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
鄭允芝露出驚詫的神色:“你是說嬴翌一人,便擒了賊首,殺光了五六十個賊衆?”
鄭五站在鄭允芝面前,神色鄭重的點了點頭,有些感嘆道:“老爺,這嬴翌怕是有霸王之勇!周力、連彪兩位總旗官自不敢欺瞞。從嬴翌砸開嚴舉人宅邸大門,到塵埃落定,還不到半刻時間。小人原以爲頗費些功夫,付出些死傷才能擒殺賊人,沒想到...”
“竟然這般橫勇?”鄭允芝露出不可思議之色:“我以前聽說已故盧尚書用八十斤大刀,可衝鋒陷陣,原是不大相信的。沒想到如今天下還真有這樣的猛將?!便是猛將,也要親兵維護,抵擋左右纔是啊。”
懷叔驚歎道:“羽之橫勇,千古無二。老奴看這嬴翌,怕也不差喲。那賊人俱是老賊,殺人無數,心狠手辣,卻一個照面就被殺了乾淨。比殺雞宰羊都要輕鬆。難怪此人敢以一己之力爲鄉人報仇,果然是有本事的。”
鄭允芝心中振奮,大笑道:“有此人在,我心中憂患大減!”
懷叔提醒道:“還須好生對待纔是。”
鄭允芝連忙點頭:“懷叔說的是。這樣的人,一身傲氣,只能以情義牽絆,而不能以官威壓制,否則適得其反。”
又道:“他這樣的人,必定不是賊寇之屬。若是賊寇,早把闖賊踩死,自己做了頭目。我須得好生拉攏,以誠相待,以收其心。”
然後看向鄭五:“如今大事緊要,我意將全縣兵馬交給他來節制,小五,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此間把兵馬交給嬴翌節制,倒是有些對不起你。”
鄭五正色道:“老爺說的哪裡話。葉縣危如累卵,需要一個強力人物鎮壓。小五更願意時時刻刻伴在老爺身邊保護老爺。”
鄭五是鄭允芝的家生子,對鄭允芝忠心耿耿,在他看來,什麼領兵將領,也不及伴在鄭允芝身邊來的好。
鄭允芝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懷叔,明日你去,代我請嬴翌過府吃頓飯。”
“老爺英明。”
...
嬴翌回到住處,脫下血淋淋的甲冑丟在一邊,稍作洗漱一番,二牛便帶着他翻強越過幾座院落,來到一個陌生的院子。孫秀才正等着。
“沒出什麼意外吧?”
孫秀才搖了搖頭,把油燈交給嬴翌:“沒有。”
嬴翌頷首,提燈推門而入。
屋裡角落中,一個人影蜷縮着。見嬴翌進來,微微動彈了一下。
這人被綁的跟個糉子似的,看來二牛沒少下功夫。
嬴翌走過去把她提起來,放在灰塵滿布的椅子上,然後坐在她對面。
微弱的燈光下,露出這人一張大花臉,泥土血跡掩面。但眉宇間可以看出,她正是那個女扮男裝的袁姓女人。
原來白天上午的時候,嬴翌抓住那個賊人帶到西山樓之後,又出去一趟。以嬴翌的腳程,很快便追上了袁姓女人一行四人。其中兩個老賊被嬴翌打死,袁姓女人被嬴翌抓住。
袁姓女人的那個隨從,卻是個厲害角色。
嬴翌也沒想到還真有會武功的。那中年隨從,便是這樣一個人。當然,會武功也沒什麼,嬴翌速度快,反應敏銳無比,一力降十會,三拳兩腳也給撂翻了。
但嬴翌並沒殺了他們。
只抓了袁姓女人,放走了中年隨從。
“走狗,鷹犬,惡賊!”
袁姓女人看到嬴翌,咬牙切齒:“你不會得逞的!”
嬴翌不以爲意:“走狗鷹犬?”他笑了:“你跟流賊攪在一起,又是什麼東西?”
“闖王雄才大略,推翻腐朽的明廷就在眼前,朱家王朝要完了!”女人嘿嘿冷笑,好似夜梟。
嬴翌心中不屑,他嬴翌現在是鷹犬走狗,這女人就是天下大義?笑話!李闖是什麼貨色,別人不知道,嬴翌還不知道嗎?
不過嬴翌可以感受到她眼神中的無與倫比的仇恨,那種恨意,不是對嬴翌,而是對大明朝廷。
“看起來你與大明朝廷有深仇大恨。難怪跟喪盡天良的流賊攪和在一起。闖賊雄才大略?嘿,不過黃巢朱溫之流,喪盡天良之輩,吃人的畜牲能成大事?”
“呸!”
女人桀驁無比,一口口水吐過來,嬴翌連忙讓開。
他冷笑連連:“你視流賊喪盡天良而不見,鐵了心投靠。我看到頭來竹籃打水,你一條小命,也要落在裡面。”
“那又怎樣?”女人不屑道:“只要能推翻朱家朝廷,我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嬴翌不禁啞然。
這是個被仇恨淹沒了一切人。
嬴翌站起身來,不打算再說什麼。跟這樣的人,是沒辦法說話的。如今還要用到她,如若不然,殺了就是。嬴翌可沒有無腦憐香惜玉的性子。
“站住!狗賊,你站住!”
女人尖叫。
嬴翌皺了皺眉:“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你那隨從若是把我交代的事做好,到時候放了你也無所謂。左右如此而已,你也不必多說。”
袁姓女人見嬴翌停下腳步,神色一轉,配合着臉上的泥污血跡,變得可憐兮兮:“天下大勢,朝代更迭。明廷必亡,你這麼厲害,怎麼看不清形勢呢...”
“呵呵...”嬴翌笑了:“你還兼職做說客?”
他搖了搖頭:“你這樣的人,我是不屑的。闖賊我也是不屑的。李過那畜牲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早晚連闖賊我也一起殺。你或許是個可憐人,但與我無關。做好此間事,我大發善心饒你一命。如若不然...”
嬴翌露出一絲殺氣。
說完,嬴翌一把提其燈,一把提其女人就往外走。
那女人掙扎,叫道:“你知道袁督師嗎?袁崇煥袁督師!”
“袁崇煥?”
嬴翌怔了怔,笑了起來:“知道,怎麼不知道。此人志大才疏,能力不大,口氣不小。五年平遼,嘿嘿,好厲害的人物。擅殺大將不說,見事不對就與敵媾和,賣國賣家,死得其所。”
“你!血口噴人!”女子死命掙扎,哭號連連:“我父爲國爲家,怎麼就賣國賣家了!?你血口噴人!血口噴人!”
嬴翌嘿然道:“原來你是袁崇煥的後人。難怪如此仇恨大明。袁崇煥自取滅亡,怪的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