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歸一把抄過劍柄,巨劍上蘊含的巨大勁力衝擊過來,只見他雙手持劍,一個身子被帶得向後翻飛出去,在空中滴溜溜翻了數百個筋斗,猛然巨劍一揮,又是一劍刺向了廣場地面。那巨劍再次插入了廣場青石之上,劍身沒入低下,只餘一個劍柄在地上。
原來胡不歸自那日在陝北陷入神遊之後,便一直昏昏沉沉,方纔猛然醒來,卻見一柄巨劍劈向小虎,想也沒想便一揮手撥開小虎,隨後又撥開卓不凡,他這一撥卻頗有些天玄真人的翻雲覆雨手的意味,儘管他並未學過,卻不知道是如何使將出來的。等他握住巨劍之時,這才曉得厲害,那巨劍之上蘊蓄的力道竟然極爲猛烈,透過劍身直向自己身上經脈衝擊過來,頓時覺得難受之極,幾欲噴出鮮血來。他體內真元瘋狂運轉,最後憑藉着一擲之力,將殘留在巨劍上的力道全都轉到地下,這才化解了這一劍。待化解了這一劍,胡不歸已經是精疲力竭,身子雖在空中,卻已經成下墜之勢。
胡不歸人在空中,俯瞰身下密密匝匝的人羣,便已經知道了眼前形勢,被俘之時便已經想到會有這麼一刻,此時卻也並不驚訝,反倒是一股男兒敢做敢當的骨氣油然而生。
而玉真道長卻是驚訝已極,只有他知道師兄玉闕真人已經超越了至剛的境界,達到了剛中帶柔的新境界。一身修爲更遠勝自己,方纔雖只是小手指隨意一彈,並未使展出柔勁,卻等同於那日自己朝胡不歸打去的一拳,當時還是胡不歸內丹初成的境界,都尚且接不下來,怎的此時內丹已然爆裂的他卻將師兄這一記接了下來,卻似乎這小子修爲又高了甚多,卻不知道這小子因爲何故在短短兩天內竟然修爲大漲,怎能不叫玉真道長驚訝不已。
玉闕真人面上一冷,右足一頓地,只見那柄巨劍再次飛起,這次速度卻是極快,筆直朝着空中的胡不歸撞去。胡不歸此時身子憑空,被方纔那一劍力道衝擊的尚未緩過氣來,這一劍無論如何也是難以躲避了。
卻見天玄真人衣袖驟然暴漲數丈,一記翻雲覆雨手施展開來,長袖如手,捲住了巨劍劍柄,隨便在空中挽了兩個劍花兒,又再次將巨劍插向玉闕真人身前。口中笑道:“玉闕道友還是收下了吧!”
玉闕真人冷然笑道:“這等事物還是不要的好!”說話間也不等那巨劍再次插入地面,飛起一腳,只見亮光一閃,那柄巨劍便不知道被玉闕真人踢到何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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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里外的周家村的周老二正躺在自己牀上,捻着腳丫子做着天上掉元寶的白日夢,卻聽見轟隆一聲巨響,自己院子被什麼從天而降的事物砸出一個大坑。嚇得他尿都險些流出來,軟着腿爬到院子裡,一見之下不由大爲驚訝,只見深坑之中,一柄巨大的寶劍深深插入了泥土中。周老二招呼了本家七八個漢子,吃奶的勁都用出來了,卻怎麼也拔不出這口寶劍。於是周老二召集全村男丁,費了三天時間終於將寶劍拔了出來,從此這個村子便改名叫做飛劍村。
亂七八糟且先不說,且說胡不歸自空中剛落到地面,卓不凡便一把拉住了他道:“老胡!你醒了啊!你沒事兒吧?”小虎也躥到胡不歸腳下,在他腿上來回蹭着身子。
胡不歸哈哈大笑道:“沒事兒沒事兒!奶奶的,老子運氣不大好,叫這幫老雜毛給抓住了。”說着隨手一指玉夔道長等人。隨後也不理會崑崙派一雙雙瞪視他的眼睛,徑自走到天玄真人面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道:“天玄師叔,不歸又給您惹禍了。”
天玄真人拍了拍胡不歸的肩膀道:“不歸,你起來說話。”胡不歸依言站起身來,天玄真人道:“不歸,你老實跟師叔說,你此次在山下是否結交了妖類,並且與妖類一起打傷了崑崙派的幾位仙長?”說話間天玄真人的一張臉變得嚴肅起來。
場上衆人都望着這個從癡呆狀態轉醒過來的少年,卻聽胡不歸到:“是,弟子此次在山下的確是結交了一位好友,它是一頭千年狼妖。但是在結交之前,不歸併不知道他是狼妖。”隨着胡不歸的這句話一出口,天玄真人的整張臉頓時陰沉了下來。
只聽得胡不歸又道:“然而弟子並不後悔與白大哥結交,至於打傷崑崙派那幾個老雜毛的事兒卻是他們活該!便是再來一次,老子還是會把他們打傷!”接着胡不歸就將如何在成都結識白如鴻,又如何在長江之上遇上魔教追殺白如鴻,而崑崙派想坐收漁人之利,更想將自己也一起收拾了。如此種種一一道來,只把場上衆人聽得有人點頭,有人搖頭,全都不禁在心中想:原來如此。一雙雙眼睛望向崑崙派,幾個老成持重的崑崙派道長頓時覺得臉上一片緋紅,立即暗運真元掩飾了過去。
然而天玄真人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玉闕道人卻冷笑道:“旁的不說,這胡不歸結交妖物之事卻沒有冤枉他吧?!天玄師兄,你說該如何處置?”
天玄真人尚未說話,卻見胡不歸轉過身來,昂然道:“老胡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卻問我師叔做什麼?你們有什麼手段儘管衝我來就是了!”
“好!好好!”玉闕真人一聲長笑道:“果然是名門弟子,膽氣過人啊!那貧道就不與你客氣了!”說罷與玉真道長一樣,隨隨便便一拳向胡不歸胸口轟去。而看似一樣的兩拳實際上卻有高下之分,玉真道長的一拳裡全是無堅不摧的意志,遇到什麼寧肯玉石俱焚也不退卻。而玉闕真人這一拳卻是剛中帶柔,剛爲血肉筋骨,柔爲魂魄精神,便像是將一柄無堅不摧的寶劍煉成了可做繞指柔的奇劍。再不需要直來直去,方能盡顯無堅不摧的剛猛威力,而是隨心所使,可從任何方位進攻對手。
胡不歸只覺得全身一陣發冷,面前玉闕真人那一個拳頭竟像是生出了吸力一般,將自己朝着拳頭上吸去。突然一道人影擋在他的前面,卻是卓不凡雙手緊握赤麟劍一團升騰的火焰自赤麟劍上冒出,他雙手舉劍過頂,一聲大喝朝着玉闕道長劈去。此時二人便如螳臂當車一般,眼看着那足可開山裂地的一拳便要打過來,卓不凡目光堅定地站在胡不歸的身前,絲毫沒有退去的意思。
就在此刻,卻聞空中一聲佛號響起:“阿彌陀佛!玉闕道友手下留情!”只見一朵白蓮驟然飛出,在場中旋轉一圈,速度極快的將卓不凡與胡不歸以及仍然翹着尾巴在場中亂轉的小虎向後帶去,卓不凡、與胡不歸只覺得一股柔和的大力將自己託了起來,全身一點勁氣也施展不出來,就這樣乖乖的被送出了圈外。小虎更是骨碌碌身不由己的被捲了出來,而卓不凡那頗具威勢的一劍竟然無聲無息的被消解於無形。說話之人卻是站在人羣之中一身白衣的禪動大師。只見他左手禮佛,右手做捻花狀,神態安詳平和,於救人之間也不露聲色。
而玉闕真人那一拳卻圓轉自如的拐了個彎兒,依舊緊緊尾隨卓不凡、胡不歸而去,只聽得天玄真人道:“不凡、不歸,你們退下!”說着長袖一揮,一記翻雲覆雨手迎着玉闕真人那一拳捲去。
場中一聲巨響傳來,卻是天玄真人的衣袖與玉闕真人的一拳撞在一處,巨響過後,只見漫天烏雲密佈,空氣之中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在兩人力量交匯的那一點上,驟然一道雷電憑空出現,直射上天空,天空之中頓時濃雲翻滾,有雷聲自雲層中穿了出來。一股無形的力量以閃電爲圓心水波一般朝四面八方涌去。
在場衆人只覺得一股壓力驟然向自己推來,不由得向後退去,才退了數步,身形尚未站穩,又是一波壓力涌來,衆人又自向後退去,如此一直退了三次,方纔止步,而此時場中空出一塊極空曠的空地來。
禪靜大師與禪動大師卻不運功抵禦,也隨着人羣向後退開,自然而然的顯示着與世無爭的超然氣質。而梵天谷主南塘秋則潛運真元,身子在波動中晃了三晃,穩穩的站在當場。再看時,場中除了對峙的玉闕與天玄,便就只剩下他自己了,顯得頗爲突兀。不由得老大一陣不自在,又悄然後退了幾步,站回了人羣之中。
而在場衆人卻驚訝於這一擊威力之巨,卻誰也不曾留意南塘秋。只見玉闕真人身子一晃,向後退開一步,而天玄真人也是身形一晃,右足後退了半步。衆人都吃驚於玉闕真人這看似隨隨便便的一拳竟然有如此威勢。對於天玄真人,大家反倒不覺吃驚,以青城派修真門派之首的地位,它的掌教真人有此實力卻也理所當然。而玉闕真人平日不露聲色,沒想到竟然也修練到如此境界,竟然一拳與天玄真人打了個旗鼓相當,實在是不能不叫衆人驚訝。
玉闕真人冷笑道:“怎麼?天玄師兄要跟我切磋一下?那小弟可就不客氣了,還望師兄多多承讓!”說罷不等天玄真人搭話,右拳向後一引,隨即一拳打出,只見一條玉龍透拳而出。那玉龍通體瑩潔透亮,鬚眉盡張,飛騰之際,一股蔑視天下的威勢勃然而出。
少林禪院的心燈大師不禁嘆道:“好一個崑崙玉龍訣!”原來此一拳卻是崑崙派的一項絕技,已經有數代不在昆門派現形過了,此時在玉闕真人手上又再重現,實在是令衆崑崙派門人弟子驚詫萬分,卻想不到自家掌教真人這般了得,確實又驚又喜。
只見那玉龍龍口怒張,揮舞龍爪朝着天玄真人衝去。天玄真人心中也是暗暗吃驚,沒想到這玉闕真人平日裡不露聲色,修爲卻已經到了這等地步。看來最少也是到了元嬰期的修爲了,也未必輸於自己的清靜天第七重的修爲。此刻天玄不敢怠慢,左掌置於胸前,右手捏成道訣,右足圈地,滴溜溜轉了個圈子,右手法訣不斷畫出,一層層視而可見的青氣自青城山諸峰向他足下圈中涌來。
轉瞬之間,天玄真人足下已經聚集了五丈餘高的一個有如實質般的青色柱子,這宛如碧玉一般的青色柱子其實是青城山蘊蓄的先天靈氣,被天玄真人以法訣招引而來。此時那玉龍已經撲至天玄身前,龍口巨張便要一口將天玄真人吞沒。天玄真人穩穩站在青色氣柱之上,不慌不忙,單掌啪的拍在了龍頭之上,足下青氣頓時隨掌而出,一隻巨大的青色手掌驟然在龍頭上一拍,只見那條玉龍嗷的一聲,被拍向地面。玉龍龍首轟然撞入地下,清虛殿前頓時亂石崩濺,一個五丈餘深的大坑赫然出現在當場。
而玉闕真人全身一顫,只覺得一陣血氣翻涌。右拳變做龍爪狀,五爪一屈,只見那玉龍在坑中猛然一振便既躍起。隨之玉闕真人右手又變做劍指,在虛空中劃了個圈子,只見那玉龍身形遊動,在空中向上盤旋,一身龍鱗竟然微微逆起,顯出猙獰之態。
而天玄真人那邊的青色巨手卻縮回到天玄身前,伺機而動。那玉龍盤旋向上,越飛越高,一直飛上了雲端。猛然間,那玉龍在雲端之上,前半身向後極力一躬,隨後流星一般的向着天玄真人衝來。頓時罡風四起,流雲滿天,衆人只見一道閃光向下衝來,耳中盡是玉龍與空氣摩擦之聲,淒厲異常,衆人心中惶然,卻不知道這一記將會有何等威力。
卻聽天玄真人道:“來的好!”青色巨手捏成巨大的拳頭,一拳向着下墜的玉龍迎去,只見天玄真人身子一矮,卻是他身下的青氣盡數注入了那隻巨大的拳頭之中。霎那間,一青一白兩道光亮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處。
衆人只覺得眼前一暗,隨後一道光亮迸發出來,只聽的青城山三十餘座山峰轟然震動,隆隆之聲不絕於耳。老霄頂上的清心閣在一陣搖晃過後,轟然倒塌。其餘諸殿也紛紛搖曳,震盪不已。若非是有歷代青城祖師施法護持,只怕是也都要一一坍塌了。
卻見那玉龍與青色巨手全都在空中消失不見,而玉闕真人身子向後狂飛,一股血劍自口中噴出,顯然是受傷不輕。而天玄真人也不好受,足下十餘丈見方的一塊地面隨着他下陷了四五丈,形成一個深坑。他人在坑中也是鮮血狂噴,等他自坑中飛身而起,玉闕真人後飛之勢尚未停止。玉闕真人一個身子向後狂飛了五十餘丈,一直到撞在一座小山頭上,只聽轟然一聲,半個小山頭倒塌下去,他這才止住了身形,不住地咳嗽着,向回飛來。
玉闕真人一面回飛,一面運轉真元,只聽得嗤嗤之聲不絕,隨之他身上一件道袍衣袖盡數碎裂開來,露出了一雙虯龍盤結般的金剛手臂。隨着他越飛越近,一身肌膚越來越灰白,顯然是將功力提升到了極點。
天玄真人一見之下,不由得臉上莊重肅穆,一個身姿挺拔起來,只見他雙袖一振,腳踩青石,一身道袍如盈滿清風一般鼓了起來。只見他雙手自然下垂,左手掌心向前,右手掌心向後,雙手一擺,整個青城羣山猛然隨之一振,一團青氣在山間繚繞。驀然,一股龐大的氣勢浮現在天玄真人身上,便像是青城羣山與之混爲一體,此刻他便是羣山,羣山也便是他,他將要爲羣山代言。
此時,玉闕真人已經飛至天玄真人身前三十丈左右,只見他鬚髮盡張,一個身子如怒目金剛一般,昂然而立。卻聽得玉闕真人怒吼一聲,樸實無華的打出了一拳。一道極其宏大的灰白色光柱直衝向天玄真人。隨着這一拳打出,一輪玉色光華浮現在他背後,他整個人頓時成爲了一尊神像一般,巍然不可侵犯。天玄真人左手虛然一禮,右掌也是平平淡淡的一掌拍出。然而這一掌拍出,青城羣山卻似乎爲之一暗,原本青翠欲滴的山嶺頓時灰暗起來,卻似乎這一掌中蘊蓄了整個青城山的精華。一道淡淡的如煙般的青氣迎上了玉闕真人打出的那道灰白色真元流。
在場各修真門派紛紛後退,更有各派長輩命門下修爲較低的弟子急速向後避開,問及躲開多遠,長輩回答則是越遠越好。而禪靜、禪動以及武當鳳馳真人都面有憂色,雖然也隨衆人後退,卻都暗自提了一口真元,卻是存了救人之心,若是天玄與玉闕兩敗俱傷倒也擺了,如果一旦情勢成爲玉石俱焚,那麼說不得怎麼也要插手相救了。
而南塘秋則是冷眼旁觀,早率門下弟子遠遠避開,眼中閃現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這般激烈的場面之下,在梵天谷衆人中卻有一人,渾然不覺,一雙眼睛卻盯着青城派門人站立的一座小山峰之上。這人卻是早害了相思的顏如雁,她目光的焦點卻只凝結在一個人身上,那人不是別人,卻正是被師傅天玄道長罰去青雲峰無涯洞中面壁思過的趙不嗔。
原來,自早晨衆派齊聚青城山,王不爲便上了青雲峰江此事告知與趙不嗔,趙不嗔心道教中出現如此大事,必有用的上自己的地方,到時候自己奮不顧身在師尊面前立上一功,師尊非但不會責怪自己私自出洞,或許就此免了自己面壁思過的懲罰也未可知。於是與王不爲一起下山,站在了青城衆弟子中。趙不嗔也早瞥見了梵天谷衆弟子中的顏如雁,兩雙眼睛暗自眉目傳情,恨不能就此飛身過去兩人貼在一處。渾然忘了他出洞的初衷。
這等數百年難得一見的高手對決,原本有兩個陷入情網的青年男女渾然不顧倒也罷了,卻還有一人也是忘記了眼前激戰,只是神情恍惚的望着顏如雁與趙不嗔。此人便是梵天谷的大師兄蘇慕白。蘇慕白爲人雖老成持重,也或許略有些迂腐,卻並非白癡。這等情形下,一見師妹這等表情反應心中已經明白大半,頓時一顆心如墜冰窟,一片悽苦之意橫在胸口,卻不明白師妹爲何要欺瞞自己,早早說明也不至於讓自己情陷如斯,卻仍然被矇在鼓裡。
若只是這三人倒也罷了,卻還有第四個不問身外之事的人,卻是梵天谷的小師妹許青青。只見她一雙眼睛遠遠看着胡不歸,目光之中似乎深含着一些什麼,待看的一會兒卻又故意將頭扭開,望向山外青山,倒似乎自己並不在意那個兩眼緊盯着戰局的臭小子。然而只需片刻,一雙美目卻又不由自主地回到胡不歸的身上,如此往復。
就在場上衆人諸般念想陳雜之際,兩股絕世勁氣終於撞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