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是古九州之一,位置大概就是後世的河北、遼寧一帶,在隋唐之際,因爲大運河的開挖,最北邊的永定渠,其終點就在幽州境內,再加上隋唐一直對高句麗用兵,幽州的地理位置更加重要,比如上次李世民用兵,幽州就是陸路軍的大後方。也正因爲如此,幽州可以說是大唐重要的軍事、交通和商業中心之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幽州有個古稱名爲范陽,大名鼎鼎的范陽盧氏,就是出身這裡,而且盧氏家族的核心力量也在幽州城內。幽州既然是范陽盧氏的發源地,盧氏在這裡的勢力自然極爲龐大,別的不說,整個幽州的大部土地,幾乎全都是盧氏的族田,甚至連相臨的幾個州,也都有大量土地被盧氏所控制,因此這些州雖然名義上歸大唐朝廷所有,但實際上卻控制在范陽盧氏手中。
幽州的現任刺史姓周,也是江南大族出身,不過這位周刺史的夫人卻是范陽盧氏出身。也正是靠着這一層的關係,他這個范陽盧氏的女婿才能坐到幽州刺史的位子上,畢竟幽州是盧氏的大本營,若不是和盧氏關係極深的人,根本不可能坐穩這個位子,只可惜大唐官員必須異地爲官,所以盧氏本族子弟無法在幽州任職,最後只得選了一個盧氏的女婿來做刺史。
周刺史雖然出身江南大族,不過家道中落,族中對其也不是很重視,後來全靠盧氏的接濟,這才考取功名爲官,好不容易纔坐到刺史的位子上,因此他心中對盧氏自然十分感激。再加上盧氏的勢力在幽州盤根錯節,若是沒有盧氏的支持。他根本坐不穩刺史的位子,所以他一直是范陽盧氏的鐵桿支持着。
幽州是一個上州,不但人口衆多,而且農業、商業也都十分興旺,因此州中的官吏比較多,再加上週刺史本身也是頗有才幹,因此將整個幽州治理的井井有條,雖然比不上李愔治下的登州興旺,但也是大唐數的着的大州之一。
治下出了政績,再加上有范陽盧氏的支持。周刺史這兩年顯得是春風得意。不少人都知道,這位周刺史高升在即,只要朝廷有合適的位子空出來,范陽盧氏就會推周刺史上位。而周刺史也對自己的現狀十分滿意,再加上性格溫和。無論對誰都是笑呵呵的,因此還得了一個雅號,人稱其爲‘笑面刺史’,只不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卻讓這位笑面刺史再也笑不出來了。
“大人,城外又開了一家紡織廠,幕後大老闆是蘭陵蕭氏,聽說還有齊王妃的股份在裡面,另外在其它地方。紡織廠也是一座接一座開始動工興建,而且四處招人,咱們幽州的農戶有不少已經放下手中的鋤頭,開始到工廠裡報名了!”一個吏滿臉是汗的向周刺史稟報道,看他氣喘吁吁的樣子,估計是剛從外面趕回來。
這裡是幽州刺史衙門。周刺史一臉嚴肅的坐在正位,下面還端坐着幾個身穿官袍之人,看官服的品級,應該是幽州各縣的縣令。只不過這幾個縣令和周刺史一樣,都是一籌莫展的模樣。
“大人,看來幽州城也和我們各縣一樣,也被大大小小的紡織廠所包圍,若是再任由這種情況下去,恐怕咱們幽州的土地就再無人耕種了。”站起來說話的這人姓崔,出身博陵崔氏,是范陽縣的縣令,妻子也是范陽盧氏出身,只不過相比周刺史,崔縣令與盧氏的關係並沒有那麼深,畢竟他身後的博陵崔氏比之盧氏要強大的多。
崔縣令的話一出口,其它幾個縣令也是議論紛紛,他們今天之所以一起來找周刺史,就是因爲從前段時間起,幽州境內忽然涌起大批紡織廠來,本來辦紡織廠應該算了一件好事,不過因爲紡織廠招人,讓大批貧困的農戶放棄租地種的打算,轉而進到了工廠,可是如此一來,佔據大量土地的范陽盧氏以後恐怕會找不到佃戶耕種,崔縣令他們這些盧氏的親信,自然要聚在一起商量一下對策。
周刺史聽到幾個下屬的議論,眉頭卻是皺的更加厲害,最後只見其一拍桌子,打斷所有人的討論道:“夠了,大家都不要再說了!”
周刺史說話,站起身在堂上來回走動了幾步,這纔開口又道:“你們只看到自己本縣和幽州城的情況,卻不知道在周圍幾個州里,只要是范陽盧氏土地集中的地方,幾乎都有紡織廠在開辦,而且還專門招收租種盧氏土地的佃戶做工,很明顯,對方藉此來打擊盧氏的基礎。”
“刺史大人,屬下聽說這次是齊王殿下帶的頭,要在咱們幽州和周圍幾個州搞一個紡織基地,現在看來,對方搞紡織是假,打擊盧氏纔是真啊!”崔縣令雖然官職比較小,不過人家出身於博陵崔氏,早在幾天前就得到族中傳來的消息,所以知道的也比較多。
“齊王殿下竟然如此針對范陽盧氏,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一位縣令苦笑着叫道,其它幾個縣令也不知內情,聽後也都有些怨言。五姓七望打壓工商業的事他們也知道,只不過參與打壓的世家那麼多,齊王卻偏偏選中了盧氏報復,雖然他們不是盧氏中人,但每人都與盧氏有着莫大的關係,若是盧氏受創,他們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
聽到幾個同僚的報怨,崔縣令卻是微笑不語,他當然知道李愔爲何要針對盧氏,只不過這件事雖然在幾大世家中已經不是秘密,但外界卻還是一無所知。
周刺史聽後卻是臉色一黯,他雖然不姓盧,但與盧氏的關係太深,再加上位高權重,對當初襲擊李愔的事也知道一些,不過這件事不好明說,最後只得含糊的說道:“你們不要亂猜,各大世家與齊王殿下的工商業對立已久,這次說不定只是齊王先拿盧氏開刀,以此來威懾他人!”
其它幾個縣令也都是人精,一看周刺史的表情,立刻都猜到這其中肯定有貓膩,只是他們做爲下屬,也不好出言點破。不過那位崔縣令卻是想到一件事,只見他微微一笑道:“刺史大人和各位有所不知,齊王殿下之所以如此針對盧氏,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周刺史一聽,以爲崔縣令要把當初襲擊李愔的事講出來,剛想出言制止,卻見對方向自己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接着說道:“咱們幽州離長安有些遠,所以各位可能還不知道,前些天在長安生了一件大事,其中就涉及到范陽盧氏和齊王殿下。”
聽到崔縣令的話,周刺史這才放下心,這件事他也知道,於是乾脆接過話來說道:“呵呵,經崔縣令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前段時間長安送來報紙,盧氏有個子弟在上面寫了篇文章,揭露齊王猥褻以及勾引已定婚女子的事,想必正是這個原因,才引得齊王殿下不滿,所以纔會做出針對盧氏之舉!”
“哼,原來如此,人人都說齊王賢達,原來背地裡也是個好色之徒!”一聽周刺史歪曲事實的話,立刻有人跳起來表達自己對李愔的不滿。
“嘿嘿,事實還不止如此!”崔縣令看周刺史顧及盧氏的臉面,說話之時還有所隱瞞,當下出口補充道,“我聽說齊王殿下勾引之人,正是寫文章的那個盧氏子弟的未婚妻,而且齊王還放出話來,要范陽盧氏求着殿下退婚,估計這次紡織廠的事,正是針對那件事!”
聽到崔縣令一下子把盧氏的短處給揭了出來,周刺史也有些不悅,不禁冷哼一聲說道:“崔縣令知道的果然不少,不過你可知道,那個被勾引的少女卻是你們崔氏女子?”
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同出一源,雖然內部也有些爭鬥,但對外卻都是一致的,所以周刺史纔有此一說。不過崔縣令聽到後,卻是臉色如常的說道:“周刺史說的不錯,不過正所謂崔氏女不嫁皇家,我們崔氏絕對不會同意族中女子嫁給齊王李愔的,倒是盧氏的情況讓人有些擔憂,齊王大辦紡織廠,不但搶走了盧氏土地上的農戶,而且紡織業一起,盧氏依爲支柱的麻布產業肯定也支撐不住,到時爲了家族的存亡,恐怕只有按齊王殿下的吩咐去做吧?”
聽到崔縣令真真假假向李愔身上潑髒水的話,其它幾個縣令都是十分氣憤,不過想一想齊王的勢力和手段,卻又讓他們不得不冷靜下來,一個世家的存在,自然少不了重要的物質基礎,可是齊王卻是雙管齊下,同時對盧氏的兩個經濟支柱下手,若是任由這種情況發展下去,那麼後果很可能是范陽盧氏倒下。
“哼,那倒也未必!”這時周刺史忽然冷哼道,“大唐的棉花產量有限,種植的人並不多,齊王開了那麼多的紡織廠,到時開工不足,只能虧本經營,就算是以齊王和長安那些新貴世家的財力,恐怕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刺史大人,這個您就有所不知了,昨天我纔剛剛得到消息,高昌國已經被打下來了,而且各個世家商人爭相涌入高昌,爲的就是劃地種植棉花,而且我還知道,齊王又想出一個怪招,正在搶奪麻類作物的種植土地!”崔縣令笑呵呵的再次說道。
他之所以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都講出來,其實最大的目的是想借周刺史之口,將這些消息傳到盧氏內部,好讓其早做準備,以便能在齊王的打擊下支撐的更久一些。如此一來,他們崔氏和另外幾個世家也能鬆一口氣,考慮家族下一步的打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