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恁是那酒樓歌苑也礙於宵禁,斂去了一派鶯啼燕語,燈紅酒綠,整個城池似重回靜謐,連那聒噪的蛙鳴也消停了幾分。
雲逍的雕花畫舫靜靜泊在水上,絲竹已歇,燈火將熄,唯一的響聲便是掛在船腳的玉鈴,在陣陣夜風中搖曳出聲聲清脆。
“錚”的一聲疾鳴,搭在弓上的羽箭破空而出。
無數只燃着火的箭從四面八方射出,瞬間就將那華麗的畫舫紮成了篩子,木製的舫身正是引火之物,不出片刻,小小的火苗就有了燎原之勢,整個船上火光沖天。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少爺!”艙內,慕無端只來得及拽住雲逍的衣袖就聽腳下咔嚓一聲,被燒脆了的木板再也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猛地裂開,船上的二人還來不及驚呼就落入了水中。
蘆葦叢中,數名黑衣人執着弓弩,隱藏在斗笠下的眼睛如夜梟一般,全神貫注地盯着湖面,準備隨時給上岸的人致命一擊。
畫舫被燒得劈啪作響,精美的雕花被火舌吞噬,統統化作了灰燼,燒塌了的船樑失了平衡,船身傾斜整體開始下沉。
直到整艘船都沉入水底,也沒有一個人從湖面冒出頭來,想必不是在亂箭下斃命也是被火生生燒死了。
岸上的黑衣人互相對視一眼,收起弓箭,施展輕功,如無數鬼影,片刻就融入黑夜不見蹤影。
許久,一片荷葉下,慕無端悄悄冒頭,溼透了的黑髮緊緊貼着臉頰,臉色慘白,十分狼狽。
待確認了黑衣人已經離去,他慌忙離開藏身之所,搜尋湖面。
月光下,湖面平靜得連一絲波紋都沒有,慕無端攥緊了手裡那半截袖子,變了臉色。
一個晚上,蕭客行都沒有睡好,快天亮的時候才迷糊了一會兒,還沒睡多久,就被蕭赭吵醒。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都說惹誰都不能惹沒睡醒的人,蕭客行緩緩睜開一雙墨色眼睛,以要殺人的目光在蕭赭臉上掃了一圈,才緩緩開口道
“什麼事?”
被主子惡狠狠的目光嚇了一跳,蕭赭抖了抖,委委屈屈地開口,神情活像被虐待的童養媳。
“雲老闆家的慕大管家求見,說是他們家的船昨晚遇襲,雲老闆至今下落不明……”
話音還沒落,蕭客行心裡就咯噔一聲,二話不說就翻下了牀,沉聲道
“快請。”
等到一身狼狽的慕無端站在他面前,蕭客行便覺得事情嚴重了,那個整日板着臉的面癱管家帶着滿身的傷痕,黑色的衣裳皺皺巴巴黏在身上,臉色鐵青。
簡單地將昨晚遇襲的情景說了一遍,慕無端從袖中取出半截月牙白的袖子,一看料子便是昨日雲逍穿的那件。第一時間更新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蕭客行陰着一張臉,不出片刻便傳令下去,聽風樓的暗衛紛紛出動,沿着湖畔仔細搜尋。
找了半日,不過在湖畔一角找到了一把被水泡爛了的扇子,掰開扇骨,一枚枚銀針寒光閃閃,正是雲逍慣用的那把。第一時間更新
慕無端接過扇子,數了數銀針數目,皺眉,臉上擔憂更甚,十七枚銀針少了近一多半,若不是上岸後遇襲,少爺定是不會輕易使用這暗器的,現在連武器都拋了,下場堪憂。
可擔心歸擔心,至少他們現在還沒撈到雲逍的屍體,這就證明不管怎麼樣自家少爺還是有一定希望活着的。
這邊慕無端不停地自我安慰,那邊蕭客行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心裡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堵住,像是憤怒卻又無從發作。
雲逍這小子,不但良心缺缺,而且好像淨以讓人牽腸掛肚爲畢生事業和追求,整天正事沒做多少,惹的麻煩倒是一抓一大把。也不知這小子瞞着自己幹了多少缺德事,整的和個吸引仇家的香餑餑,這才幾天就又吸引過來一堆殺手來,他蕭客行在江湖上漂了這麼久,都甚少能遇上這麼高水準的刺殺……
搖了搖頭,蕭客行覺得真是近墨者黑,和雲逍接觸時間長了,腦袋裡的思維也有些不對勁起來。
“那傢伙應該還活着,這麼找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揉了揉太陽穴,蕭客行壓下沉重的心情“先去趟天舟閣。”
“什麼,雲老闆出事了?”一聽到這個消息,封非煙瞪圓了眼睛,然後便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這可如何是好?”
“……”
料到這封大傻就會是這種反應,蕭客行被他轉得眼暈,臉上的煩躁之色愈加明顯,卻沒有發作,可蕭樓主能忍,別人就不一定能忍。
“少爺的本事我心裡有數,封閣主不必如此煩心。”慕無端一點不給封非煙面子,話怎麼難聽怎麼說,封非煙呆了半晌,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在惹人煩,委委屈屈縮在一旁不吱聲了。
“前些日子,又發現了一具血屍蠱,”蕭客行捏了捏眉心,沉聲道“屍身無首,難以詳細辨認身份,不過看身上衣物,應是點蒼派的裝扮。”
之前發現的那兩句屍血屍皆是一身藍底道袍,因爲屍體有毒,便沒敢驗屍,草草燒掉了事,生怕瘟疫蔓延攪起更大的亂子。
可燒了兩個之後,這血屍蠱像會下崽兒一般,又冒了出來,而且專挑人多的地方出場,不毒死幾個人便不算完.
現在江南人心惶惶,人傳人地將那血屍蠱傳得一個比一個邪乎,有說那血屍是點蒼掌門化成的厲鬼,有說是流年不利出的屍王,還有說是天上的煞星轉生……總之各地燒香拜佛,亂成一鍋粥,連遠在京城的皇兄都聽說了這面的動靜。
大承正是盛世,山河穩固,民風淳樸。如今這盛世繁華中不知不覺摻進了變色的黴點,三年前興起的邪教已經羽翼豐滿,毒根深深扎入這盛世王朝,隱隱有了禍國殃民的雛形。
聽風樓取自“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意,是天家皇室放在武林的一雙眼睛,現在武林大亂,自是不能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