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約找大殺器,大殺器列出事實來告訴她,她要解決的是怎麼大一個麻煩事。甚至,大殺器都沒法從根底上解決這件事。
中國傳統的倫理道德,說到根子上便是“忠孝仁義”四個字:“何氏再怎麼理虧,再怎麼行事荒唐,憑她是生母,便拿住了最大的底牌。阿孟姑娘,這事你便是求到官前御前,官家也不能插手。不過,此路不通,還別有路,你去求求你蔓生兄,把林增其調出南京,林增其不是多有作爲的官員,想叫他一世在外邊回不來,也並非難事。”
這是治標,真要治本,那是不可能的。
當然,這個標要治得好,也可以無限接近於治本。
“啊,對,這也可以。”孟約想起盧宕來,盧宕就是親爹討了續絃後回到盧家,因種種原因,盧家最後爲盧宕想,把盧宕生父遠遠調離南京,這才讓盧宕有了個寬敞舒適的成長空間。
楊廷禮看孟約一眼,幾片秋日金黃的樹葉墜落在她面前,瞬間引得她注目欣賞,待她看夠,楊廷禮纔開口:“阿孟姑娘,你要記住,帝后始終是帝后。”
從銀杏葉如金色小扇子的脈絡中擡頭,孟約有片刻迷茫,但很快明白過來,遂笑:“謝謝閣老,我曉得。”
“你肯聽便好。”
“其實這事都不用去求蔓生兄,求先生就可以吧,也許不求誰也能成,師兄自己就可以吧。”王醴再怎麼也是有幾個知交好友的,只要他想,應該也不難。
“卻最好求官家,你且好好想想,若是王重崖自己做,叫人知道會如何?至於呂尚書,剛至兵部,做點什麼事都容易招人眼。”楊廷禮對朝中事,是哪他已經不在那裡,卻對種種般般瞭若指掌。
孟約:“求……您,也能成吧。”
楊廷禮:……
“您要是不方便,我去求官家便是。”
楊廷禮擺手,不是不方便,而是燈下黑,總是爲官幾十年,官至首輔的男人,怎麼可能連這點人脈都沒有。甚至都不必費人情,林增其不過八品官,去吏部說一聲,把林增其調出南京,對楊廷禮來說,其實比宣慶帝直接過問還更快些。
宣慶帝慢不是別的,而是八品官委實位低,宣慶帝要調人,還得再轉幾手。吏部,有楊廷禮舊日門生,他都不必親至,遞個手書過去足矣。
“你拿什麼換?”
孟約:都這麼熟了,還要換的嗎?
“我不知自己有什麼可換的,不如您直接告訴我您想要什麼來換。”金銀珠寶,當過首輔的男人已經不在乎了呀,別的,孟約也給不了。
“看你還沒想好明年寫個什麼本子給德麟班做開箱戲,不如爲老夫畫個本子。”
“您打算來個自傳?”
楊廷禮瞟孟約一眼,搖頭:“自然不是,老夫想再看看那個五百年後的世界。”
孟約有點不大懂,楊廷禮好像格外喜歡那個五百年後的世界,哪怕是孟約虛構出來的,其實很多不足都是楊廷禮幫着作的修改。楊廷禮一世可謂功成名就,位高權重,怎麼還會嚮往那個明擺着是她一筆一畫“虛構”出來的五百年後呢?
最終楊廷禮也沒給孟約角惑,孟約半懂不懂地回孟園,還沒開始細細琢磨呢,呂擷英就遣人過來喊她。慶園中,孟才一露面,呂擷英便起身攬過她緊挨着坐下:“聽說科學院的第一段蒸汽機車已經可以載人啦,我與你盧先生好奇得很,想託年年問問你侈,能不能讓我與你盧先生一道去見識見識。”
應該是南京往廬州的那一段,全程接近於四百里,以現在的速度,單程大概需要將近五個時辰。確實有不少人等着看稀奇,盧昆閬這樣喜歡時不時出門浪一圈的,孟約一點也不意外:“應該能行,我回去問問爹再來回先生。”
這段時間,孟老爺沉迷電機無法自拔,已經開始設想這東西是不是能轉化爲動能。孟約很是被孟老爺驚嚇到,因爲在她理解中,能把電轉化爲動能的,只有電動機啊電動機!
“不急,你且坐着,與我說說昨日何氏的事。”呂擷英這是在王醴那裡屁都沒問出一個來,才找孟約問。孟約粗略把過程描述一遍後,呂擷英拍案而起,“好大的臉面,人說丟就丟下,十幾年來連根絲都沒送來過,重崖沒享過她一點關照,她倒來要重地關照她寵大的兒子。這真是……真是狼心狗肺不是東西,不成,得想個辦法,不能叫何氏再時常躥出來。”
“楊閣老幫忙出了個主意,把林家調離南京。”
“倒是個好辦法,也不很難辦到。”呂擷英也要考慮自家大兄眼下不便,遂琢磨誰能幫上這忙。
孟約告訴呂擷英楊閣老會解決這事後,呂擷英便乾脆丟開這事,只叫孟約好好寬慰王醴:“他如今已不在意,但心裡邊難免不好過。年年也要早作準備,日後要嫁給重崖,眼下便少不得要面對何氏。”
豈止是要面對,不面對都要找麻煩,何氏這時候,正琢磨着怎麼拆了這門親。所幸兩家還沒落定,雖請了官媒,不日便要定親,但不是還沒定麼,何氏思來想去,竟仍是隻有從王醴下手。
光只那天,孟約就很強勢的樣子,何氏自命佔着孝道二字,但孟約似乎很擅長於站在大義上凜然回擊。孝雖大過天,但何氏也不想落那麼個名聲,她的幾個兒女,大的已經定親,兩個小的也正在議親,這時候她這個做媽的,自然不能出問題,壞了兒女姻緣。
“倒是可以用一用王家那羣老東西。”何氏這裡指的是王家族老。
王醴雖然不怎麼理會王家族老,但,他也不是一個人活在這世上,族老的話,真到說出來,他還是得撿着聽一點。
“要有什麼能振興王氏的姻親肯讓女兒下嫁……”
何氏對王醴這點信心還是有的,雖生得不很好看,但憑他的前程,有的是門閥世族願將千金許之。妙的是,曾有人在她面前透露過這意思,要說當時有挺多人,話並不是對她說的,但管是不是對她說的,她也聽到了不是。
“我倒要看,王氏一族怎麼拒絕得了葉次輔千金!”那可是傳聞,不日將接任首輔的當朝次輔葉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