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臺下衆人都趁着這僅有的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首發}
可張小凡卻如何也靜不下心來,連帶着在他身邊的猴子小灰也睜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的眨巴雙眼看着他。
焦日烈陽,烘烤着大地像出了油,可張小凡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寫什麼。
可能是一想下午就要與陸雪琪的比試,恐怕他心裡肯定是有說不出的緊張了。
便在這時,他懷中的猴子小灰忽然不安地動了一下,張小凡向它看去,只見在日光之下,正在前方陰影處有一人淡淡的看着自己。
那一恍惚間,彷彿有一道身影閃過。
張小凡心中不明,這到底是何人?
直到那身影離得近了,張小凡才看清原來是師姐田靈兒,只見她直跑到自己邊上。可還未等張小凡說話,她便儘自哭了起來。
張小凡從未見到師姐如此傷心,心裡很是奇怪,於是便低低的問道:“師姐,你……你這是怎麼了?隆重的日子爲何要哭?”因爲在張小凡的心裡,師姐從來沒這樣哭過,所以更是要問的明白些了。
田靈兒嚇了一跳,跳起轉身,見是張小凡,才放下心來,隨即心頭又是一酸,忍不住撲到張小凡的懷裡,在他肩頭大聲哭泣。
張小凡身子在瞬間一片僵硬,全身上下都被石化一般,再也不能動上一動。
她的抽泣聲迴盪在耳邊,從肩頭感覺到她傳來的淡淡的身體的溫暖,可是就是如此,張小凡才更加的疑惑,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讓師姐如此上心?
張小凡就這樣緊緊擁抱着田靈兒,一動也不動,自是想問的話也沒有問出口!
突然的,張小凡想起了她,那個身穿綠衣的女子,碧瑤,那心裡的痛,三年了,一直在心底抹不去,那心中的人兒啊?你到底在哪裡?原來對你的思念盡是這樣深?
田靈兒在他冥想這個時候,一點點移開了他的肩膀。張小凡突然覺得好像是回到了三年前,那雙如玉的手也是這樣離開了自己,再也沒有痕跡!
此刻田靈兒低聲道:“對不起,小凡。像這樣隆重的日子,況且你下午還有比試,可是我…”
張小凡搖了搖頭,忙關心道:“師姐,你爲什麼哭啊?能告訴我麼?”
田靈兒傷心的說道:”小凡,這件事情除了我的父母,我還從來沒跟別人說起過,不過今天我還是告訴你吧!”張小凡忙安慰道:“師姐,你有什麼難事,就跟我說,我一定幫你!”
田靈兒卻輕輕的搖了搖頭道:“小凡,這件事情你是如何也幫不了我的,而就在剛纔,在我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我父母,他們重來沒有說過我,卻是今日狠狠的批評了我,我真的很傷心!”
張小凡望着她那哀痛中美麗的臉龐,心中一陣撕裂般的痛楚,於是忙安穩道:“師姐,怎麼了?你是說剛纔師傅師孃說你了?爲什麼?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田靈兒覺得此時此刻唯有這個小師弟是這樣的關心他,這種感覺,真的好像是重來沒有過的,於是她憂傷的說道:“都是爲了齊昊大哥!我的父母他們都知道的,我喜歡的人是齊昊啊,可是無論我怎麼說他們就是不同意,剛纔我又去說,可是他們還是不同意的,爲什麼,爲什麼?”
張小凡聽了,忽然狠狠的摟住了田靈兒的肩膀,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舉動連他自己都是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做?也許是因爲三年前吧,三年前他曾經沒有牢牢的抓住那雙手,以至於三年了心理一直耿耿於懷,放心不下。而這一次無論怎樣也要讓師姐有個依靠的肩膀,如果她願意,那麼自己就永遠讓她這樣靠在自己那結實的肩膀上到永遠。
下一刻,田靈兒看了看驕陽似火的太陽說道:“無論是否父母阻止,我也要與齊昊師兄在一起,我們互相喜歡,這有什麼不對,難道只因爲都是青雲門下弟子所以就不讓我們在一起麼?不,這是他們錯誤的想法,他們有沒有當我是他們的女兒?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只是考慮自己麼?他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田靈兒平靜了一點,霍然擡頭,一個眼神卻讓張小凡頓時覺得這樣的陌生,這還是我那個溫柔可愛調皮的師姐麼?
下一刻,張小凡的心突然很是哀傷,不知道爲什麼,這等的哀傷和何等的神傷啊,突然,張小凡覺得心都碎了!難道是三年前的傷心往事在加上今日之事,讓他傷心麼?還是三年中他對自己的師姐產生了感情?風中突然的像是下起了小雨,一陣冰冷的感覺環繞心頭,難道是淚水麼?是他還是她?到底是誰的淚傷了誰的心?又是誰的心這樣的彷徨無助,像失去父母的小鳥獨自佇立在風雨之中,哀傷中帶着一絲驚惶,如刀一般刺入了他的魂魄!
張小凡幾乎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了?也許只有天才知道吧!
就這樣靜靜的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許久,田靈兒緩緩道:“小凡,對不起,影響你的心情了,你還是把剛纔的事忘了吧,專心準備下午的比賽。”說罷,田靈兒緩緩的離開了,那一剎那,張小凡突然呆呆的望着那火紅色的背景,一片傷感與迷茫!
下午時刻,陽光還是這樣暖暖地灑在張小凡的身上,溫暖了身子卻暖不了內心。中午的事情貌似給了他很大的打擊,此刻他正面無表情地站在擂臺之上,面對着站在自己對面美若天仙的陸雪琪。
那個冰霜女子眼中的輕蔑如此明顯,在廣場之上,唯有大竹峰的人都知道,張小凡更多的是靠運氣而不是實力進入到前四行列。
而在陸雪琪那張絕世容顏的背後,天琊散發着淡淡的藍色的光芒。張小凡淡淡的看了一眼,卻並無恐慌之情,反而好像很釋然的感覺。
雲海之上,此刻只剩下了兩個大擂臺,但以圍觀的青雲弟子人數論,觀看西邊齊昊與曾書書比試的人數只怕還不及這裡的三成,幾乎所有的人都被此次風頭最勁的陸雪琪以及運氣太好的張小凡給吸引了過來,而在長輩之中,包括掌門道玄真人在內的絕大多數人也坐在了這個擂臺之下。
只是,當衆人看到陸雪琪登上擂臺之後,人羣中在一陣歡呼之後,便無人在去談論那張小凡這樣的普通弟子了。
臺下,田不易緊緊的望着臺上的張小凡,張小凡是怎樣的實力,自然是當師傅的他最爲了解,而坐在旁邊的蘇茹卻一直在張望着自己女兒的身影,不過她畢竟是靈兒的母親,所以作爲人母,她自然是很瞭解自己的女兒,想必她已經是跑到齊昊那觀看比試了吧。
此刻臺上,張小凡緊緊看着對面陸雪琪,看着她那張傾國傾城,絕世無雙的面容,雪白的如同冬日的皚皚白雪般,而這張絕世的容顏更是在那驕陽中奕奕生輝,光彩照人,很快的,陸雪琪也感到了張小凡望來的目光,眼中再度出現了不屑之意。
但是這一次,張小凡卻沒有再回避,他甚至沒有感覺到對面譏諷的眼光,對於他來說,面前的女子如何看他好像也無所謂了。而陸雪琪,也很快地發現這個對手只是目光看着自己,但在他空洞的眼神中卻分明想着另外的事而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這幾乎是她生平第一次的經歷,在她眼睛中彷彿也隱約現出了一絲驚訝。
“當!”
鐘鼎齊鳴,迴盪在通天峰上。四下裡迅速安靜了下來。
陸雪琪挺直身子,深深呼吸,只要再勝一場,就一場,就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鏡、若雪在她腦海揮之不去。此時天琊在她的背後,藍色的光芒漸漸亮了起來。
“小竹峰弟子陸雪琪,請賜教。”
張小凡如從夢中驚醒,聽到那陸雪琪的聲音便緩緩說道:“陸師姐,既然是掌門說過增加文試,那麼請師姐先來選擇吧。”
這毫無聲調的講話讓陸雪琪頓時吃了一驚,臉色也爲之大變。而臺下青雲弟子也是一片譁然,按道理來說,以陸雪琪這樣資質甚佳的人,對手從來都是很敬重她,哪怕只是開頭的客套話也是要說的,可是像張小凡這樣的不禮貌的行爲,他還真是頭一個。
陸雪琪只是一下的失色,便又恢復了她那冰冷的神情,冷冷道:“承讓,我便先來選擇。”
這時,陸雪琪指着一個木箱道:“我就挑選這個木箱的東西了。”
着便一手打開了木箱,只見那木箱中呈有一通體褐色的東西,待是下面人一看,有很多人都議論紛紛,像是從來沒有見過此物。
下一刻,只見陸雪琪拿着這黃色的東西向大家介紹道:“這個東西我想大家可能都沒有見到過,今日我就來像大家說一下,此物不是吃的也不是喝的,而是用的,主要是我們身體的部位有些髒了可以用它來清洗,這就是皁膏,清潔用的。”
待陸雪琪話音剛落,臺下便發出一陣轟鳴聲,顯然是對她的回答表示了極大的肯定。
而張小凡還是面無表情,也許是心理對中午時師姐所說的話還很是很放在心上的緣故吧,只聽他像木頭一樣,毫無表情道:“師姐真是博學多才,那麼武試方面還請師姐不要手下留情。”
陸雪琪一聽更是心理奇怪,眼前這人怎麼如此大膽,自是與她這樣說話。
但陸雪琪畢竟是水月大師的得意弟子,心力堅定,臉上神色絲毫不變,也不再多說什麼,右手一比,在她背後的“天琊”緩緩升起。
不知爲何,張小凡看着那藍色的光芒越來越深,越來越大,照着自己的身軀都帶了藍色,卻再也找不到一點緊張的感覺,反而在內心深處,隱隱期待着什麼。
他拿出了那根黑色而難看的燒火棍。
臺下一陣鬨笑,與對面堂皇高貴仙氣萬方的“天琊”相比,燒火棍就像是地上醜陋的一條蟲子。
而此時此刻,還是一條心喪若死的蟲子。
冰涼的感覺,再度充盈了全身,不知爲何,今日這根燒火棍上,彷彿有了靈性般特別興奮,那股冰涼感覺遊動的速度比往日快了許多。張小凡甚至感到,若不是自己與這燒火棍有血肉相連的感覺,若不是自己握住了這燒火棍,只怕它自己早就衝向陸雪琪了。
不,應該不是向着陸雪琪,而是向着天琊,那一種莫名的感覺,就像是兩個深仇大恨的仇人。
此刻,陸雪琪的臉色忽然也變了變,天琊的光芒太盛,似乎她自己也有些奇怪吧。
可是張小凡,卻沒有意思深想下去,他望着那在藍色光輝之中的美麗女子,忽然間發現,她好象師姐,可是“師姐”卻帶着冰冷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擂臺之上,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張小凡與陸雪琪兩個人,竟然沒有動手,只是互相盯着對方,一動不動。
場下譁然,議論紛紛。
陸雪琪猛然驚醒,剛纔一向與她靈性相通的天琊突然出現了往日不曾有過的異動,令她心中奇怪,但以念力查看天琊,卻並無什麼異樣,只是彷彿天琊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感覺到場下無數道異樣的目光,陸雪琪眉頭一皺,定了定神,冷哼一聲,把諸般雜想排出腦海,一聲輕叱,天琊藍光盛放,沖天而起,但仍然沒有出鞘。
自七脈會武比試開始,天琊便成爲衆人關注的焦點,但直到現在爲止,陸雪琪都在沒有出鞘的情況下逐一擊敗了所有對手,這也讓衆人猜測,究竟何人能夠讓她抽出神劍,此時,所有人都猜想一定要到最後決戰,以龍首峰齊昊的那等修爲,才能做到這一點吧。
藍光,映在了張小凡的臉上,卻照不出他有什麼表情,黑色的燒火棍發出淡淡的青光,緩緩離開了他的手掌,停在了他的身前。
儘管早已把這燒火棍拿來看過,但大竹峰上下人等,包括圍觀的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張小凡施法。杜必書哼了一聲,道:“要不是親眼看到,我可真不信兩年前還是笨笨的小師弟突然變做了天生奇才。”
臺上,陸雪琪臉色肅然,法訣緊握如山,只見在半空中光芒萬丈的天琊忽地轉身,疾如閃電,帶着開山斬海的氣勢向張小凡衝了過去。
燒火棍立刻迎了上去,玄青色的光芒在半空中與那萬丈藍光撞到一起,那陣勢,竟似乎絲毫不懼。
下一刻,在衆人目瞪口呆之中,只見張小凡竟是不堪一擊的樣子,如受重創,整個人向後飛了出去,燒火棍更是光芒失色,黑忽忽的在空中打轉飛回主人那個方向。
一時之間,大竹峰的人都站了起來,性急的如杜必書等人還失聲叫了出來。
張小凡背向後撞到了擂臺柱子之上,跌落了下來,喉口一甜,一口鮮血噴出,灑在了飛回的燒火棍上,帶了幾分血色,然後,在沒有人看見的情況下,張小凡的鮮血迅速滲了進去。
天琊威勢如此之大,所有的人都驚得呆了!
陸雪琪面冷如霜,更不遲疑,藍光一閃,天琊在半空無情地斬了下去。就在此時,燒火棍上突然間黑氣蒸騰,尤其是在棒身頂端,青光更是大盛,張小凡嘴角掛着血絲,緩緩站起,面色蒼白但眼眶如血,相貌竟然帶了幾分猙獰。
時遲那時快,燒火棍在黑氣青光中再度衝向天琊,兩件法寶在半空中一旦接觸,便即互相彈開,站在後方的陸雪琪與張小凡身子都是大震。
半空之中,藍光閃爍,青光燦爛,在空中飛來縱橫,所到之處,擂臺之上原本堅硬之極的巨木都如紙屑一般四散飄飛,聲聲巨響如晴天霹靂,震耳欲聾。圍觀的近千青雲門人無不變色,大試開始以來,沒有一場比試像今天一般,一開始就如此激烈,場面更無今日宏偉,只片刻之間,偌大一個擂臺竟被這兩件威力絕倫的法寶給拆了七七八八。
臺下原本圍觀的人們向後退了一段距離,只見張小凡與陸雪琪二人此刻都已飄浮至半空之中,陸雪琪雙手握着法訣,全力操控,姿態嚴肅中透着瀟灑;但反觀張小凡,卻似乎有些古怪,燒火棍威力雖然出乎衆人意料之外的大,但他卻並沒有像陸雪琪一般手握法訣,反而是人在半空,手舞足蹈,而那燒火棍竟也隨他心意,疾若閃電,與天琊鬥得不亦樂乎。
儘管如此,但張小凡心裡卻是有苦說不出,天琊威力之大,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燒火棍每一次與天琊的撞擊,他全身經絡就劇震一次,若不是他從小在鬼王宗學了一些強勁的道法,勉強抵住天琊神力,否則早就吐血敗亡。但看着前方陸雪琪卻絲毫沒有什麼異樣,天琊在她操控之下,藍光越來越盛,威勢越來越大,漸漸把燒火棍青光黑氣給壓了下去。
這廂裡張小凡叫苦不迭,另一側陸雪琪心裡卻也是吃驚不小,對方其貌不揚的燒火棍法寶竟然有可以與天琊相抗衡的靈力不說,而且還似乎隱隱有一種吸嘬之力,無時無刻不在吸引着自己體內靈力精血,若不是根基堅固,只怕首先壓不下體內翻騰的熱血了。
念及此處,陸雪琪心頭又是一陣氣血翻涌,浮在半空中的身子幾乎差點失去平衡,她心頭驚怒焦急,從交手情況來看,她直覺地發現對手在太極玄清道上修行其實並不甚高,遠遠不如自己,但不知爲何他運用着這根古怪法寶威力竟如此之大,連天琊也只能在表面上佔了上風。
陸雪琪銀牙一咬,粉臉生煞,全身衣衫無風自飄,只見天琊在半空中與燒火棍重重一擊之後,張小凡全身大震,燒火棍也慢了片刻。
趁着此時,天琊霍然飛回,陸雪琪疾探右手,握住天琊。在她玉一般的手掌與天琊相觸的那一刻,剎那間藍光萬道,吞沒了她的身影,天琊劍身一震,發出如龍吟一般的巨響,扶搖上天,陸雪琪竟似與天琊人劍合一,沖天而起,直上青天。
張小凡此刻心中早已忘了什麼身外之事,只感覺到自己與半空中身前的燒火棍那種血肉相連的感覺愈發濃烈,甚至感覺出這燒火棍就像一個活物,此刻正興奮不已,一股莫名的煞氣直衝上腦海。
他在半空之中,昂天長嘯。
聲動四野,天地變色!
黑色青光,直上天際,狂風大做,雲氣沸騰!
忽地,藍光一閃,一聲尖嘯從遠及近,從悄不可聞迅速增大,直到震耳欲聾,讓人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萬道藍光,此刻竟都合爲一體,成一巨大光柱當頭擊下,看這氣勢幾乎欲將青雲山脈斬爲兩半。
張小凡面孔扭曲,五官七竅在這片刻間突然全都流出血來,但看他神色之間,竟無絲毫畏懼之意,目光炯炯,同樣伸手一探抓住燒火棍,瞬間內漫天青光黑氣如握在他手中一般,直直迎向向下衝來的藍色光柱。
外圍,年輕的青雲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看直了眼,再無一人對張小凡有任何輕蔑之意,而老一輩的長老首座之中,也紛紛變了臉色。
這一場比試,竟已是生死之爭。
但不知爲何,卻沒有人出來制止?
“轟”,如天際驚雷,炸響人世,彷彿整座通天峰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藍光倒折而回,陸雪琪現身天際,緊握天琊,但嘴邊卻緩緩流出了一道鮮血。
臺下,水月大師霍然站起。
半空之中,張小凡耳邊只剩下了狂風呼嘯的聲音,眼前一片模糊,殷紅的鮮血幾乎遮住了他的眼睛。如果他聽得到外界的呼喊的話,就會聽見在他下方,大竹峰衆人的驚呼之聲。
蘇茹的嘴脣失去了血色,看着半空中那幾乎已成了一個血人的小徒弟,急促而低聲地向田不易道:“不易,讓小凡認輸罷,快讓他認輸罷。”
田不易身子抖了一下,死死盯着半空之中,慢慢搖了搖頭。
感覺不到痛楚了,張小凡在那瞬息萬變的空中,心裡突然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他甚至忽然想到,我死了之後,師姐她會不會來看我呢,許多年後,她過着幸福日子的時候,是不是也把我忘了呢?
他伸手擦去了眼角的血,和,水!
陸雪琪只覺得渾身劇痛,體內氣血在劇烈震動的經脈中到處衝突,彷彿要破體而出,歡呼着衝向前方那恐怖的青光黑氣之中的猙獰惡魔。
這已是生死時刻!
這已是永恆瞬間!
這美麗女子,在狂風中傲然佇立,任憑風力如刀,竟不肯稍退半分。她昂首,望天。
風,突然停了,凝固在半空之中。
天地,突然靜了,停在了這個時刻。
“轟隆!”低沉的呼嘯彷彿從天邊傳來,迴盪在整個天地之間。
陸雪琪反手,拔出了“天琊神劍”。
頓時,漫天的藍光消散了,收縮了,彷彿如巨龍吸水一般都被吸到那如秋水一般的劍刃之上。
通天峰上,一片寂靜!
傳說千年的天琊終於出鞘!
陸雪琪面如寒霜,手握劍訣,竟然在懸空的狀態下腳踏七星方位,凌空連行七步,長劍霍然刺天,玉顏在剎那間再無一絲一毫的血色,口中誦咒:
“九天玄剎,化爲神雷。
煌煌天威,以劍引之!”
片刻之間,原本晴朗的青天黑了下來,天際突然出現的烏雲翻涌不止,雷聲隆隆,黑雲邊緣不斷有電光閃動,馳騁天地間,一片肅殺,狂風大做。
大風撲面而來,張小凡微微張開了口,這個情景,彷彿在久遠之前的記憶中曾經出現過一次。地面之上,上至道玄真人下至各脈首座長老,個個臉上都是驚駭莫名齊齊站了起來,又轉而看向小竹峰的水月大師。
半晌,盡是無人說話。
而水月大師卻也只是靜靜的註釋着天空上的兩個人。
“神劍御雷真訣!”道玄真人心裡不爲一驚,這年輕女子盡是用了無上奇術,真乃是奇才也!
只是,看着那女弟子臉色,雖然勉力施展出這等蓋世奇術,但身子顫抖,面白如紙,只怕是力不從心了。
天空之中,雷聲愈急,張小凡分明感覺到,自從天琊出鞘的那一刻起,手中燒火棍上頓時騰起了一股充沛無比的力量,就像是這與自己血肉相連的法寶從內心深處深深吶喊一般。
彷彿是它等待這一刻,已有千年!
天空更黑,烏雲壓頂,厚厚雲層中緩緩出現了一個巨大漩渦。
像是幽冥的通道,漆黑一片深深不可見底的巨大漩渦倒掛在天際,如九幽妖魔張開了恐怖大嘴,要吞噬世間一切。狂風凜冽,風捲殘雲。雷聲隆隆,電芒竄動。
張小凡欺身飛進,燒火棍玄青光芒閃動,在漫天黑雲之下顯得引人注目。陸雪琪望着張小凡裹在青光中衝來的身影,玉臉煞白。
“神劍御雷真訣”是道家仙法中的無上奇術,以凡人之身引發天地至威,可以想見陸雪琪身體此刻所承受的壓力之巨。“天琊”乃不世出的神兵,本來正是用來施展“神劍御雷真訣”的好兵刃,但與之相比,陸雪琪本人的道法修行卻是不足。
此刻,她只覺得天際烏雲之中,無限的巨力如洶涌澎湃的怒濤般向她身體裡涌來,全身上下外人看似沒有什麼變化,但體內血氣翻騰,幾乎都要被這股大力漲破一般。若不是天琊不斷吸走了這匯聚而來的洶涌巨力,陸雪琪只怕早就支撐不住了。
風聲呼嘯,雷電轟鳴,她凌空而立,恍惚中幾乎以爲自己像是風中無力的小草,下一刻,她想起了師父水月傳她這奇術時的話:“雪琪,你資質之佳,是我生平僅見,但這真訣威力太大,故反噬之威更是沛不可當。你修道之日尚淺,雖能勉強掌握,但千萬不可隨意施法,免遭滅頂之災。”
“轟!”
一聲炸雷,幾乎就是從通天峰當頭天空炸響,每個人都隱約感覺到腳下土地輕輕晃動了一下,彷彿上古雷神被人驚擾了沉眠,狂怒嘶吼!
一時間人人變色!
張小凡此刻距離陸雪琪只有兩丈,看了這威勢,任誰都知道一旦陸雪琪施法完成,只怕他便要灰飛湮滅。只是他突然全身一緊,身子竟如撞到一面軟牆一般停了下來,前進不得。
張小凡在剎那間面如死灰。“神劍御雷真訣”是青雲門鎮山奇術,何等神妙,在施法時通過神兵自然而然在施法者身邊佈下一層無形護罩,張小凡竟不得進。
燒火棍光芒更盛,卻再也無法前進一步。或許在靈力威勢上,張小凡的燒火棍並不遜於天琊,但在功法上卻相差太遠,他只是以本身靈力催發燒火棍威力,決然比不上陸雪琪那經過了千百年青雲門各代祖師千錘百煉的無上奇術。
但就在這絕望一刻,眼看天空中那巨大漩渦旋轉更急,雷電大做,天琊神劍光芒越來越亮,這絕世仙法就要施展完成的時刻,陸雪琪卻忽然身子一震,原本雪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幾乎在身前成了一道血霧。
天琊神劍頓時光亮搖晃,似有不穩,陸雪琪銀牙緊咬,閉上眼睛,將全部心力靈性全部集中到天琊之上,片刻之後,天琊光亮穩定了下來,反而更勝從前,燦爛奪目,不可逼視。
烏雲中一聲巨響,那巨大漩渦最深處彷彿出現了一道亮光,那是無數閃電正彙集成一,隱隱正對着陸雪琪手中的天琊神劍。
只是,陸雪琪心裡卻是一陣絕望,風聲中,果然傳來了一陣尖銳呼嘯。她全力護衛天琊,卻再也無力顧及身畔護罩,張小凡大喜之下,與那燒火棍化做一道玄青光柱,劃過天際,衝向這在風中搖擺的美麗女子。
就這樣了麼?
一切都到這裡爲止了麼?
她心頭忽然平靜了下來,在那一個瞬間心頭這麼淡淡地想着。
這個瞬間,短短的瞬間,天地是安靜的,凝固的,所有的東西都定在那裡,只有她立在風中,衣衫飄飄,黑髮拂動,睜開了閉上的眼,望向前方那道疾馳而來的青光。
這一刻,反佛時間停止,不在流動!這一刻,讓人銘記,永恆難忘!
張小凡望見了她,和她的眼神!
蒼涼的天地間,這傾城絕世的女子,就這樣緊緊與他對望。
那是誰的眼神,那是誰的傷,誰的傷刺痛的誰的心?是他還是她?冰冷的臉傳來絲絲的痛,這痛苦到底刺痛了誰的心?這樣的深!深深的!留在的他們的心底!
是你麼,碧瑤?三年前我放開了你的手,三年了,我以依舊在心裡想你,依舊!!
張小凡想到此忽然笑了笑,心裡還是那樣的痛,深深的哀痛。
燒火棍頓時溶入到天琊神劍光芒之中,所有人都再也看不清他們二人身影,也看不到燒火棍的光芒忽然黯淡了下來。此刻,天際巨響,一道無比巨大的電柱從天而降,落到天琊之上。
整個天地,都在顫抖,都在一起發出悲哀的聲音。
巨大的光柱從天琊上折射而出,天地同壽一般毀天滅地,衝向了張小凡,生死關頭,燒火棍騰空而起,擋在了他的身前。
下一刻,張小凡消失了,消失在那一片光柱之中。
就這樣很久很久。不知到底過了多久!
天空恢復了它本來的面貌,光芒也一點點消散開來。
臺下的青雲弟子都瞪大了雙眼望着萬里晴空,看着上面那一個充滿鮮血的身影,那身影緊緊握着一根黑色的燒火棍,飽受折磨的身體正一點點的垂落下來。
他沒有掉到地上,而是讓田不易如鬼魅一般接住了他,瞬間又在他的嘴裡放進了一顆紅色的藥丸。隨着一聲口訣,人便沒了身影。蘇茹等大竹峰一脈衆人,也紛紛跟了上去。
這時,臉色蒼白的陸雪琪從天際落下,就立刻被臺下衆人所包圍,在衆人看來,這就是應該有的結局,可她卻一言不發,直直髮着天際,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