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嶺,日月兩峰高聳入雲,傲視羣山。
連綿數千裡的山脈,籠罩在茫茫霧海之中,無邊無際的白色恐怖,只能感受到綿綿細雨,隱約瀰漫着蕭瑟之氣。
高峰之顛,風起雲涌,颳得浩然的衣袍獵獵作響,他的心情與天地共鳴,蘊涵着濃濃的憂慮,胸中有一塊萬斤巨石,壓得喘不過氣來,人前強裝笑臉,在人後,愁緒自然而然的涌上心頭。
陳宗死灰復燃,咄咄逼人,形勢變化太快了,令人眼花繚亂,很難看清下一步的走向,天葉宗前途莫測,稍有不慎,大好基業煙消雲散,
現實就是現實,某些時候,只能是盡人力而矣,能否成功還得看天意,誰也不敢保證。
不過,他還是長舒一口氣,心情略有輕鬆。
近一個月的努力,廢脈島數十萬人,順利運到了大草原,沒有出現任何意外,總算進入安全區,陳平再有通天之能,也是無能爲力。
“師父!”鏗然、正宏飄然而至。
他們見師父神色不對,飛快的對望了一眼,同時苦笑。
知師莫如徒,作爲浩然最親近的弟子,兩人對目前的形勢瞭如指掌,同樣深爲憂慮。
浩然收斂愁容,笑問道:“安排好了?”
正宏恭聲道:“十座靈山,全部佈置了天地五行陣,日常食住、修煉材料應有盡有,黑石大長老已經下達嚴令,從現在起,所有人閉關修煉,嚴禁外出。”
浩然微笑點頭:“好,這樣好,還是黑石老哥想得周到。”
鏗然接口道:“師父,錚然他們來符,剛剛到了神鷹嶺,沒有遇到一個敵人。”
浩然訝道:“這麼快?”
爲了四人的安全,浩然親自帶領他們瞬移過海,直接送到炎洲南部,但是距離神鷹嶺尚遠,將近兩億里路程,以錚然的速度,最起碼需要六年之久。
鏗然笑起來:“幾位師弟很聰明,在萬靈城時,提前呼叫九頭鳥接應,呵呵,兩鳥日行六百萬裡,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快。”
浩然怔了怔,啞然失笑,又贊又氣:“幾個小滑頭,嗯,有點小聰明,可惜啊只是小聰明而矣,不經歷風雨,成不了大氣候。”
正宏遲疑了一下,本來不想說,但還是道:“師父,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幾位師弟卻回山閉關,是不是太嚴厲了點?”
“師弟此言差矣!”
鏗然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幾位師弟是璞玉,前途不可限量,但是修爲太淺,自保尚且不足,對大局更是無濟,況且其性格,各有各的致命缺點,需要經過長期地磨練,才能脫胎換骨,這次不僅是閉關的問題,主要是回山思過,總結廢脈島的教訓。”
浩然讚許的笑了,還是鏗然玲瓏剔透,一眼就看清了自己的用心。
正宏若有所思,不經意的點頭,心悅誠服。
沉默片刻,鏗然繼續道:“師父,各地均收到飛符,正在全力收縮經過精心測算,總共劃出了六千座主要靈山。”
陳宗狠招迭出,和平聯盟面臨最大的危機,浩然只有應招,爲了培養鏗然的應變能力,全權交給鏗然處理。
鏗然考慮了三天三夜,果真想到了一個笨主意,以不變應萬變,以靜對動。
各地分盟停止一切活動,包括王能、紫城、劉峰、明羽、天雲女在內,所有盟友向主要靈山匯聚,暫時放棄其餘靈山,無限期集體閉關,各派弟子統一管理,嚴禁私接飛符。
這些靈山,均由浩然的親傳弟子佈置天地五行陣,沒有鏗然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能進出。
如果有外人拜山,或者陳宗上門勸說,一律由浩然的弟子化名接待。
此招看似笨拙,採取特殊手段,讓盟友們與外界隔斷聯繫,其實很是高明,反正對外保持中立,閉關自守,態度明確又含糊,陳宗找不到任何藉口,如果想強行攻擊,有天地五行陣保護,陳平、陳靜只能望洋興嘆。
聯盟全體休眠,靜觀其變。
陳宗即便能統一兩洲其餘地區,但是地盤過於龐大、人種複雜、魚龍混雜,不可能真正融爲一體,肯定是矛盾重重,陳平、陳靜、陳寧靈壽已高,一旦有個三長兩短,整個統治不戰自潰。
再者說,假使能勉強維持,千年、萬年之後,聯盟將涌現出大批高手,實力膨脹到一定程度,突然重新出世,以雷霆萬鈞之勢全面攻擊,足以讓陳宗墜入萬復不劫之地。
“長老們情緒如何?”浩然皺了皺眉頭。
此計雖妙,一舉兩得,但是有一個最大的缺點,盟友們,特別是衆長老,是否能想通?會不會心懷不滿?
鏗然信心十足,笑道:“請師父放心,弟子與衆長老反覆交流、溝通,講解、分析現下的形勢、敵我實力對比,也實話實講,開誠佈公,闡述師父的憂慮,最後取得了衆長老的理解,他們再向下面的盟友解釋,現如今,基本上下一心,情緒穩定。”
“那就好,那就好切記,人心第一,武力第二,沒有了人心,憑藉武力成不了大氣候,至多曇花一現。”浩然真的放下心來,鏗然性格穩重,行事慎密,有條不紊,沒有鈺然的短視與毛躁,憑他的智商,應該能很好的解決這個問題。
“弟子謹記師尊教誨!”鏗然心中一凜,恭恭敬敬的施禮。
這些年來,浩然一直在思考,分析陳宗的得失,終於從表象看透了實質。
陽謀爲本,陰謀爲輔,方是大智大慧。
陳宗之祖陳勇,當初以陽謀起家,所以奠定了數億年霸業,天下萬門莫不臣服,連奇人也讚不絕口,無可挑別的一代聖人,只可惜,後人爲了保住霸權,越來越傾向於陰謀,幾乎放棄了陽謀,不知不覺地陷入了魔道,無力自拔。
紙是包不住火的,陰謀詭計搞得太多,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
所以纔有各宗之亂,這是矛盾激化到極點,人心喪失殆盡的表現。作爲靈界主流的八十顯宗、五島,均與陳宗有着血海深仇,足以說明問題,陳宗太失敗了。
陳平可以憑餘威維持一段時間,卻無法改變陳宗的命運,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陳宗的教訓,千萬不要在天葉宗重演,倘若日後子孫不肖,寧可主動放棄領袖地位,也不要爲禍天下。
忽然,浩然心中一動,笑道:“大長老來了!”
話音剛落,黑石老人憑空現身:“老弟啊,你這個大忙人,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呵呵,我找了半天。哦,兩位賢侄也在。”
“見過大長老!”兩弟子對黑石特別地尊敬。
黑石老人擺擺手:“得了,不要假惺惺地客氣,我最討厭繁節俗禮,下次免了吧,省得我心煩。”
“弟子遵命!”兩弟子對視一笑。
“呵呵,必要禮節還是要的。”浩然打量着黑石,輕笑道:“忙裡偷閒,小弟好容易喘口氣,到這裡吹吹風哈哈,老哥請看,東面是日峰,西面是月峰,兩峰齊高,一覽羣山小,真乃是大自然的奇蹟,環日馬上要出山了,更是輝煌燦爛。”
黑石老人笑罵道:“你這小子,不是沒見過世面,區區日月嶺,不過是一座名山有什麼值得誇耀的?”
浩然淡淡的說道:“大小洞天雖好,卻非自己擁有,這裡畢竟是家園。”
黑石老人想起了萬靈城,面色黯淡下來。
浩然忙道:“老哥,我求你一件事。”說話間,一個長揖拜倒。
黑石老人一愣,將浩然扶起:“老弟但說無妨,何須多禮?”
浩然靜靜的看着黑石,一臉肅然:“老哥,陳宗的事比較棘手,短期內無法解決,小弟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了,希望老哥能輔佐鏗兒,老哥的任務不是禦敵,而是監督天葉宗,不要爲了爭霸天下,走上歪門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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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老人驚道:“老弟,你這是何意?”
鏗然、正宏也是大驚失色。
浩然問道:“老哥哥,鏗兒、宏兒,你們聽說過奇道嗎?”
“奇道?”黑石老人畢生呆在廢脈島,對靈界秘聞一無所知。
“奇道,介於靈道、真道。”浩然嘆了口氣,一五一十的講述事件的經過,包括自身的情況,最後道:“我的大劫很怪,前途難測,也許唉,不瞞老哥,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黑石三人目瞪口呆,倒吸一口涼氣。
正宏駭道:“如此說來,師父豈不是”忽見鏗然使來眼色,連忙住嘴。
浩然笑了笑:“沒什麼忌諱的,宏兒說得對,大劫之日,便是我重入輪迴的時辰,呵呵,靈門高人無數,成真的寥寥無幾,畢生苦修如空中樓閣,不是我一個。”看了鏗然、正宏一眼,又道:“唯一擔心的是他們,大業未成,弟子們年幼,修爲淺,無法掌握大局,甚至於墜入魔道,害人又害己,還不如中途撒手。”
黑石老人久久不語,看着浩然的目光連變,最後是一臉敬佩:“老弟,你放心,我還有三萬多年靈壽,有生之年,一定會盡心竭力,爲你,也是爲紫華,爲天下靈門。”
“拜託了!”浩然重重點頭。
“師父,弟子有兩個疑問。”
鏗然完全冷靜下來,拱了拱手,徐徐道:“正反五行同修,一劫牽動兩宇宙,天劫前所未有,是否可以認定,雖然是空靈劫,但也是真劫?其二,是否與妖魔回家有關?”
浩然心中暗贊:“真是個聰明的小子,一點就通,舉一反三。”
看着黑石、正宏急切的眼神,思索了片刻,顯得十分謹慎:“這裡沒有外人,我就不再隱瞞。”
黑石老人道:“應該如此,聽鏗兒這麼一提醒,我也感到不對勁。”
“按紫陽真人的說法,星身太強,靈魂很難脫體,所以是非靈非奇非真。”浩然苦笑一聲,這些話一直悶在肚子裡,不敢深入想下去,又控制不住自己:“但是我懷疑,既然能牽到兩個宇宙,產生黑洞,這份力量何等恐怖?區區一個星身,根本就不在話下。”
鏗然目光連閃,不客氣地搶過話茬:“不單是星身解體,在龐大無匹的能量面前,又是身處黑洞,不可能停止渡劫,肯定會一次性渡完,要麼魂飛魄散,而且以後者居多,勾通兩宇宙的黑洞,大概連普通真人也抵擋不住。”
正宏臉色蒼白,喃喃道:“怎麼會這樣?紫陽真人用心險惡,想害死師父,他他可是德高望重的真人。”
黑石老人咬了咬嘴脣,想說些什麼,又強行嚥下。
鏗然嘆息道:“從師父的角度來講,確是心懷叵測,不過,如果與妖魔有聯繫,他老人家用心良苦,想徹底解決妖魔的事,爲紫華永絕後患,也許這是唯一的機會。”
正宏憤憤不平,激動得大喊大叫:“憑什麼要師父犧牲?而且採取欺騙手段?一個堂堂的奇人之首,不是神通廣大嗎?現在又成真了,無所不能,爲什麼自己不挺身而出?”
浩然一聲冷哼,示意正宏冷靜:“紫陽前輩品行高潔,你沒有資格懷疑他的人品。”輕輕的閉上眼睛,眉頭直顫,緩緩道:“如果以我的一人性命,能夠將妖魔送回家,未嘗不可。”
說這話時,心中一片苦澀,不過,雲夢對自己恩重如山,爲了報答這位姐姐,區區一條性命,捨出去也無妨。
“老哥,拜託了!”深深的看了黑石一眼,浩然身形忽閃,消失得無影無蹤:“宏兒,你準備一下,幾天後去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