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船艙之中,沒有任何夾牆阻隔,只是在一根根的立柱之間,被一道的鐵柵欄分成一塊塊的單獨區域,看上去與牢房幾乎一模一樣,每個牢房裡都被劃分成一個個長條形,剛好能讓一個成年人躺下,而在這些長條形裡,則坐着一個個形容呆滯的倭人。
李愔用蘸醋的手巾捂住口鼻,皺着眉頭四處打量着這艘運奴船的內部,雖然這船艙的四周開了些窗子,可以讓清涼的海風吹進來,但是船艙裡的人實在太多,而且這些奴隸的吃喝拉撒全都在船艙裡,可想而知船艙裡的味道是多麼的沖人,幸好虎鯊兩人有經驗,進來之前給了他一條蘸醋的手巾,不過儘管這樣,卻還是讓他感覺有些難以忍受。
強忍着船艙裡的惡臭,李愔腳步匆匆的轉了一圈,發現這個船艙裡運的都是些倭國的男奴,個頭雖然矮小,但年紀卻都正當壯年,算是一船不錯的奴隸,聽虎鯊二人說,這是安東都護府的一個大地主訂的貨,想用這些倭人割草放羊,這種活出力不多,對奴隸的要求不是那麼高,所以就選了這些價格便宜的倭奴。
李愔記得後世歷史書上曾描述過黑奴被販賣時的情景,那些非洲的黑奴在海船上時,爲了利用第一寸空間,所有黑奴都是一排排的坐在一起,身上帶着鐐子,連腿都伸不直,更別說躺的地方了。而相比後世的黑奴,李愔現在見到奴隸卻要幸福的多,他們都有一塊自己的地盤,雖然不是很大,但卻可以躺下來,這種待遇可是比後世的黑奴們幸福多了。
其實虎鯊這些奴隸販子雖然兇殘,但對於手中的奴隸卻並不像後世的西方運奴者那麼兇殘,甚至船艙裡還會有人打掃衛生,若是生病的話,只要不太嚴重,還會有大夫開湯藥,甚至在飯食上也不太差,至少不會因爲吃什麼壞東西而死人。
之所以造成這種情況,主要是有兩方面原因,一是因爲奴隸販子都是漢人,雖然不一定讀過書,但至少就受到過人命關天之類的教育,對人命一般都比較看重,若是沒有必要的話,他們也不願多傷人命。二來則是因爲奴隸來源比較少,而且無論是大唐國內還是李愔那裡,都對奴隸有着巨大的需求,所以奴隸的價值並不低,若是路上損失數量較多的話,那奴隸商人賺的就少了。
大概看了一下船艙裡的奴隸後,李愔立刻衝了出來,然後爬在船舷上大口的呼吸着空氣,虎鯊二人雖然對船艙的氣味早已經習慣,但卻不想在裡面多呆,所以隨後也出來了,至於席君買等幾個護衛,他們倒是覺得無所謂,畢竟都是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這點氣味還不至於讓他們失態。
經過船艙的這麼一薰,李愔對奴隸運輸方面的事再也提不起任何興趣,笑面虎是個人精,當下提議道:“殿下,小人住的客船上的廚子不錯,做的一手關中菜,而且船艙裡還藏有上好的西域葡萄酒,要不咱們到那裡小酌兩杯,散散身上的濁氣?”
李愔聽後也是點了點頭,笑面虎口中的客船,也是一艘專門拉人的船,只是與這些運輸奴隸的船不同,客船上的設施齊備,每個客人都有單獨的艙房,一船往來於兩個港口之間,奴港雖然還在建設之中,但卻被李愔看重,所以來往的客商和官府的人員極多,自然也就有專門拉人的客船跑動。而笑面虎兄弟二人嫌自己船上的氣味不好,所以就花錢住在客船上,平時乘小船來往於幾艘船之間。
李愔之前就知道船隊裡有艘拉人的客船,只是一直沒怎麼注意,現在索姓也是無事,那就乾脆去看一看。想到這裡,李愔對笑面虎點了點頭道:“好,我也好長時間沒有吃到關中風味的菜餚了,你一說倒是勾起了本王的饞蟲。”
看到李愔同意,笑面虎自然是喜不自勝,立刻讓人回去準備。李愔他們乘着小船來到客船上,先是參觀了一下虎鯊二人的住處,畢竟他也是第一次來客船上,對裡面的佈局十分好奇。當從艙房裡出來時,就已經見到一桌準備好的酒菜擺放在船頭的甲板上,上面還撐開一柄大傘,以遮擋正午時的陽光。
看到船上的服務如此周到,李愔倒是在吃驚之餘又十分滿意,招呼虎鯊二人坐下,然後搶先拿起筷子品嚐了一下廚子的手藝,結果發現雖然不及自己府上大廚做的美味,但卻也算是十分地道的關中風味,這讓他是胃口大開,再加上笑面虎二人連連敬酒,李愔也不禁多喝了幾杯。
葡萄酒的度數雖低,但喝多了也會醉人,正在李愔喝的面色微紅,眼神也有些朦朧之時,忽然看到右側的甲板上閃過一個嫋娜的女子身影,看起來十分的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一般?
這讓李愔有些驚奇,當下扶着桌子站起來,然後走到那側的甲板上,身邊的護衛自然緊緊跟上。結果李愔剛好看到那女子轉身回來,手中還端着一個藥罐,裡面雖然已經空了,但卻還發出一種刺鼻的藥味,看樣子對方剛纔是去倒藥渣了。
“咦?怎麼是你?”李愔有些驚訝的問道,對方竟然是之前他在奴隸交易場救下的那個女子,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對方好像是叫馮漱玉。
馮漱玉猛然間見到一個年輕人攔住自己的去路,臉上不禁涌上幾分怒色,聲音冷冷的道:“公子請自重,小女子是漢人,若是再不讓開的話,我可是要叫船上的護衛了!”
當初李愔救下他們兄妹時,臉上化着裝,而今天李愔則是以真面目示人,所以馮漱玉一時間並沒有認出他,只當是客船上的某個輕浮子,畢竟她的容貌秀麗無雙,自從上船之後,就一直有人想要搔擾她,只是卻都被船上的護衛給攔下了。
李愔聽到馮漱玉冷冰冰的話,當時先是一愣,不過馬上反應過來,當下不禁開玩笑道:“怎麼,馮小姐剛剛脫得大難,現在就連我這個恩人都不認了嗎?”
馮漱玉聽李愔的聲音也感覺有些熟悉,聽後不禁擡頭仔細打量起李愔,本來當初李愔化的裝就不高明,再加上馮漱玉對救自己脫離苦海的人印象深刻,所以很快就認出李愔來,當下先是一喜,不過緊接着卻又是一驚,立刻跪下道:“民女拜見齊王殿下!”
李愔本來也沒打算隱藏身份,當下笑着讓對方起來,而又看到馮漱玉懷中抱着的藥罐時,不禁有些好奇的問道:“怎麼,馮小姐生病了嗎?”
沒想到馮漱玉聽到李愔隨口這麼一問,卻好像是找到了可以訴說委屈的人一般,如湖水般的大眼睛裡涌出兩行清淚,輕咬着豐潤的嘴脣道:“啓稟殿下,小女子並沒有病,只是兄長他卻是重病在身,雖然已經找了船上的大夫看過,但卻一直不見起色,這兩曰甚至連飯都吃不下了!”
李愔之前幫過馮氏兄妹一次,所以馮漱玉再次見到李愔時,自然像是見到了可以依靠的人一般,這幾曰因爲擔心兄長而受到的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竟然當着李愔的面嚶嚶的哭了起來。
看到對方梨花帶雨的模樣,李愔也不禁涌起幾分憐香惜玉之心,不過對方一個少女,又與自己沒什麼太大的關係,他也不知如何安慰?最後還是靈機一動,開口說道:“馮小姐,你先不要急着哭,我船上有醫術高明的御醫,我現在派人把他叫來,給你兄長診治一番,說不定就能治好了!”
李愔的話果然奏效,馮漱玉立刻止住了哭聲,眼前這位可是大唐的齊王殿下,他身邊御醫的醫術自然不是客船上的大夫能比的,若是由御醫診治的話,倒很有可能將兄長的病治好。
想到這裡,馮漱玉卻是喜極而泣,連流淚邊向李愔道了謝。不過這時她才覺得讓李愔站在甲板上有些失禮,當下立刻請李愔進到自己住的艙房裡,而李愔也沒忘了剛纔的話,和身邊的護衛說了一聲,讓他去將船上的御醫請來。
馮漱玉住的艙房是裡外兩間,其中馮石介因生病住在裡間,而馮漱玉住在外間。艙房裡的空間狹小,李愔一進門,就見到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牀被,牀頭邊還放着幾件疊放在一起的女子衣服,甚至眼尖的李愔發現,最底下的一件還是件女子的肚兜。
馮漱玉根本沒想到會遇到熟人,再加上這幾天爲了照顧兄長,所以也沒來的及收拾,一見到牀上的衣服,特別是看到李愔還盯着看,當下也是臉上一紅,急忙走過去收拾起來,然後請李愔坐到牀上。這也是無奈之舉,畢竟艙房裡除了牀之外,根本沒有桌椅等物。
李愔知道馮氏兄妹住的是最下等的艙房,像虎鯊二人住的艙房就比這裡豪華的多,不但桌椅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專門配備的僕人,服務可謂是周到之極。
不過李愔卻不好意思坐到一個未婚少女的牀上,而是提出探望一下馮石介,畢竟兩人也算是有一面之緣。只是當馮漱玉打開裡面的房門,李愔看到牀上躺着的馮石介時,卻也是嚇了一跳,若非是事前知道,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牀上這個氣息奄奄的垂死之人竟然是之前那個拼死救妹的馮石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