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是何人要殺你?”迦南駕着馬誇過黑衣人屍體問她。
莊一念搖頭:“不知,但怕是與此次邢州一事脫不掉干係。”
“可需我幫你去查?”迦南低頭看着懷中有些疲憊的莊一念。
她又搖了搖頭:“此事皇帝意欲不明,我不想將你和他牽扯其中。”
迦南聞言一笑:“爲你,有何懼。”
秋末風涼,吹的二人馬上衣袂翻飛,她問:“迦南,你究竟是什麼人。”
莊一念回頭,迦南低首看她:“我……是生生世世陪在你身邊的那個人。”
一聲輕笑:“說的也是,你和千御,都是一直留在我身邊的那個人。”
“你可否不要三句話不離那個傻子?”迦南蹙眉不滿,只覺得頂好的心境都被千御那二字給破壞了。
莊一念回過身去,手肘輕拐了他一下:“你不要總稱他……他有名字,千御!千御!”
“傻子就是千御,千御就是傻子!”迦南硬與她擰着,按說都是年紀不小的人,鬥起嘴來卻如孩童一般。
“你再這麼說,我生氣了!”莊一念佯裝動怒。
迦南卻是不懼,笑着問:“生氣又如何?”
“我生氣我……”她打不過他,說不過他,心思更是鬥不過他。
“生氣我就不與你說話了!”莊一念唯一想到的必殺技。
但迦南卻是一聲哼笑:“我好怕。”
“你……千御!”莊一念忽然看到前方那人背影笑着叫道。
那人聞言回身,冷峻的眉眼破開一絲笑顏。
“千什麼千!”迦南極爲不滿的將莊一念往懷中攬了一攬。
馬蹄停下,莊一念下了馬快步上前:“你來了。”
千御頷首:“你可好?”
“嗯,我沒事。”莊一念笑着點了點頭。
千御打量上下,見她當真身上無傷方纔放心。
莊一念看着他身後那遍地屍體,有黑衣人的,有隨她同行十五名禁衛的,此時俱都無一生還。眼中黯然,昨夜此處還是嬉鬧笑語,原齊爲她燃起的火堆這會兒還在冒着煙,那張肖武子爲她買來的毯子還鋪在原地……
千御說:“我到之時,內宮禁衛寡不敵衆已經死了。”
“這又有什麼重要的,左不過都是要死的。”迦南上前,鳳眸淡淡的掃了一眼那遍地屍體不見絲毫動容。
莊一念未曾接言,千御說:“我與迦南二人擔心你此行有異,暗中跟隨至此,如今禁衛已死,你……”
“我去邢州。”莊一念斬釘截鐵道。
迦南說:“你怎知不是皇帝派人暗中刺殺,他既暗中調查你的身世,必是對你有所懷疑,你難道還真的要查這勞什子的案子回宮邀功不成。”
“我若不回去,此前所做一切只當半途而廢,更何況,若我不歸,明月當如何。”莊一念反駁。
迦南冷哼一聲:“哼,你倒是處處爲人着想。”
莊一念不理他,轉而對千御道:“你們不必跟着我了,眼看再有幾日便到邢州了。”
“你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你當邢州官員會正眼看你?”聽到莊一念依舊堅持要回宮,迦南處處言語挑釁發泄不滿。
千御雖然也不希望莊一念如此,但卻向來尊重莊一念的意願,他道:“尚不知與生如一早已到達邢州,我將你送至邢州與他二人匯合,可保你一路安危。”
“他們到了邢州,你如何得知?”莊一念出宮前並不知尚不知已經離開,且一路疾行,只當尚不知在自己的身後,卻不想他早已先行一步。
千御未答,只將莊一念耳邊的碎髮別到了耳後。
有千御與迦南在側,莊一念便無需操心任何事,只是迦南那一身紅裳太過惹眼,被莊一念逼着在臨近城鎮換了一身深紫色的常服,雖已是那成衣鋪內最爲華貴的衣料,但依舊被迦南嫌棄了許久。
知道尚不知與生如一早已經到了邢州,莊一念便也不再急着趕路,乘着馬車一路勻速前進。
馬車很大,但是迦南那大長腿伸展開便顯得很小,莊一念不滿的踢了他一下:“這馬車都被你佔了。”
迦南靠在軟墊上雙手枕在頭後,被莊一念踢了兩腳也不惱,若是旁人,恐怕早已經腿腳分離了。
他不屑道:“這腿生的太長又不是我的過錯,總好過……”
迦南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莊一念的腿。
好吧好吧,她承認這具身體的個子不高。
“我腿短,我定製衣衫省布料。”
迦南挑着眉說:“我腿長,我驕傲。”
“你!腿短又不是我的錯。”
“那腿長自也不是我的錯。”
莊一念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懶得再廢口舌,左不過這麼多年總是說不過他。
千御被迦南趕在了外頭駕車,聽着內裡她二人鬥嘴的聲音眉眼淡笑。
如今這般的光景,好似回到了很多年以前的時光。
“喂!我累了,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迦南對千御道。
莊一念瞪他一眼:“千御駕車都沒說累,你什麼也沒做,遊手好閒的躺在這裡,你哪裡累!”
“本公子全身上下都累。”只要有千御在,迦南總是時不時的沒事找事,好在千御多時不與他計較。
“前方五里有一城鎮,到那裡再休息吧。”千御在外駕車道。
莊一念不願在馬車內與迦南鬥嘴,也掀了簾子出了車廂,坐在了千御身邊。
“風大,仔細着涼。”千御當即將自己的披風解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我說不冷,你總不肯信我。”莊一念雖如此說,還是未將披風脫下,不忍拒他心意。
千御笑看她未語。兩個人相處久了,關心對方已經變成一種本能的習慣。
“上次在別院中話未說完,近來皇帝可曾派人暗中查你?”莊一念問千御。
他搖了搖頭:“此事你不必擔心。”
莊一念一聲輕嘆:“這一生,平白被我處處牽絆。千御,你……”
千御手中的馬鞭“啪”的一聲在空中打了一個響,打斷了莊一念的話。
他知道她想說什麼。
“有些事情,從前如此,現今依舊如此。”
聞言,莊一念張了張口,終究沒再說此事。
曾經多少次,莊一念想要千御離開洛陽,因爲她知道他不喜歡這裡,或者即便留在洛陽,也可以過一些自己喜歡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人生……
但是千御的回答從未改變過。
莊一念不知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夠讓他如此待自己。
癡心相付,此生爲終。
“你怎麼不勸勸我?”迦南不知何時掀開了簾子在莊一念耳邊說。
猛地將她嚇了一跳:“你是鬼嗎,都沒個聲響。”
迦南定睛看着未語。
莊一念別過頭去:“你若想走又有誰攔得住,若是不肯走,又有誰能勸得了你。”
迦南略歪着頭想了想莊一念的話,車簾嘩地一聲在她身後落下,不知他又鬧起了什麼脾氣。
莊一念卻忽然笑了,掀開了車簾子對迦南說:“你記不記得,那年你將我誆去深山行獵,正如現下這般。”
迦南不滿的掃了一眼千御的背影:“自是記得,當年也是多了一個某人。”
莊一念笑,千御只做未聞。
三人一路說笑,莊一念倒也暫時忘記了原齊與肖武子等人的死。
傍晚,終於到達了臨近城鎮。
客棧中,莊一念,千御,迦南三人同桌而食。
因爲玉佩回到了她的身上,莊一念覺得身體狀況比前幾日好了許多,胃口也比前些日子大了些。
迦南幾乎沒吃東西,只一杯一杯的飲着酒,千御只吃了一點,便一邊與迦南說着話,一邊給莊一念夾菜盛湯。
“如今邢州很亂,即便一念到了邢州與生如一等人匯合也不見得萬全。”千御對迦南道。
迦南倒了一杯酒說:“生如一也不過是個孩童而已,至於那個尚不知……”
執着酒盞,迦南忽然笑看着莊一念問:“爲何我總有種想要殺了他的衝動?”
莊一念看也沒看他:“因爲你變態。”
迦南哼了一聲,難得未與莊一念鬥嘴,而是問她:“這一次老皇帝派你出宮辦差,究竟按的什麼心思,可知如今洛陽內外都傳遍了你的事情。”
莊一念喝了兩口燙放下了湯匙:“他想要的便是這樣的結果。”
迦南與千御對視一眼。
莊一念說:“我偶然得知有朝中官員強搶糧食一事,派人去查,得知此事還有其他人也在查。起初我以爲是尚不知隨後啓程追上了我們,是他在沿路查探此事,但後來你們說他早已到了邢州,那查邢州一案的便一共有三隊人馬了。”
捏着帕子拭了拭嘴角,她冷笑道:“皇帝向來多疑,我早知此事他不會輕信於我,先後派出三隊人明裡暗裡查探邢州一事,而名面上,卻只有我一人。”
說到這裡,千御接言道:“皇帝有意派你一個女官出宮來查這件事,便是要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身上。”
迦南說:“所以,你便成了衆矢之的靶子,其他兩隊人便可暗中調查此事。”
扔下了帕子,莊一念眸光幽深:“在我出宮前一日他便說過一句,此行必是前路多舛,想來他是早已料到會暗中有人阻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