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山,將軍府裡。
“哇哇……”嬰兒洪亮的哭聲宛若魔音轉入人的耳朵。
雕花大牀上鋪着厚厚的被子,小陳鼎四肢朝天,又抓又蹬,哭的似天昏地暗,實際上一滴淚珠兒都沒落下。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一會兒看看坐在牀邊,手裡拿着他心愛玩具,卻板着一張臉的孃親;一會兒又可憐巴巴的看着一旁面露焦急的奶奶,只要李小妹或高氏的眼神跟他那雙眼珠子一對視,小陳鼎兩眼一閉就哇哇的哭的更厲害。
“玥……”高氏看着孫子哭的這麼厲害,心理面心疼啊。
“娘,您別慣他。小孩三翻六坐九會爬,外頭跟他一樣大的小孩爬的都利索的很了。就他,爬兩步就癱那兒了。真不能再慣他了。”
李小妹一邊跟高氏說着,一邊用眼睛狠剜着小陳鼎。就因爲她要他學爬,多爬會兒,李小妹已經被高氏和更高級別的黃老太太數落了好多次了。
哭了又哭的小陳鼎看奶奶不幫他,老孃手裡還時不時拿着玩具誘惑他,最終忍受不住誘惑,翻身趴在牀上,四肢倒騰着向他娘身上爬去。
李小妹沒有繼續‘作踐’小陳鼎,把陳鼎抱在懷裡,手中搶來的玩具也如陳鼎所願,給了他。高氏兩步走上前,一把把孫子抱了起來,還狠狠地看了李小妹一眼:“就沒見過你這樣當孃的……”陳鳴小的時候高氏多精貴他啊,那是高氏等了n多年纔等來的寶。真正的捧在手裡怕摔着,含在口裡怕化了。
眼下陳鼎是陳鳴唯一的兒子,不管陳家能不能成事,陳鼎嫡子嫡孫的地位都不可動搖,完全是名正言順的第三代第一繼承人。
小陳鼎在奶奶懷裡能夠感受到一種有別於他老孃的氣息,立刻給高氏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甜甜的笑臉,樂得高氏心都要化了。
因爲陳鳴的一次次出征打仗,高氏真的是把對兒子的擔憂疼愛都加賦在孫子身上。
陳家的女人日子過的很忐忑很不安的,她們現在榮華富貴,享受着萬人尊崇,但一旦事敗,整個陳家淪落深淵,就是最最普通貧乏的平民生活也距離她們遙不可及。然而她們根本無力改變這一切,那就只有默默地接受。
將軍府書房中,陳惠正詳細的研讀着新編練的六個甲兵營提交上來的軍情報告。這六個甲兵營不日就將南下的,他們當中七成的人馬是投效的戰俘,剩下的三成中也有七成的新兵蛋子,真正的陳家軍老兵只有少少的一成。
這樣的部隊留在將軍府境內是不怎麼安全的,尤其是清廷的第二次圍剿即將撲來,陳家軍留守隊伍很可能會陷入死守的困境,這種情況下很難保障這樣的部隊的忠誠度。
他們在組建之始就是爲陳鳴的遠征部隊準備的,而且這三千人已經是第二批了,第一批人數也是三千,也是六個營的甲兵,在多日前已經開拔,現在都走到南陽府城了。
這六千人把根據地內部這段日子裡投效的戰俘拉走了七七八八,陳鳴也會把他部進入鄖陽府之後的大部分戰果送回到根據地來,這些願意跟着陳鳴的流民難民,在將軍府受到清軍大肆進攻和封鎖的時候,軍事技巧可能比不過投效的戰俘,忠誠度卻是能完勝之。對於陳家軍來說,接下來的日子,忠誠遠比戰鬥力重要。
當然了,陳鳴自信滿滿的收容下這麼多的戰俘,也是因爲他的金手指,對於這些以戰俘爲主體的營頭,‘望氣術’絕對是對付他們的最佳法寶。
陳惠卻是不知道陳鳴的bug的,所以他很憂慮。要是陳鳴在遠征當中,這些戰俘爲主力的營頭突然潰了,就不提反戈一擊了,只要他們突然潰散掉,就能把陳鳴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所以陳惠對於這些營頭的軍情彙報,一律是詳加覽讀,對於這些營頭的每一個變化都親自過問。
所有的投效戰俘,在彙編進甲兵營之前,從建制到籍貫,一律打亂。
河南、陝西、湖北,少量的安徽兵,四省的綠營戰俘,那麼多軍鎮和營頭,和稀泥一樣徹底的攪拌在一起,盡最大努力讓營頭裡的俘虜兵彼此個不認識,互相不熟悉。
然後是甲兵營的武備,沒有配火槍,俘虜兵穿着是最簡單的藤鐵甲;而且這種藤鐵甲不同於一開始的藤鐵甲,現在的藤鐵甲是以藤甲爲框子,外面敷上一層鐵片,用皮革、荊條編聯一起,這就是藤鐵甲了。而正規新兵配備的是老式的藤鐵甲,胸口部位還是那一個鐵質的胸甲;最後人數在隊伍中僅僅有一成的老兵們,披掛的就是防護力更強更全面的鐵甲了。
如此做也算是對俘虜兵的一個威懾。
別說這種人爲等級劃分影響戰鬥力,陳家軍軍功體系羅列的很清晰,只要立功,俘虜兵功勞足了也能披上鐵甲。現在的階級地位又不是士兵一輩子的階級地位?
老兵們每個人還配有四枚手榴彈,一些軍官還配有手銃。
總的來說,這前後十二個營頭的秩序,在沒受到嚴重考驗之前,還是有一定牢靠性的。
陳惠在根據地能爲陳鳴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前後十二個新營頭,連軍官都是從一應隊官中火線提拔的,他們連同陳鳴現下統帶的本部,相加一萬人馬,就是陳鳴遠征隊伍的基本盤了,頂多陳鳴在鄖陽再招募一些個。人數絕對不會超過一萬五千人,以冷兵器爲主,火槍火炮爲輔。
陳惠放下手中的報告,揉了揉眼睛,臉上露出了一抹疲態。自從陝西綠營復來,陳惠這肩膀上的壓力就日益加重,這次大戰,根據地這裡可沒有陳鳴與他分擔壓力了。
南陽更南的人馬自然會被陳鳴牽制住,甘陝、直隸、京師旗兵、山東等地的人馬卻必須由根據地來扛,之前由陳鳴來承擔的軍事壓力一下子落到了陳惠的肩膀,這讓他心裡一直沉甸甸。
陳惠沒打過仗,他很怕自己扛不住這股壓力,到時候兒子正在江南大戰呢,老巢突然淪落,那該是何等的悲慘?陳惠這些日子屢屢走訪隊伍和新兵營,一次次用堅定地語氣對自己說:陳惠你一定要抗住,抗住。但心裡就是沒譜。
清廷的第二次匯剿,據暗營傳來的密報,乾隆皇帝調動了甘陝、直隸和山東的多路大軍,還動用了豐臺大營的京旗。像火器營啊、健銳營啊、護軍營啊,都有出動。另外還調動了吉林、盛京的馬隊和一部分蒙古馬隊。
來勢洶洶,是要以泰山壓頂一舉將汝州碾爲粉齏。陳惠……,他能泰山壓頂不彎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