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先就有座下弟子鐵樹,上稟兩年來教門詳細狀況,從最初建造教門殿宇、佈置陣法、禁法,一直叨叨絮絮,說到別院相繼立成,說到大招弟子,又說到東石登位立國在即,說煉炁弟子的選擇。
又稟明教門如今缺陷,靈藥稀少,寶材不足,煉器煉丹皆是舉步維艱,又說地域廣大,各別院之間聯繫不夠緊密,陣法院在空間陣法方面,也纔剛剛悟出一點頭緒...
只道是教門高層的修爲、教門資源等種種方面的限制,教門的教規,有許多都暫時不能實施。比方說原本教規中築基弟子僅限一年,若不成,則出師。可因爲丹藥供應不足的緣故,一年築基太過艱難,只得暫時將這一條放在一邊。
凡此種種,鐵樹這一開口,事無鉅細,一一道來,一說就是半日。
太一道人仔細聽完,並不予以詳細解決辦法,卻笑道:“所謂萬事開頭難,只要起了頭,日後終歸會越來越好。這深紅世界也是廣大,資源豐盛,只是尚未來得及收割。鐵樹行事章法井然,爲師相信,分教在你手中,一定會越來越強盛。”
鐵樹憨直一笑,稽首退下。
道人看着鐵樹,心裡很是滿意。雖然在此界分教上,太一道人用心不多,甚至因爲發展潛力的緣故,心中更偏向終南祖庭。可太一道人卻不會忘了來到此界的初衷。
終南祖庭位於多元宇宙,發展潛力自是無窮盡。可多元宇宙水深,祖庭想要發揚光大,舉步維艱。而這深紅世界便是一個有力的補充。這裡人口比地球更多,說來也算不上什麼,還比不上世界樹界域十二次元世界的總人口。可這裡大地廣袤,智慧生靈聚居之地,才佔了不到三分,連一成都沒有,因此在這方面,潛力很深。
只待分教壯大,修士愈多,修爲愈高,自然就能拓展智慧生靈的生存空間。發展到鼎盛時期,數十億人口算什麼?依着這深紅世界的資源,萬億人口也養得起。
萬億人口,能出多少修士?
萬里挑一,就有一億修士。十萬裡挑一,也有一千萬。
如此巨量修士基數,一百個煉炁境修士裡面出一個化神,五百個化神裡面出一個返虛,三千個返虛裡面出一個天人。細細計較起來,此界分教發展到一定層次,化神入道修士至少百萬,返虛地仙修士少說兩千,天人級數也非是不能。
可以想象,至多三千載之後,百萬化神、兩千返虛齊出此界,涌入多元宇宙,將會掀起多大的波瀾?
爲何說三千載?蓋因化神修士壽元三千。
是時,教門祖庭與分教兩相和一,修士如蝗過境,所向披靡,何人能擋?!
況乎三千載之後,太一道人修爲,必定到了一個極其高深的境界。不說能及得上先天死神太冥聖母這般人物,至少不會差太多。
如此,上有太一道人坐鎮,下有無數返虛、化神修士,甚至能出幾位天仙天人,多元宇宙水再深,也有太一教門的一席之地了。
正是因爲諸般考慮,太一道人才更不應該在分教上花費太多心思——他之前就說過,會佈置跨界時空挪移大陣,將祖庭與分教直接聯繫起來。如此,分教有任何需求,直接向祖庭求取,使二者保持相當的交流,使祖庭與分教不至於生疏,這纔是太一道人內心深處的想法。
畢竟,如果在分教用心太多,一切都照搬祖庭作爲,分出念頭化身講道,直接提供各種寶材、靈藥,那到底深紅世界是祖庭還是終南山是祖庭?這樣作爲,將祖庭又置於何處?
祖庭因多元宇宙的複雜性,前期發展速度,必定比不上深紅世界,如果再將深紅世界的待遇提升到與祖庭一致,說不得到時候分教反客爲主,反壓祖庭!
凡事都有個主次,這一點,太一道人心裡清楚的很。
因此,這分教之事,太一道人全然不予理會,只讓鐵樹等弟子自行發展。待到此界事了,跨界挪移大陣佈置成功之後,分教因種種困難,必定與祖庭產生緊密聯繫,這纔是太一道人希望看到的。
隨後太一道人又與其他幾位熟識的弟子稍作交流,便講道三月,在整個教門弟子面前,第一次正式履行了傳道授業的責任。
說來此前,太一道人也曾爲鐵樹等人講過道,可畢竟十餘人而已。眼下卻是整個教門!那縹緲道音從紅雲宮傳出,籠罩十方,將整個浮島聖地都包攬其中。
道音繚繞之下,連那浮島上渾渾噩噩的兇獸乃至於植物,都逐漸浸染出了一縷靈動。
三月既過,太一道人止住道音,座下諸弟子良久才從道妙沉醉中一一回神,一個個面露悵然若失之色。
恨不得這道音能永遠在耳邊縈繞纔好。
就聽那端坐雲牀之上,周身仙光氤氳的太一道人緩緩開口:“諸弟子須得多多通讀道經,習練漢語,方能更深入理解諸般術語,修行關隘纔會愈少。”
叮囑一番,太一道人忽然嘆了口氣:“我自於多元宇宙來此,至今已逾八載。若算上隔絕時空閉關所耗,便有二百餘載。回想當初初來乍到,正好降臨在一處礦場,得遇東石。傳他功法,教導手段,他才走上反抗血色神教的道路。此後又到山下山村,鐵樹便是村中孩童,如此既往,直至於如今。”
“那血色神教終已滅於諸弟子之手,十三牧首、教首,也被爲師打殺。其間種種,說來似乎簡略,實則也是驚心動魄。又牽扯出一些更加隱秘的人和事,讓爲師心中頗有憂慮。塞托拉克不足爲慮,可那藏在幕後的黑手,卻讓爲師心驚膽戰。”
彷彿敘說心意,太一道人面露惆悵之色,瞬即又斬掉雜念,振奮道:“然則爲師看到你們,心裡就充滿了希望。仙道初萌芽,可生機勃勃,一往向上...”
說到這裡,太一道人聲音沉寂下去,久久無言。
太一道人的感慨,座下諸人,唯有無血、瘦猴等五位護法長老感受更深,尤以無血感同身受。諸般算計,諸多鬥殺,都在太一道人身上,衆弟子因修爲淺薄無法參與,自是不能感受其中的危與機。而無血等人,尤其無血,卻是親身參與。
他忍不住開口道:“眼下只塞托拉克而已,最後一戰在即,掌教應打起精神,何須感懷?”
太一道人回過神來,看了眼無血,搖頭道:“我自不懼塞托拉克,可...罷了,盡人事聽天命,貧道自入道以來,便從未退縮過分毫。”
便對座下諸弟子道:“此番爲師閉關,便是爲了這最後一戰。其中兇險,自不必多說。爾等修爲畢竟淺薄,知道了也沒有好處。只管好生做自己的事,好生修煉,其他自有爲師在上面頂着。”
又道:“明日爲師便去尋塞托拉克,最後做個了結。爾等諸弟子,須得小心謹慎。此番鬥法,全力施爲,激烈之處,怕是會引動天災,而爲師卻無暇顧及這主物質大陸的安危。爾等若有餘力,就爲這天下蒼生多做點事罷。”
或是被血色神教壓迫太久,諸般怨念皆匯聚於塞托拉克;或是仙道修行初生牛犢,勃勃向上,天不怕地不怕。諸弟子聞聽太一道人所言,沒有一人持別樣態度。
到了眼下這等狀況,塞托拉克孤家寡人,此事若放在太一道人初臨多元宇宙之時的地球,怕是要多受非議。
往往有人以救世主自居,若知太一道人與塞托拉克鬥法,會引動天災,怕是就要代表全人類,‘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義正言辭讓他放棄與塞托拉克一戰了。
初生的事物,往往不會,或者說不懂得妥協,即便付出在大的代價。而臨近腐朽的時候,便只會想着妥協,即便只傷及皮毛。
到此時,諸弟子都未離開紅雲宮,揭過一些沉重的事,卻說起了此界的傳說趣聞。
有人說到創神之心,都知道起初是傳言,隨後太一道人與無血鬥法,一路打出虛空,無血揭短,滿天下的人都知道,這是太一道人的算計。
不過對那創神之心,所有人仍然有很濃厚的好奇心,由是問出來。
太一道人不以爲忤,反將那創神之心拿出來,展示了一番。這創神之心,蘊藏了此界一成世界權柄,太一道人當初,是打算以之爲誘餌,將牧首、教首乃至於僥倖存活的五尊神血聖騎一併引來,作爲渡劫的踏腳石,助自己渡過人劫,再反手打殺,算是一石二鳥。
可畢竟計劃不及變化,地仙境人劫恍然之間就渡過了,一番算計也被無血說開,便就只得廢棄計較。
由是創神之心大略便沒有了其餘作用,便被太一道人將其中運數煉入了太一寶印,唯剩下這一枚單純的心臟,還留在手中。
大略可以作爲一宗寶材煉製法寶,或是煉成丹藥補益肉身。
對太一道人而言,便沒了多大用處。
“這真的是創世神的心臟?”鐵樹看着那枚紅光瑩瑩的創神之心,不由開口問出了許多弟子心中的疑惑。
太一道人聞言哈哈一笑,看向無血:“此惑可由無血長老爲爾等解答。”
無血無奈笑笑,稽首環身一禮,道:“或說這寶物乃是創世神的心臟,我可以告訴諸位,是的。”
諸弟子大譁,有弟子開口叫道:“難道我們這方世界,真是某位創世神創造的?他留下心臟,難道?”
無血點了點頭,這才細細道來:“百萬年前的某一日,有四位大能來到多元宇宙的胎膜之外。其中三人一路,另一人一路。三人圍攻一人,最終付出許多代價,三人一方獲勝,一人這方肉身隕落,經歷五十萬年的演化,成就了這一方深紅世界。”
說着,他嘆道:“我與塞托拉克同生於殘軀的殘缺生機之中,血脈深處的傳承記憶告訴了我真相。我二人因理念不合,相互爭鬥許多年,在十餘萬年之前,塞托拉克勝了,我敗了。於時,大地之上生靈叢生,所以血色神教就誕生了。我憑藉着出身根腳,率先找到了創神之心,不甘心之下,施了些手段,將其掩藏在大地深處,打算憑藉這顆心臟,東山再起。塞托拉克找了創神之心十多萬年,血色神教也多方搜尋,可我將這心臟以世界本源遮掩,合於塞托拉克權柄之中,他根本就沒想到,也根本找不到。”
無血將一些關要之處說的有些含混,可畢竟也將這方世界的來歷道明,使得諸弟子心中多有感慨。
從他獲得創神之心,掩藏創神之心,直到太一道人尋到創神之心爲止,其間還夾在了一些與塞托拉克鬥智鬥勇,與血色神教牧首教首鬥法的事。
如此,便是一日。
待得無血說完,衆弟子看他的目光,已是格外不同。萬萬沒有想到,這樣一個被掌教至尊鎮服、作了教門護法長老的人物,竟然是與天地同生的大能!
其中種種,起起落落,實是讓人感嘆。
待得無血說完,衆弟子正在回味之時,太一道人開口了:“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他長身而起,拂袖負手,立在雲牀:“想必塞托拉克已經等不及了罷?”
衆人於是簇擁太一道人走出紅雲宮。道人自立在高臺上,掃視其下諸弟子、門人,哈哈一笑:“此一戰,必定鼎我仙道體系、教門根基!諸弟子,且安然等候,待爲師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