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陰氣襲人。
清明山衆靈落下地面,收斂死難兄弟的屍體,受傷的服藥入定,其餘靈師在一旁護法,魔月時份心境紊亂,必須儘快穩定傷勢,否則心魔附體。
彩色光芒全部消失,陳靜收起天鏡,靜靜的定在高空,目光來回掃視四周,凌厲而陰森,帶着濃濃的殺氣。
雖然遠在三千里外,浩然還是心頭大寒,罕見的生起一絲恐懼,與鏗然緩緩後退。
當年撤出萬靈城,從雲夢、金拳嘴裡得知天鏡,也瞭解到它的神通,今天卻是親眼看到天鏡發威,幾手震撼當場。
本以爲有一番龍爭虎鬥,僅僅因爲天鏡出世,人多勢衆的南輝、常龍等人,反被陳靜輕而易舉的殲滅,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
戰鬥從開始到結束,只有眨眼功夫,憑藉天鏡之威,傾刻間擊斃兩大空靈,如此神奇的效果,大概連陳靜也沒想到,他應該是首次用於實戰。
一戰立威,陳靜信心倍增,更加不可一世,除了崑崙島的天針,無人能擋住他的攻勢。
不過,看金錘的架勢,估計不會出頭了。
各宗敗局已定,天葉宗也危險之極,沒有了混水摸魚的條件,只有老老實實的繼續隱姓埋名,各地分盟要收縮戰線,收斂鋒芒,保住現有的地盤,安定人心。
“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陳靜忽然目露兇光,厲聲大吼。
“師父,好像被他發現了,快走!”鏗然嚇了一跳。
“不要怕,我們沒事,這傢伙疑神疑鬼,想打草驚蛇。”浩然冷靜靜下來,從剛纔的戰鬥來看,天鏡的輻射範圍有限,至多不超過百里,打不過可以跑。只要速度比陳靜快,應該沒有太大的危險。
陳靜陰笑道:“堂堂幾大宗主,竟然鬼鬼祟祟的不敢現身,豈不讓外人笑掉大牙?...哼,再不識相的話,休怪我翻臉無情。”
鏗然訝道:“這裡還有人?”
浩然點頭道:“萬靈城高人齊聚,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他們都是老而成精,擁有不可思異的神通。”其實,他也沒有感應到任何氣息,可見來者的修爲相當厲害,足以與陳靜相媲美。
“弟兄們,還是乖乖出來吧,哈哈,陳宗主是大行家,再藏頭露尾的話,他老人家的大牙掉了,誰來負貴?”西面傳來一個嘻笑聲,夜幕中隱現一條身影。
浩然凝神注目,卻見此人身材矮小,瘦弱不堪,頜下飄舞着幾根山羊鬍,臉上露出燦爛的憨笑,與泰老實的氣質有五、六分相似,頓時心裡有數了,應該是方丈島無骨人族長。
“好一個陳靜,果然名不虛傳,佩服,佩服!”東面閃出兩人,一人聲音陰冷,另一人笑容可掬,語氣截然相反:“不好意思,我們失禮在先,讓陳宗主見笑了。”
聽到他們熟悉的聲音,浩然哪還不明白,雲宗日月宗主到了。
與此同時,南北方向也飄出兩位空靈,前者身材魁梧,偌大的腦袋無發無眉,五官怪異,脖子略顯細長,腆着高高的肚子,後者最爲正常,與智人相似,但是滿頭黃髮,耳朵下垂到肩膀。
鏗然驚道:“五大空靈?應該是各宗宗主吧?他們怎麼來了?”
浩然苦笑連連,這些傢伙本來想對付天葉宗,沒想到陳靜在廢脈島,弄巧成拙,這說明他們對天葉宗始終保持敵意,從來沒有放鬆警惕,一有機會,毫不遲疑的趕盡殺絕。
可憐的南輝、常龍,本想到萬靈城尋找靠山,沒想到成了急先鋒,試探陳靜底細的替死鬼,命該如此。
五大空靈雖然厲害,但是在天鏡面前,十成神通只能施展一成,真的打起來,勝少敗多,弄不好全軍覆沒,造成第二場更慘烈的大屠殺。
浩然咬了咬牙,順手發出四枚飛符。
說實話,他心裡有些緊張,區區一座廢脈島,平時無人關注,現在卻成爲紫華最重要的焦點,僅僅因爲九派之亂,幾大巨頭莫名其妙的碰頭。
這一夜,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魔月,將決定天下大勢,也許天色一亮,靈界又一次改天換地,陳宗重新崛起,再次成爲紫華霸主。
準確的說,陳宗像以前那樣,又一次鹹魚翻身,奇蹟般的反敗爲勝,迅速鎮壓各宗叛亂,恢復靈界的原有秩序,甚至於更加強勢,參加叛亂的各宗在劫難逃,包括方丈、扶桑在內。
不能讓陳靜得逞,這五人是各宗的精英,一旦有所閃失,再也沒有人能抗衡陳宗,他們是天葉宗前面的一條防線。
萬靈城肯定呆不下去了,各宗如能保全大部分主力,安然撤回老巢,陳宗也不敢太猖狂,當然,以陳靜的性格,不會放過一網打盡的機會。
陳靜面色冷峻,緩緩的掃過五張面孔,在他的眼中,不屑中帶着冷漠、陰涼,還有一絲憐憫,好像看着五具屍體:“好啊,基本上到齊了,來得很好。”
五大空靈神色嚴肅,剛纔的戰鬥讓他們大爲震驚,心知不妙,但事已至此,逃無可逃,只有硬着頭皮強撐下去,竭盡全力挽回敗局。
飛快的對望一眼,瞬間取得默契。
“哧!”日陽眼前出現一枚飛符,他順手抓住,默默的掃看一眼。
浩然傳音道:“鏗兒,你先回基地。”
鏗然一愣,見師父鄭重其事,基本上猜到浩然的計劃,無奈點頭:“弟子遵命...師父,您老人家小心點,救出一、兩個就可以了,千萬不要貪多。”
浩然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傢伙,我還沒老糊塗!”
鏗然看了師父最後一眼:“師父,保重!”一個瞬移,憑空消失。
西面的無骨人最爲坦然,拱了拱手,笑嘻嘻地說道:“陳宗主,恭喜!恭喜!天鏡一出,萬靈嚎哭,哈哈哈,陳宗可了不得啊,不愧是天下第一派,看來我們這些老傢伙命不久矣!”
陳靜打量此人幾眼,傲然道:“好得很,高宗主還有自知之明,不過,活命的機會也不是沒有,我們陳宗慈悲爲懷,上體天心,下體民意,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大開殺戒。
目光再次轉過一圈,五人都感到絲絲寒氣。
月陰冷哼一聲,怪笑道:“好一個慈悲爲懷。陳宗主真是好口才,黑白可以顛倒,正邪隨意指定,霸氣十足,桀桀,果有領袖風範,我們是自愧不如。”
陳靜眼中厲芒連閃,殺氣騰騰:“月陰、日陽,別人可以罷休,雲宗罪大惡極,決不輕饒。我奉勸你們一句,識相的自裁吧,否則孿生人很有可能在紫華滅種。”
日陽、月陰臉色連變:“好,陳宗主好大的口氣,我們到要看看,陳宗有何能耐滅我孿生族,”話雖如此,他們心中有數,陳靜在發誓,雲宗是主要打擊對象,陳宗不會姑息養奸,一定會斬草除根。
陳靜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目光轉向西、南兩個方向:“高宗主、黑宗主,我們之間本有協議,五島不干涉三洲,這些年來,陳宗始終遵守承諾,對你們沒有絲毫敵對行爲,可惜你們野心太大,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趁火打劫。”
兩位宗主一聲不吭,表面不動聲色,眼中卻流露出一絲緊張,全神戒備。
陳靜繼續道:“這次是你們違諾在先,理應受到懲罰,不過,陳宗一向戀舊,對老朋友網開一面,看在我們多年來的情面上,給你們一次機會,希望你們迷途知返,三天之後,如果在萬靈城再看到一個無骨人、恐龍人...”
頓了頓,語氣驟然加重,每一字都帶着殺機,鏗鏘有力:“恩...絕...義...斷!”
浩然吸了一口氣:“好厲害的陳靜,如果是他自己的主意,以前小看他了,不過...從陳靜往日的行爲來看,不應該聰明到這個地步...”
不管怎麼說,幾句話拆散了各宗聯盟,方丈、扶桑可是各宗的首領,兩島一撤,餘者不戰自亂。
兩位宗主全身一顫,又驚又喜。
他們都是聰明人,陳靜很想全部掃清,也有這個能力,但因爲某種原因,不敢逼人太甚,也許會秋後算帳,但是兩島非其它門派所能比擬,到了自己的地盤上,自保能力大大增強,況且還有崑崙、滄海、蓬丘,決不會坐視不理。
五島不同於兩洲,獨樹一幟,如果還想保持超然地位,必須聯合在一起,也許平時關係淡薄,但是在這個問題上毫不含糊。
日陽、月陰的臉色特別難看,兩島的心思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大勢已去,只有另尋生路。
陳靜轉過身來,看着王屋宗主王單。
王單被他的眼神所震懾,心神顫動,情不自禁的後退。
月陰大聲道:“王宗主,你不要擔心,雲宗是你真正的朋友,決不會拋下王屋不管,我們有福同享,有苦同當。”
王單瞥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臉上露出堅毅的表情:“謝日月宗主,臨危見真義,大難證人心,你們是好兄弟。”掃過兩島宗主,射去鄙視的目光:“有些人恰恰相反,平時大聲叫囂,說什麼陳宗不滅,天下難定,自許紫華領袖,現在呢?陳靜只講了幾句漂亮話,馬上舉手投降,搖身變成了走狗。”
黑水、高宗主的臉漲得通紅,尷尬不已。
沉默片刻,朝陳靜抱拳:“陳宗主,我們先告辭了!”逃也似的一閃而去。
王單有些絕望,但事到如今,只有強撐下去,他大聲道:“陳靜,王屋既然敢進入萬靈城,就有心理準備,沒有一個怕死鬼,來吧!”
陳靜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忽然語氣一變:“王宗主,罪魁禍首是雲宗,王屋只是受其矇蔽,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呵呵,雙流大洞天送給你了。”
王單怔了怔,面色怪異:“你...你說什麼?”
陳靜淡笑道:“雲宗罪貴難逃,雙流大洞天馬上是無主之山,王宗主德高望重,王屋名震天下,有資格擠身上五宗。”
王單幾乎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浩然也呆了呆,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乖乖,老傢伙怪了,一下子變得聰明過人,高招迭出,乾脆化敵爲友,雲宗真的完了。”
成爲上五宗,豈不是王單多年的夢想?也是進入萬靈城的目標,陳靜拋出這個大誘餌,王單不可能不動心。
唯一要付出的是,從此以後服從陳宗,名義上是盟友,實際上是下屬,日後跟隨陳宗東征西討,取代當年的鸞宗。
日月宗主驚怒交加,不時瞟向王單,主要盯着陳靜。
剛纔還是五大空靈並肩戰鬥,眨眼功夫,他們變成了孤家寡人。
王單也不時看看日月宗主,臉色變幻不定,心裡在做最後地掙扎。
放棄尊嚴與獨立,卻風光無限,陳宗的盟友,相當於紫華的第二號領袖,威風凜凜,或者選擇對抗,十之八、九滅門滅族,與雲宗一起殉葬。
王單沒有明確點頭,陳靜已經知道結果,飛上前去,王單想避開,不知怎的,身體不聽使喚,一動也不想動,任由陳靜拍上肩膀。
陳靜和顏悅色:“王老弟,每個人都有糊塗的時候,我也不例外,呵呵,一切都過去了,大家向前看...其實我們兩家從無冤仇,王屋是贏洲的名門大派,以前不是合作的很好嗎?現在大亂馬上結束了,需要我們一起掃清餘逆,共同肩負起靈界的安危。”
王單輕嘆一聲,拱手:“老哥不計前嫌,小弟慚愧難當,什麼都不說了,日後唯老哥馬首是瞻。”
陳靜喜道:“好,太好了,有老弟相助,何愁正義不張、妖魔不除?”突然臉色一變,猛的回頭喝道:“誰?不好!”
一陣微風吹過,日月宗主憑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