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的辦事效率,快到讓莊一念意外。昨夜方纔商定之事,這不過一日的工夫,便已爲她準備妥當。
莊一念翻看着隨物一同送來的書冊,書中將所有香餌香料,草藥等等羅列詳細,並仔細記錄了配比製作方法。
“姑娘這是何時買了這麼多的東西,這麼多的東西,莫說我們自己用,即便開間鋪子也足夠了。”合歡在旁瞧着道。
莊一念合上了書冊:“這次你倒是很聰明。”
“姑娘真的要開鋪子?”合歡驚訝。
莊一念淡笑未語。
二人正說着話,聽到外間傳來腳步聲:“姑娘。”
春寧腳步蹣跚,左腿有些拖着緩步而來。
“春寧,你的腿還沒好,怎麼就出來了。”合歡當即上前攙扶。
春寧近前道:“已經好了許多。”
“來,坐下。”當日若非春寧拖住並殺了幾名殺手,莊一念想要逃脫更是難上加難。莊一念本想問她當日之事,但主僕二人都有傷在身,便一直未問。
“姑娘的傷勢如何,好些了嗎?”春寧慢慢坐下問。
“皮外傷而已,倒是你,腿傷如何。”
“姑娘不必擔心,奴婢的腿傷無礙,休息幾日就沒事了。”
莊一念輕輕頷首,轉而吩咐合歡:“合歡,你去將那些東西先收起來。仔細着些。”
“喏。”
打發了合歡,莊一念當即問春寧:“當日我離開後,你發生何事?”
春寧說:“當日奴婢下車查看,並未見到車伕便心生疑慮,之後還未待察覺,便身被一人所傷……奴婢無能,只能出此下策讓姑娘先行離開,卻不料讓姑娘更加身陷險境。請姑娘責罰。”春寧話說着便欲起身謝罪。
“坐下。”莊一念虛扶一把:“當日之事誰也沒想到,更何況前幾日你便提醒過我,是我太過大意了,未曾想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膽大妄爲。當日若非有你在,還不知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
春寧默了默:“姑娘,奴婢現在腿上未愈多有不便,是否請主人再派一得力之人前來。”
莊一念看她:“不必,你近來也好生修養,當日你殺了幾名殺手的事情必然會引起注意,近來什麼也不需要做。”
“那姑娘這幾日可查到是何人所爲?”
莊一念搖頭:“刺客都死了,查也沒查出些什麼。”
春寧蹙眉未語。
見她如此,莊一念問:“你想到了什麼?”
春寧擡頭道:“奴婢只是有一事覺得奇怪。”
“說。”
“奴婢從合歡口中聽聞,姑娘當日驚馬後,馬車奔馳許久,從東街一直到了臨近西街之地。”
莊一念頷首。
春寧又道:“這麼長一段路,爲何沒有官府之人前去相助?平日城中都有幾班都城府的官兵交替巡邏,且姑娘的馬車可是宮制的。”
聞言,莊一念眸光微暗。
春寧所言在理,即便都城府的官兵因爲危險而不願以身犯險,但若看到莊一念宮制馬車卻也不敢不幫。而她的馬車直到停下,殺了三個黑衣人之後,方纔有應南江帶着人前來。
應南江……
會是他?不會。若此事與他有關,他有何須將自己送回府中。
但在這之前,莊一念驚馬之事鬧得街衢之上人仰馬翻,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卻不見城中官兵或禁軍。
春寧見莊一念凝眸未語,便知道她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話中之意。
許久,莊一念緩緩道:“這點,你倒是提醒了我。”
“奴婢也只是猜想而已。”
莊一念只當這殺手必然是宮中某人買兇而爲,因爲除了那些後宮中的女人,莊一念自認並沒什麼敵人。
但現如今看來,那幕後之人不但有膽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洛陽城中買兇殺人,更能夠將手伸到都城府之中。都城府乃負責都城府兵調配之事,此人權勢如此之大,恐怕在這洛陽城中並沒幾個人。
“還是我想的太簡單了。”莊一念一聲冷笑。
……
後來過了些日子,生如一來看過莊一念,說起生玄隱朝中着令各部徹查此事,但當日殺手已死,也未曾在屍體身上找到任何線索,雖然生玄隱因徹查許久不得結果而朝上震怒,但沒結果依舊是沒結果。
堂堂大國,在都城之中光天化日之下街衢之上發生了兇殺案,但合各部之力,卻連個蒼蠅也沒抓到,此事好氣又實在是好笑。說起此事之時,生如一也是一臉無奈。
莊一念聞言只是淡淡一笑:“王爺不自責,能查到固然好,查不到也不必強求,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生如一輕嘆一聲未語。
“不說這不開心的事了,說起來,琅環還有一件事想要請王爺幫忙。”莊一念當即轉了話題。
“何事?”
莊一念說:“想請王爺幫忙找一間鋪面。”
“鋪面?你要開鋪子,做生意?”生如一驚訝。
莊一念頷首。
生如一有些鬧不明白是什麼情況:“怎麼好好的……若是缺銀子,待會兒我命人送來。”
聞言,莊一念不禁一笑:“王爺想多了,不過是覺着整日閒來無事,總不能一直如此荒廢度日,想着做些什麼,便想要開一間鋪面,不求賺多少銀子,只爲有事可爲。”
“你若是平日閒着發悶,也可以如其他貴女一般,邀人前來府中聚宴。開鋪面做生意……瑣碎之事繁多。”
莊一念淡笑一斂:“既然如此,王爺政務繁忙,此事琅環就不勞煩王爺了。”
“誒……你,我不是那個意思,這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生如一趕忙解釋說:“不是不幫你,只是擔心你這身子還未大好,便勞心瑣事,若是皇上知道了,又得訓我一頓,說不準你也得挨訓。”
莊一念心中暗笑,面上依舊冷着臉:“皇上那裡,琅環自會去說。鋪面的事情……琅環也可以自己想法子。”
生如一終是無奈一搖頭:“既然你執意,那可有看好的鋪面?”
莊一念一點頭,當即將擬好的單子遞給了他。上頭是她這幾日選好的位置。
“看來你這是有備而來,就等着我答應呢。”生如一看着單子不禁一笑。
待看過一番,生如一皺眉:“這幾間店鋪的位置都不在正街上,而且你要這麼大的鋪面是做什麼?”
“王爺不必多問,總不會是做酒色生意就是。”莊一念賣關子。
“可這如此偏僻的位置,你確定要這裡?不若我在正街給你找一間旺鋪,如此也不至於到時候生意不好了來找我哭鼻子。”生如一打趣道。
“不必,上頭第一間是最適合的,若是不成,就第二或第三個都可以,只是第一間這鋪子似乎是朝中某位大人名下的,琅環恐怕不便出面,所以纔想要勞煩王爺。”
生如一將單子收入懷中:“你還打聽的仔細。此事我給你辦了到是不難,但是皇上那裡若是問起,你可得自己擔着。”
莊一念一笑頷首:“不會連累王爺。”
“那好吧,這兩日得了消息,我便命人來知會你。”生如一說着起身。
“多謝王爺了。”
……
生如一方一離開,莊一念便笑容一斂。
春寧爲莊一念換了一盞新茶:“查了這麼久都沒查出什麼線索,這件事恐怕又要不了了之了。”
莊一念執起茶盞輕哼一聲:“官場之上自古如此,盤根錯節不知這底下牽扯了多少人,即便是查出來了也會被草草壓下,畢竟,我不過是一個宮裡邊兒出來無權無勢的女人而已。權衡利弊,即便是我也會這麼做。”
“可畢竟還有皇上……”春寧話說了一半,見莊一念的手稍稍一頓,她將話嚥了回去。
“皇上?他的煩心事比我更多。現如今玆烏使臣還沒離開,北境的凍災方纔有了些許緩解,朝堂內外明爭暗鬥,比起他,我倒是清閒。”
春寧頭低了低,沒敢再說話。
莊一念輕呷溫茶,將茶盞又放回了茶几上:“想要答案,咱們只能靠自己的手去翻找了。”
春寧頷首:“此事咱們的人一直在查,主子說,不找到暗害姑娘的人,絕不罷休。”
莊一念聞言,想着千御說這話的時候,必然一張俊臉冷的能結出冰來:“我見你,似乎很怕他。”
春寧怔了一下:“姑娘說主子?”
“嗯。”
提起千御,春寧便有些侷促的低了頭:“沒……有。”
“有還是沒有?”莊一念睨着她問。
頓了頓,春寧說點頭:“有。”
莊一念笑了笑說:“他素來極少笑,瞧着是有些……嚇人。”
想着當年在靈山寺初見之時,千御小小年紀也是整日板着一張臉,甚至比那圓方大師更嚴肅,但是接觸的久了,莊一念便察覺,千御不過是面冷但卻心善之人。
只是這些年,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千御怕也不會再給旁人接觸與瞭解他的機會。
“奴婢跟隨主子這些年,也只見主子對着姑娘笑過,從前還以爲……”
“以爲什麼?”
“以爲……主子是不會笑的。”
莊一念卻笑着搖了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