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穿過了前頭的樹林,來到一片平地,這裡停放着幾架敵人遺棄的蘇式殲擊機,這裡雖然沒有混凝土跑道,可是,我卻很喜歡這一片被一薄層白雪覆蓋着的飛行場地,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我爲什麼竟然絲毫不去懷疑這裡是否有地雷,而且不顧瓦西里雅斯中士埋怨,定要驅車全面察看這一大片飛行場地。
待我察看過跑道以後,把老人送回家去,就驅車上了返回的大路,我們又不得不穿過來的時候經過的那一大片森林,不得不穿過曾經碰見蘇聯兵的地方,我和司機當然都還記得這一切。
可是,現在不是談論危險的時候,我們兩個人都理解,我們早些趕到家,那對全集羣來說該有多麼重要。
在行車途中我曾經想過,我是不是不很相信這位告訴我們機場位置的俄羅斯老人呢?將來他見我們的飛機飛來,會不會馬上向那邊告密呢?不過,我很快就不再懷疑這些了。
他那一副老態龍鍾的可憐相,他那沒有手套保暖凍得發青而又痙攣的雙手,他那慌亂的舉動,他孤零零一個人留在這空蕩蕩的村莊裡,周圍除了畜羣發出一陣陣陰森可怖的吼叫以外,便是死一般的沉寂,這一切,都引起我對這位孤獨老人的同情。
現在,當這位老人身處如此悲慘境地的時候,他會埋怨誰呢?這是誰的罪過呢?是埋怨把他遺棄在這裡的兒子們嗎?是兒子們的罪過嗎?他可能覺得這是兒子們的罪過……如果這位老人有過兒子的話,那他們也許已經被我們的坦克履帶碾進泥土裡去了,也許是在葉尼塞河河邊,也許是在新西伯利亞城下。
眼前就是那一片大森林,瓦西里雅斯中士上身前傾,牢牢地把穩方向盤,我和副官的一雙眼睛也緊緊地盯着前方,到轉彎的地方了,前邊不遠,就是我們遇上蘇聯兵的地萬。雪地上唯一的痕跡,依舊只有我們的車輪原先壓過的那兩條平行的印記,這印記在汽車車前燈的光柱裡一直向前延伸着。
瓦西里雅斯中士看了看我的神色,他心裡就有數了,他沒有減速,當我們駛到原先碰見蘇聯兵的地方時,只見路旁排水溝裡翻了一輛載重汽車,在稍前一點的地方又是一輛。這些汽車的擋風玻璃彈痕累累,車旁橫七豎八地躺着不少屍體。
我顧不得停下來去辨認這是誰的汽車,不能拿生命去做賭注呀,待我駛進頭一個居民點,一定要把路上碰見的這個情況告知我們自己人。
現在,瓦西里雅斯,越快越好,全速衝過去!不然,我們也會遭到同樣的厄運——陳屍雪地,別的汽車留下的痕跡,全都到此爲,上百名飛行員在等待着我們回去報信呢,瓦西里雅斯,我們要全速前進,搶時間,儘快讓飛機出動作戰,徹底消滅敵人。
直到午夜,我們才抵達琴斯托霍瓦。
次日清晨,全集羣的戰鬥機和攻擊機各一箇中隊就向克羅伊茨堡附近的新機場飛去。
中午時分,我也驅車趕赴前沿,飛行員們在適宜的機場上駐定以後,我這個老虎的無線電送話器又該忙碌起來了。
孫志武將軍在設於奧倫堡城邊的司令部裡接待了我,並告訴我張救國上將和齊文強上將統率部隊重要陣地的位置,當他提到張救國上將和齊文強上將的名字時,我想起了發生在整個西伯利亞的大會戰。
那時,這兩位指揮官就贏得了很高的聲譽,如今,他們率領的部隊,在強渡葉尼塞河和攻佔河對岸登陸場的戰鬥中,依然表現突出,我們應當全力以赴地支援這兩支威名遠揚的裝甲部隊。
我的指揮所就設在城邊的土堤上,我把汽車停在大樹下面,找一小塊視野寬闊的地方,以便於觀察空中情況,在堤下,成羣的戰士正在忙於準備物資,準備前送。
雲下和雲上都有飛機,飛機的響聲從未間斷過,我的耳機裡也從未安靜過:喊聲,呼叫聲,下達口令,偶爾也能聽到粗野的罵人話。
敵空軍妄圖把這裡變成此次決定性會戰的戰場,他們的蘇式戰鬥機的機翼下面都掛上了炸彈,不斷向我們的登陸場飛來,蘇聯的轟炸機顯然不夠用了,他們把戰鬥攻擊機拿來當作轟炸機使用。
韋特科少校率領的戰鬥機機羣起飛了,當他的機羣快要接近我這裡的時候,我同他建立了通話聯繫,幾分鐘後,他們穿過雲隙飛臨我的頭頂,轟鳴而去。
我站在地面上觀察能看得更清楚些,提前發現了敵米格式戰鬥機,我當即把韋特科少校的機羣引導到敵機附近,我機羣象閃電一般,飛速從雲中鑽出,18架飛機一齊向敵機發動攻擊。
炸彈在爆炸,槍炮彈在猛烈地撕裂着長空,兩架敵機中彈起火,急劇下墜。
如今,敵機既喪失了飛行高度方面的優勢,數量優勢也無從談起——我們18架飛機對付敵人的6架,敵機只好退出戰鬥,降低飛行高度,溜之大吉,他們是在本土作戰,這可真是自家的圍牆保護不住自家人了。
可是,不知爲什麼,只見一架敵機不是向西逃跑,而是朝着我們這邊飛來,也許敵人覺得這一招能夠更快些擺脫我方機羣的追擊吧?韋特科少校還真沒注意到這一招,我立即提醒他,於是,他急忙掉頭追趕。
敵機、我機,兩架飛機一齊朝着我這邊飛來。
韋特科少校咬住敵機的尾巴,緊接着就是一串炮彈,很多炮彈落在我的身邊爆炸,這時,敵機直衝着我飛來。韋特科少校緊追不捨,繼續開炮,我也陷在我機炮口之下了,只好就地臥倒。
“再逼近些!難道……”
還沒等我說完這句話,敵機就起火了,隨之轟隆一聲巨響,墜毀於地。
突然,在我的背後,在土堤的後面響起一片歡呼聲——“勝利!”
我往那邊一看,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氣——一大羣步兵戰士,全都直挺挺地站在那裡觀賞我指揮飛機打仗呢!也許他們覺得,三次華夏英雄來到前沿指揮空戰,這可是一次難得的大開眼界的機會吧,更何況擡頭就能看到空戰場面呢?
他們只顧看熱鬧,竟都忘記了轉運物資這回事。當然,空戰是值得一看的,可是,這可不是好玩的,因爲敵人還在監視着這一條道呢。
我請步兵戰士們儘快散去,可是,他們反而熱烈地鼓起掌來。
突然,炮彈呼嘯而來,只聽得一聲巨響,炮彈爆炸了。緊接着就是第二發,第三發……這可真靈,掌聲停息了,戰士們也急忙散去。我依舊站在原地未動,炮彈一響就跑,這哪象一個英雄飛行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