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街道邊上,人煙稀少,三三兩兩地散佈着圍觀的魔族士兵,也有些是本地的半獸人。回頭望去,高高的城牆上面,軍官正在響亮地喊着口令,魔族的弓箭隊正在解除警戒,收隊從城牆的走道上下來。他們的隊伍從半獸人的隊伍身邊經過,兩隊人馬同方向前進,都是去城中的魔族軍駐地。半獸人的士兵們餓叨叨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魔族弓箭手,像是一羣狼在打量着羊羣似的。幾個高級軍官不斷地向紫川秀使眼色,示意現在正是下手的好機會。:紫川秀也感覺現在確實機會不錯,但他忍住了:在隊伍的未尾,自己還有將近三分之一的人馬沒有進城,如果魔族突然關閉了城門,那自己就變得首尾不能呼應。
他觀察了一陣子,城牆周圍的魔族弓箭手大概也就是三、四個大隊的樣子,並非魔族軍隊的主力。他們的主力很可能還在駐地裡沒出來呢。
他低聲咳嗽一聲,小聲說:“留意周圍地形。”衆軍官們立即會意:巷戰將起,熟悉地形和環境的一方往往可以大佔便宜的。
忽然,幾個半獸人士兵開始吵架,”大羣人在勸架,但那些憤怒的士兵怎麼勸也勸不聽,越罵越激烈,最後居然動手打了起來,又有一大羣士兵在旁邊圍觀、評論,連那些路上的半獸人平民都過來看熱鬧了。整個街道都給堵住了,連正要回營地的魔族弓箭隊都不能通過,本來整齊的隊列變得凌亂起來。弓箭隊領頭的魔族軍官跑向德倫:“咳!
你!你的部下擋了我們的路!快整理你的部下,亂糟糟的成什麼樣?”
德倫裝模做樣的吆喝幾聲,根本沒起到什麼效果。他走近去指手畫腳地下着命令,大聲地嚷嚷着,罵得口沫橫飛,吸引了全場所有人的注意:魔族的弓箭手們瞪大了湛藍色的眼睛,用一種傻呼呼的、幾乎稱得上是可愛的表情看着他,卻沒注意到,就在眼前這個老半獸人軍官指手畫腳、口沫橫飛地進行這番表演的時候,其他的半獸人早就不聲不響地散佈了各處,佔據了路口和各處要害的地點,隱隱對魔族的弓箭隊形成了包圍之勢。
而紫川秀則帶着一隊人,有意無意地晃到了城牆的階梯口處,一個小隊的魔族步兵正在那守衛着,爲首的一個魔族士兵衝他們喊:“你們在這幹什麼?”
“看太陽。”紫川秀隨口回答。頭腦簡單的魔族士兵不由擡頭望天,天空彤雲密佈,陰沉沉的。
他不由自主地問:“哪裡有太陽了?”
“所以我們在找嘛!”紫川秀很不耐煩地說,彷彿那個魔族兵問了個老大愚蠢的問題,干擾了他專心致志的工作。遲鈍的魔族兵一時不知道如何答話,眼睛眨巴眨巴的,硬是反應不過來。他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會有人會看太陽,而且看太陽非要在警戒區內看?可是看眼前這個“半獸人”這麼理直氣壯的樣子,想來是一定有他的道理的吧?
既然他們不是想上城樓的話,那讓他們在這裡“看看太陽”,似乎也沒什麼防礙吧?他不出聲了。
紫川秀望望城門方向,自己的隊伍已經全部進城了。再看看街上,吵鬧越來越大聲,一大團人堵住了街道,這裡,幾個半獸人在打架,幾百個城中的閒人在圍觀着,擠得水泄不通;一輛城中的馬車輕輕擦了一個半獸人士兵的衣服,那個士兵立即一聲不吭地“暈倒了”,他的夥伴們立即感到不滿,扯着車主吵吵嚷嚷地聲稱:“俺朋友的身體很脆弱的,給你撞了一下,起碼也要四十萬兩銀子的賠償!”結果馬車停在街道的最中心,又堵住了後面的馬車,堵了長長的一串。混亂的程度比剛纔還要嚴重。
幾個半獸人軍官在人羣中大聲地吆喝着,指手畫腳地發出各種前後矛盾的命令:“一半人到左邊,一半人到右邊,還有一半人留在中間!”他們手忙腳亂地想整隊,卻像是一個能力不足的新手軍官一樣,老是把事情弄砸,那種笨拙的程度讓旁邊的魔族軍官看得恨不得過來殺了他。結果隊伍越整越混亂,越來越散,局面被搞得一塌糊塗。魔族的帶隊軍官小聲地咒罵着,命令弓箭隊往街道的一邊壓縮,好騰出地方給那個“笨蛋軍官”整隊用。
“是時候了。”紫川秀向周圍的半獸人們使個眼神,士兵們一聲不吭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眼睛瞟着那幾個渾然不知大禍將至的魔族守衛士兵。一聲尖銳的呼哨壓倒了街上所有的混亂,正是紫川秀髮出的動手暗號。一瞬間,長街沸騰了,半獸人的隊列中,“噌——”的一聲長長的清響,四千把砍刀同時出鞘,密密麻麻的刺槍林在空中反射着陽光。
“殺!”一聲雷霆般的怒吼,正是布蘭在大吼:“爲我們的骨肉同胞報仇,不要手軟!”一瞬間,血肉的風暴被掀起了。半獸人士兵怒吼一聲,猛然撲向近在咫尺的魔族弓箭手們。魔族弓箭手們連武器都沒來得及拿出來,恐懼地睜大了眼睛看着撲來的敵人,面色煞白。
有人在驚叫:“這是怎麼回事?”沒等得到回答,一把刺槍已經從胸口捅入,將他刺個對穿。有人徒勞地舉起了手上的木弓想格擋,半獸人那彷彿無窮的巨力揮舞着砍刀連人帶弓地將他砍成了兩截。有的人顫抖着開始挽弓搭箭,可是雙手直髮抖,只射出了一、兩箭,已經被撲近身來的半獸人一刀了結;有的人嚇得兩腳發軟得癱坐地上,面色發白,眼睛發直,反應不過來;少數配備有近身戰武器的魔族兵試圖自衛,但下一秒鐘他們就被上千半獸人的海洋所吞沒了,就像風暴之下的一朵小浪花消失在巨濤中,他們連個泡泡都沒發出來。因爲雙方的距離本來就距離不到數米,混戰一起,不利近戰的弓箭手大大地吃虧。在半獸人勢如狂飄的砍殺下,弓箭手們一個接一個地發出慘叫倒地,受傷的跌倒在冰雪泥濘的街道上,於是進攻的半獸人毫不憐憫地將粗重的大腳從他身上踩過,繼續砍殺下一個。
半獸人那驚心動魄的喊殺聲中,夾雜着魔族弓箭手的呼嚷聲,響亮的呼救聲。他們長長的隊列已經被壓縮到了長街的一角,突然受到攻擊,連躲避和佈陣的地方都沒有,一羣人擠在一起施展不開,半獸人那沉重的狼牙棒一棍敲下去,總能打死四五個的。
在發出呼哨的同時,紫川秀手起刀落,一刀就砍下了一個魔族士兵的腦袋,接着猛撲向城牆的階梯方向。剛纔的那個魔族兵頭腦有點不大靈光,看着面前血花飛濺的一幕,他發出了驚恐的呼叫:“你們在幹什麼?”
“看太陽!”紫川秀依舊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腔調,身法卻迅猛如虎,一瞬間已經撲到了他的面前,一刀就刺進了魔族兵的胸口。那個魔族兵不敢相信似的看看胸口的傷口,帶着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慢慢地軟倒了下去,口角噴着血沫,喃喃地發出了最後的疑問:“哪裡有太陽啦?”
“所以我們在找嘛!”紫川秀抽出了刀子,看着魔族兵那睜得大大、死不瞑目的眼睛,不知怎麼回事,他突然起了種愧疚的感覺,似乎欺騙這個老實人實在是件很不應該的事情。擡起頭來時,周圍已經是一片刀光劍影,自己所帶領的分隊正向城牆上的魔族守衛猛攻。臺階上方,十幾個魔族弓箭手還在不斷地放箭,刺槍手正在做最後的殊死抵抗,企圖等到自己的援軍趕到。但很顯然的,他們快頂不住了,幾百上千的半獸人沿着臺階猛攻而上,不顧傷亡,不顧頭頂箭如雨下,一箇中箭倒下另一個立即替上,只是一個勁地往上衝,這股剽悍的殺勁,看得着實讓人心寒。城頭的攻克,就在瞬間。
“大人。”紫川秀轉過頭,這才發現,白川一直在自己的身後,以手按刀,在剛纔混戰的人羣中默默地護衛着自己。這時候,她的眼神裡滿是疑惑:“您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嗎?”
“啊?”紫川秀這纔想到這個問題。其實早在與那場伏擊戰時,他已經覺察到自己的武功已經有恢復的跡象了,內力已經恢復了一部分,卻一直沒有告訴白川他們。在剛纔的激動之下,他自然而然地使出了自己慣用的招式,難怪白川他們有疑惑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白川一聲驚呼:“小心,”一根流矢正從上面斜斜地往這個方向飛來。
紫川秀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拔刀。“叮”的一下,流矢卻已經被白川搶先一刀擊飛了。但就這一下出手,白川已經看出了,紫川秀武功確實已經在恢復了,但是卻還沒達到往曰的水平,甚至與現在的白川也有一定的距離。但他畢竟是在恢復了,只要假以時曰,總有一天可以回覆往曰的水準。
“這真是太好了,大人!”白川凝視着紫川秀,眼睛中充滿了喜悅。
紫川秀心念一動,就在這個時候,城頭上響起了一聲巨大的吶喊:“萬歲!”半獸人戰士已經攻下了城頭,魔族的黃金獅子旗幟已經被從城頭上被拋了下來,成千的半獸人在城頭上面歡呼雀躍,揮舞着手中的刀槍,叫啊,喊啊!紫川秀大叫不好:這羣頭腦簡單的傢伙,以爲佔據了城頭就等於是萬事大吉了,魔族的主力尚沒有出動,他們已經在大慶勝利了。勝利之心往往使人驕墮,士兵們肯定沒有了剛纔拚殺時候那種一往無前的銳氣了。
紫川秀立即把布蘭給叫來:“在城頭上留下一百個弓箭手,其餘的,下來準備巷戰!
別再叫了,我們還沒贏呢!”
布蘭立即地執行了紫川秀的命令。
他還沒把部隊從城頭拉下來,街道的對面已經傳來了轟隆的馬蹄聲:魔族在城中的主力已經到來了。大路的盡頭一片喧囂,在那的雪屑與塵土的灰濛濛中,出現了成千的魔族騎兵,出現了漫天的刀光,他們正在呼嘯着接近了,鏗鏘的馬蹄、鐵器碰撞聲震耳欲聾。兩千名魔族騎兵在前面爲先導,其後是三千多名魔族步兵跟隨其後。這樣的軍隊氣勢本來也是極其盛大的,只是因爲被拘柬於狹窄的街道上,兵力沒辦法展開。
這時的長街,已經是一片空蕩蕩的,剛纔激烈的廝殺剛一開始,所有圍觀的平民和街上的行人、小販都在一秒鐘內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剛剛獲得勝利的半獸人士兵們呆呆地站在長街上,聽到那轟隆的馬蹄聲,看到那撲殺而來的魔族狂潮,他們心臟怦枰直跳,手用力捏緊了手中的武器,眼神中透出茫然。站在城樓上,紫川秀的面色凝重。長街上狹路相逢,雙方實力相當,這是無可避免的一場惡戰。
贏了,就能一舉拿下整個城市,輸了,起義軍那點微薄的家當就得全部賠光出去了。
白川在旁邊小聲地出着主意:“大人,命令部隊密集收縮,在城門地段與魔族決戰。這裡我們佔據了城樓,弓箭手可以掩護下面的弟兄。”
“不能退!”紫川秀搖頭說:“狹路相逢勇者勝,我們一退,士氣就墮了,魔族的騎兵得了氣勢會一口氣衝過來,弓箭手擋不住他們。”
他走下城樓,躍上戰馬,來到長街的半獸人隊列中,大喝一聲,聲音如雷鳴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