來,不過……”
說着,她又仰望無盡黑夜蒼穹,口中低沉道:“不過,碧瑤怎麼辦?她也是如此陪伴了你十多年,你打算怎麼面對她?我是女孩子,我瞭解女孩子的心境……如此一來,她會不會傷心……她會不會難過?”
一句話說出,突然的,好似一盆冷水,帶着無限冰冷寒氣從頭淋到腳,似乎他的身子也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這種寒氣如同從遠古深處透出的冰冷之感,瞬間將他冰封,那一身水綠色的身影,那調皮的綠衣,那如花般的秀美容顏,那充滿純真的笑聲,就是她……碧瑤,默默陪伴了自己十幾年,更是她每每說着那溫暖人心的平易話語,久久依稀他的耳邊:“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在你身邊。”
此時此刻,十年中所發生的事情,一一展現在眼前,瞬間,完全將他擊倒,更使他完全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