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一念輕哼一聲:“承親王若喜歡猜謎,不如將這好興致留到十五花燈節上,說不準還能得個彩頭。”對於生如一的不住追問,她一臉的不悅。
但生如一卻鐵了心的打破沙鍋問到底,站起身來繞到莊一念的面前,彎着腰看着她:“你之所以不想將此事鬧大,是因爲皇上是不是?”
“承親王猜謎的功夫還需精進!”莊一念又把頭轉向另一邊。
莊一念的態度,倒是讓生如一篤定了心中猜想,也不厭其煩的再次繞到她面前笑着道:“你是不想讓皇上爲難,你是擔心皇后的父親李瑞因此事在前朝……”
“王爺!”莊一念突然提着音量打斷了生如一的話。
生如一被她冷不丁的嚇了一跳:“方纔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這麼大的火氣。”
莊一念不悅的瞪他一眼,遂即緩緩起身對他身後低身一禮:“皇上。”
生如一回頭,見生玄隱只帶着林直一人緩步而來,他抱拳一禮:“皇上。”
“你二人又吵起來了?”生玄隱將她二人一同扶起,淡笑着問。
莊一念搖頭:“沒有。”
生如一卻在旁說:“方纔琅環被侄兒揭了短,正向侄兒發脾氣呢。”
“哦?”生玄隱笑問:“揭了什麼短?”
生如一張口欲言,莊一念惡狠狠的瞪着他,大有一種你敢說我就撕了你的氣勢。
生如一搖了搖頭:“若是說了,估摸着侄兒今日就難出這宮門了。”
生玄隱當下也並未再問,只看了看地上的碳盆還有二人的椅子問:“坐在這廊下,不冷嗎?”
“不冷。”莊一念回說。
“給朕也搬把椅子來。”生玄隱吩咐身後的林直。
莊一念卻道:“起風了,皇上還是進去吧。”
生如一聽了接言道:“方纔也有風來着,也沒見琅環請我進去坐坐。”
生玄隱聽了淡笑,莊一念又瞪了生如一一眼。
“你既喜歡坐在這裡,那朕便陪你在此坐一會兒。”生玄隱道。
搖了搖頭,莊一念說:“只是平日裡閒着無趣便會在這裡坐一坐。”
聞言,生玄隱溫言道:“若是閒來無趣,讓合歡陪着你去御花園中走走。”
莊一念又搖了搖頭,神情有些落寞,沒再說什麼。
進了房中三人落了坐,生玄隱又道:“或是讓琳琅軒的樂師來……”
生玄隱話未說完,莊一念又搖了搖頭。
見她悶悶不樂,生玄隱有些沒了法子:“聽御醫說你現下的身子恢復的很好,若是平日裡有什麼想做的,吩咐合歡去辦就是。”
莊一念頓了頓問:“那奴婢想要出宮可以嗎?”
“出宮?”生玄隱蹙眉。
莊一念頷首。
“出宮做什麼?”生玄隱依舊皺着眉問。
“只是……隨便走一走,看一看。”莊一念有些怯怯的說,眼中有着期盼之色,好似等待着主人喂骨頭的小狗,可憐的讓人於心不忍。
沉吟稍許,莊一念以爲他不會答應的時候,生玄隱卻淡淡的點了點頭:“好吧。”
“真的嗎?!”莊一念一臉歡喜的不敢置信。
生玄隱見她終於露了笑臉,無奈的搖了搖頭:“出宮就能讓你那麼開心?”
莊一念用力點頭:“嗯。”
生玄隱說:“只是近來朕還有些事務要處理,待十五燈會之時,朕陪你出宮走走。”
“皇上也去?”莊一念以爲只是她自己出去走走,而且就是這兩日。卻未想這一杆子支到了十五燈會之時,而且是與他一同。
“怎麼?不喜朕同行?”生玄隱的眉頭又擰了起來。
莊一念生怕他一生氣反悔又不准她出宮:“當然不是!能與皇上出宮同遊燈會,實乃奴婢之榮幸,奴婢心中歡喜。”
得了“好處”,莊一念立馬狗腿說起好話。正所謂,小女子能屈能伸纔是本事……
三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無非是隨口聊聊瑣事,有時只是生玄隱與生如一二人說着朝中之事,莊一念只靜靜在旁聽着,從始至終,誰也沒有提起昨夜之事。新年後的晌午時光,到也過的靜怡。
待到生玄隱與生如一起身離開,莊一念破天荒的起身相送並且笑意盈盈。
生如一說:“這幾日好生養着,若是御醫說你身子不好,十五燈會朕便要考慮一下了。”
“皇上放心,奴婢會好生照顧自己。”莊一念篤定道。
生玄隱與生如一二人離開稍遠。
生如一隱有擔憂:“皇上真的要帶琅環出宮嗎?”
生玄隱未語頷首。
默了默,生如一說:“現下玆烏國的使臣還在洛陽城中,此時帶琅環出宮,會否有危險?”
“難得她高興,屆時喬裝一番就是。”生玄隱似也有些許憂慮。
生如一沉默稍許開口:“皇上,侄兒有一事不知是否該問。”
生玄隱頷首:“但說無妨。”
“您……對琅環,只是因爲那玄鳥之圖嗎?”
生玄隱停下腳步:“你的意思是?”
“侄兒只是……好奇。”生如一有些侷促的微低下目光,他能感覺到生玄隱眼中的審視。
立在當下,許久未答,生如一低身一禮:“侄兒逾越了。”
生玄隱輕不可聞的一聲輕嘆,伸手將他扶起:“朕並未責怪你之意。”說着繼續向前走去。
生如一不知他究竟是何意,可也無法再繼續追問,只得靜聲跟在了後頭。
氣氛有些壓抑,這一段宮道二人走的沉默。生如一暗道自己不該如此衝動多嘴。
而此時,沉默許久的生玄隱終於又開了口:“琅環她……”生玄隱卻是搖了搖頭說:“她……很奇怪。”
“皇上是指那玄鳥?”生如一問。
生玄隱擺了擺手:“並不全是,而是……她有些像她。”
她像她?
生如一一時間沒有完全明白,但稍作思量便明白了那個“她”是誰。
這麼多年過去了,生如一還是第一次在生玄隱清醒的情況下,聽他提起她。
生如一沉默,不知自己是否還能繼續問。
但今日生玄隱似乎心情極佳,他主動說起:“當年你還很小,大概只有這麼高。”生玄隱用手比了一下。
“侄兒記得,那年父皇大壽之時,皇上與她一同入宮,當年她趁着皇上正與父皇說話,逼着侄兒叫她五嬸,侄兒不肯,她便來捏侄兒的臉,硬是逼着侄兒叫了一聲五嬸才肯鬆了手。後來父皇還問侄兒爲何臉上紅紅的,侄兒不好意思說是被捏的,只得說是天氣太熱曬紅的。”
“哦?還有這件事?”生玄隱聞言笑問。
二人邊走,生如一說:“當年侄兒還曾想,從未在宮中見過這樣的女子,在父皇與您面前柔順溫婉,轉身便能私下欺負侄兒這樣的孩童。”
生玄隱不禁也想起了當年的事情,神色有些複雜,讓人看不出是喜或是憂,似乎都包含其中語中感慨:“她就是那樣古靈精怪的性子,這世間沒有一個女子如她一般。”
“那皇上說琅環像她?”
生玄隱說:“並非完全,只是……有時某一瞬間,能在她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她二人的性情相似,卻又完全不同。”
生玄隱忽然停下腳步問生如一:“自從她醒來,你可見她笑過?”
想了想,生如一道:“如此想來,雖然她時常笑着,但那笑容中卻有一種……陰鬱或者是什麼其他的東西,似乎除了方纔皇上答應帶她出宮之時是當真歡喜,其他……”生如一搖了搖頭。
生玄隱仰首望着頭頂的一大片烏雲,似乎再過不久便會有大雪落下。他說:“琅環,就像這烏雲,而她,卻是烏雲後的豔陽。”
曾經的她,如暖陽一般,笑容明媚的能夠穿透濃密的烏雲。
如今的她,如清冷的月光,依舊吸引,卻少了溫暖,只剩下了涼薄與悽愴。
有些相似,卻又完全不同。
生玄隱說:“有時看着她,好像看到了她,但……”現如今的莊一念眼中那一抹冷寂或寒涼,又讓生玄隱瞬間清醒,面前的人並不是他要找的人。
說了許多,生玄隱又搖了搖頭:“怕是年長之人,便常常會想起曾經的事情。”
生如一接言:“皇上正當壯年,如何稱老。”
看着生如一,生玄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要努力些纔是,今後定要成爲明主賢君。”
生如一抱拳一禮:“喏。”
生玄隱繼承皇位卻並無後嗣,雖然今後的日子還長着,他也許還會有很多的兒子,但是在現下看來,所有人都已將生如一當作了名正言順的儲君。雖然今後還有許多的不確定。
那天,生如一最後又問了生玄隱:“那皇上是否會將她送去玆烏國?”
生玄隱似是聽了笑話一般一聲輕笑:“當然不會。”
生如一這才終於放心些許。
……
而莊一念,自從生玄隱答應帶她出宮遊花等會,她的興奮之情便一直不曾消減過,近乎是數着時辰過每一日,好似期盼着得到玩具的孩子,興奮,歡喜,焦急的等待。
在她的百般期盼中,十五花燈會之日,終於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