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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落淚了,幾陣隱隱的春雷過後,十二日的晚上下起了寶貴的一場春雨。漆黑的夜空中看不到絲毫的亮光,一條條雨絲從天而降。
這讓復漢軍的追擊不得不增添了兩分小心,尤其是五百戶鎮傳來消息,河西務的清軍馬隊突然從北運河對岸殺過來,讓已經進入反攻的親衛旅和江蘇陸軍一師一旅不得不重新轉爲防禦。那裡的清軍也在突然殺到的清軍馬隊接應下往西北退走了。
陳鳴在雨滴落下的兩刻鐘,下達了步兵回縮的命令。即使縮回步兵,光復漢軍馬隊的追擊,也夠清軍受得了。你看,陳鳴的命令剛發出去不到兩個小時,追擊部隊就有回報,他們在香河縣城發現了一個大收穫——阿桂的屍體。
已經被裝入了一口上號棺材中了,聽俘虜的阿桂次子阿必達交代,這棺材本已經安排了馬車來裝運,可是復漢軍來的太快了,城中人荒馬亂的,那些人逃命都還來不及呢,哪裡還顧得了阿桂的一具遺體啊。於是堂堂的大軍統帥的遺體就這般不爲人多看一眼的躺在那具棺材中。等到衝進香河縣城的復漢軍在縣衙大堂上發現這具棺材的時候,就只有阿必達和兩個阿桂的親隨守在那大堂。
其中一個親隨反抗激烈,被衝進來的復漢軍一槍打死了。
細雨之中,全軍崩潰的清軍就這樣倉皇的往北京逃過去。大隊大隊的清軍步兵,神色慌張的在香河通往北京的闊野上逃竄着,而很多的練軍和直隸綠營就乾淨利索的把號褂一脫,把槍子、腰刀隨處一扔,搖身一變成了‘無辜’的老百姓。
在細雨之中死命往北京奔逃的清軍絕大多數都是旗兵和蒙古馬隊,很多步甲兵或是沒有了坐騎的馬甲兵。這些人一步一跌,心如死灰,面如枯槁,他們所有的期望和未來的美好生活隨着這一戰毫無懸念的敗陣而變得一片灰暗。有的人摔倒了就再也爬不起來了,也有的走着走着就放聲嚎哭起來,跪倒在地上死活不願再擡起頭來。就算是那些還有着坐騎的馬隊敗兵,人騎在馬上,也是全部的垂頭喪氣,無精打采。
和琳再度恢復意識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馬車上。鼻子裡是濃重的血腥氣和臭氣,他的旁邊是四五個受傷的軍官。
和琳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傷有多麼的重,他渾身都疼得要死,不能動彈,骨頭一定是斷了的。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去,因爲他感着自己正在死去,現在至少已經死了一半了。他的呼吸都有困難,恍惚中的和琳有過一種‘魂魄’離體的錯覺,他認爲這是死亡的徵兆!
和琳害怕死亡,至少他不甘心現在就死。恍惚中和琳做了一個夢,夢到他從沒親眼看到過的母親,是那樣的慈祥慈愛,她帶着他還有大哥和珅來到了一處遍地是鮮花的地方,哪裡天空上有仙女在飛舞,大地上有着數都數不過來的果樹,每一顆果樹上掛滿了色彩不同的果實,還有一道道的清泉甘冽……
通州城內一片悽惶景象。
這座對於北京城至關重要的城市,已經能看得到城外小股出沒的復漢軍騎兵了。通州城內的滿清騎兵數量遠遠比復漢軍多,可所有人都沒膽邁出城池一步。
通州的東大門被兩支復漢軍的騎兵小部隊耀武揚威的好久,他們拖着兩斤炮和三斤炮對準通州足足打了三五十炮,城門樓和東城門被打跟狗齜牙似的露出一個個黑洞洞的缺口。、
復漢軍遠沒有轟碎通州的城牆,可他們轟碎了城內所有清軍八旗的‘心’。海蘭察還留在通州收容敗兵,可是清軍卻根本沒有多城門進行修補,他們已經失去了修補的動力了!
修什麼修?修有什麼用?
天上下起了小雨,似在爲數萬清軍八旗在哭泣。站在通州城頭高處,海蘭察似可以看見東面天際的深處,那雨幕的盡頭,那塊被血色覆蓋的戰場現在已經被雨水沁成一片更驚心動魄的赤紅!
淋淋小雨當中,通州城內的八旗兵丁呆呆而立,個個臉色青白。
又是一天,雨水慢慢變大,這對清軍有那麼一點幸運,因爲復漢軍的追擊被老天爺叫停了。可大雨劈頭蓋臉的澆下,城裡的每一個人還是那樣的心神不寧。
每一個人都給淋得落湯雞,可讓他們的身體從裡到外都不由自主的在一直顫抖的並不是雨水帶來的寒意,而是復漢軍的恐怖。
天邊烏雲似鉛塊一樣的凝重。道路更加泥濘,即便是夯實的官道。有一批清軍八旗敗兵出現在了通州城外。雖然通州的清兵們自己也很落魄,在看到現在這些清軍八旗士兵的慘狀後,還是忍不住要掉滴眼淚。
身上的軍服破爛不堪,棉甲已經都被丟棄,渾身上下都是泥濘,走一步都要掙扎半天。好點兒的手裡還有杆步槍,卻也成了一柺棍。更多的是赤手空拳,只麻木掙扎前行。從香河到通州,七十里的道路,又碰上了雨天,道路泥濘,肚子裡估計也沒吃的了。這掙扎着撤回來,一路上都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
通州城這兩天前後收容了一萬多人,那就沒一個是帶重傷的,傷勢真的厲害的,不是被複漢軍殺死了,就是死在了路上了。
溫福是在入夜時分進抵通州的,年近五旬的他也吃了不少苦頭。他在脫離戰場的時候被流彈打中後背,雖然棉甲擋住了大半的力道,但還是被彈頭扎進了肉裡,連馬都不能騎乘,由親兵用擔架擡着擡回通州的。看到眼前慘狀溫福鐵青着臉,卻也一言不發。
而就在滿清上下悲哀痛哭的時候,復漢軍則正精神輕鬆愉快的清點着自己的戰利品。
練軍、綠營陳鳴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八旗兵,是滿蒙馬隊,是八旗新軍。
而杜集一戰的結果據清點,主戰場和分戰場【十百戶村】戰場上清軍的遺屍不下三萬人,扣除了毫無價值的練軍和綠營兵,其中八旗和蒙古馬步兵的數量再保守估計也能有兩萬人。尤其是杜集戰場上,橫屍戰場的光八旗新軍就有六七千人之衆。
而兩天兩夜的追殺,從香河到通州這七十里路上,被俘的清軍,無分滿漢蒙,總數也超過了四萬人。這還沒算上追殺時被騎兵部隊幹掉的幾千人。
光從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清軍的十五萬大軍就被生生解決了一半。而那剩下的一半人裡,逃跑的練軍、綠營就不去說了,便是連蒙古馬隊都有落荒而逃的,而誰又敢說八旗兵就沒有半道溜之大吉的呢?
逃回通州、北京的清軍具體還能剩下多少人呢?陳鳴覺得不會比60000這個數字多了。
……
讓時間回到昨日。
在溫福艱難的爬到通州的時候,武清縣城也迎來了大批的清軍,只是他們的身份不再是持刀舞槍的戰士,而是戰俘了。
大雨滂沱,平坦的原野上,滿是滾得象泥猴一樣的清軍士兵,再也看不到他們之前對武清百姓不可一世的面容了。現在的他們就是一堆堆沒骨頭蟲,一羣羣地癱倒在泥濘中。大雨將每個人都澆得透溼,一個個都恨不得縮成一團,卻還要艱苦的向武清爬去。
復漢軍在戰後各處戰場上,光收集到的鳥槍、燧發槍就有五萬多杆,腰刀更是跟破爛似的戰場到處都是。大敗之後的清軍已經不是士兵了,很多人都渾渾噩噩的往北京方向跑,被複漢軍的騎兵追上後,就噗通一下跪倒地上。
押解和運送傷病員的復漢軍士兵,一樣冒着大雨,一隊隊的在這鋪滿大地的敗兵當中穿過。這些勝利者同樣很疲憊,但他們眉宇間卻都憋着一股勁兒,因爲他們就是被陳鳴放在後頭護衛軍需輜重的山東陸軍一師和廣東陸軍一師。好不容易碰上了這場大戰,被留在後頭護衛軍需物資,雖然不能跟前方衝鋒陷陣相比但也真的十分重要。可是他們的假想敵——河西務的清軍馬隊就大搖大擺的從他們眼前劃了過去,奔到了十百戶村,接應着餘部清軍退走,整整兩個守備師的兵力是半點像樣的功勞都沒有立下。現在他們又給安排了一個押送俘虜和護送傷兵的任務,真的很讓人心裡憋火啊。這些人眼睛中閃爍的精光,跟神情呆滯的清軍戰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從香河到武清,然後到楊村務、到北倉,到楊柳青,到天津,俘虜的隊伍越滾越大,從眼前一直綿延到雨幕盡頭,無窮無盡似的。
從香河到通州的沿途上,一面面清軍八旗營旗骯髒不堪,拋棄在泥水中,被一雙雙腳沉重的踩過去。
這副畫面,就見證了一個異族帝國的徹底崩塌!
……
紫禁城裡。
夜晚寂靜,永珹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他今晚上是獨眠,即使留下陪嫁的寵妃他他拉氏也沒有召幸,身邊沒有嬪妃,也沒有太監宮女,滿頭汗水淋淋的從他額頭滴下,那撮烏黑的長髮也溼漉漉的。他驚慌的喘息着,手扶胸口,眼睛惶恐的張望着,沒有呼喊叫人,直到能確定自己確實是做了一場噩夢,自己現在還在養心殿的寢宮當中。好不容易平復下內心,永珹內心中卻又忍不住升起一陣恐懼。他告訴自己那是個噩夢,並不是現實,可是阿桂大敗的消息已經傳來,夢中的那一切完全有可能變成現實啊。永珹都沒有發覺自己渾身的中衣已經被汗水盡透。
永珹重重的躺回牀上,窩卷着身子,目光一會兒平靜,一會兒猙獰,一會兒又充滿了恐懼。現在的他可不是什麼至高無上的大清帝國大皇帝,而是跟平常受驚受恐嚇了的草民一樣,窩卷的身子是那樣的無助。
是的,永珹很無助。他只要一想起剛纔夢裡的‘一切’,顫慄就會巡檢襲滿他的全身。永珹深深的把頭埋在被子裡,渾身上下顫抖了好長時間才停。只因爲那個夢境太逼真,太真實,因爲在那個夢裡,旗人的下場太慘了。
復漢軍輕而易舉的奪得了通州城,京城被他們兵不血刃的拿下,海蘭察擁着永珹還有數萬步騎兵逃亡承德。可是奪取了北京的復漢軍一點都不感覺到滿意,因爲整個北京城都被旗人給搬光了,紫禁城也好,圓明園也好,珍貴的古玩珍寶全都被拿走了,陳鳴大大的不滿意。然後他就揮師猛攻東北,盛京飛快的陷落,剛剛在盛京落腳的百萬旗人只有少少的二三十萬逃到了更北方,餘下的旗人全部被複漢軍捉拿,然後男人打入了勞改營,沒日沒夜的做苦力,屍骨鋪遍了中國的每一個地方。
那一條條寬達的道路下,那一座座威嚴的城壘裡,躺着的是無數旗人的森森白骨。
而旗人的女人,不管是皇妃格格,還是普通旗民,但凡有姿色的,她們被蹂躪被玩弄,被肆意的侮辱,成爲了陳漢達官貴人手中的玩物,手下最低賤的奴隸……,這其中包括自己樣貌並不出衆身份卻很高貴的蒙古皇后,她是博爾濟吉特氏巴林親王品級郡王巴圖之女,永珹能擊敗永瑢成爲乾隆的繼承人,有一個哪怕不得寵的蒙古閨女做福晉,也是一大原因。也包括十分得他寵愛的柔順妍麗的他他拉·謹繡,還有高佳氏、夏氏。
永珹是個學問挺不錯的人,他知道自己夢裡的那些是對照了什麼,那分明就是歷史上的靖康之變。當年金軍就是那樣侮辱的趙宋,而滿清恰恰自號是女真。可永珹知道啊,他們滿清哪裡是什麼女真呢,女真人早就被當年的蒙古人殺光了。
那昔年的欠債就要落到今日的八旗頭上嗎?
在永珹那個無比真實的夢境中,愛新覺羅氏更會全族被陳漢給斬草除根!所有的男丁,無論老幼,無一倖免。
復漢軍繼續往北打,東北待不下去的滿清殘餘狼狽逃亡大草原,全族只剩下了五萬人不到。而蒙古的王爺們大勢所趨之下也靠不住的,就連永珹的老丈人科爾沁巴林郡王巴圖,也對八旗不理不問。那些蒙古白眼狼不僅不供奉八旗,反而刀槍相對,滿清在草原上日子過得很苦。然後無恥的蒙古人引領着復漢軍的騎兵追殺過來,讓八旗徹底成爲了歷史。
顫慄和驚恐襲滿了永珹全身。因爲他做的這個夢是那樣的真實,就好像自己真的親身經歷過一樣。他被複漢軍活捉後,用麻袋裝起來,復漢軍騎兵縱馬踐踏,整個屍骨爛如泥漿,那粉身碎骨的痛似乎跟着‘夢鄉’都能傳到他的心裡,永珹劇烈的顫抖起來。
一想到夢裡愛新覺羅家還有八旗上下要遭受到的屈辱、踐踏,還有自己要遭受的厄運,永珹就不寒而慄,渾身的發抖止都止不住。
“來人,傳傅恆、明亮進宮!快,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