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燕錯忍不住咳了一聲。
“秦針兒。”回答燕錯的是個女人的聲音——
秦針兒?她怎麼來了這房間?
剛纔那個男人又躲起來了?說實話只看一個輪廊,有時候真分不清是男是女,除非聽到聲音。
燕錯又咳了一聲,語氣不善道:“我不認識你。出去。”
秦針兒輕聲笑了笑,溫柔道:“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
燕錯冷笑,他恨這裡所有的人,尤其是我的朋友。
秦針兒輕嘆了口氣,惋惜道:“霧坡那帶好幾次我們幾乎擦身而過,但你卻從沒停下來瞧瞧我。難怪你黑鍋背了一身,卻又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燕錯上半身光芒驟亮,他很激動,緊張地看着秦針兒。
秦針兒在霧坡裡尋短見,碰上過燕錯?燕錯也去過霧坡麼?我也很緊張。
秦針兒頭低了低,顯是在低頭抿笑:“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爲什麼金娘要下毒害燕飛?”
我心緊緊一揪,金娘在燕錯給我的假線裡面摻毒的事,秦針兒怎麼會知道?難道——難道她來這裡,不是巧合?
溫柔如水楚楚可憐的秦針兒,也是別有用意?她也有參與此事?可是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啊!
是不是所有出現在我身邊的人都別有用心?
燕錯的光芒越來越甚,他很緊張,緊喘着氣瞪着秦針兒。
秦針兒輕嘆了口氣,輕輕站起了身,長髮垂腰,弱軟扶風,卻又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霸氣,怎麼會讓我想起了宋令箭呢:“其實她得逞不了多少,但正是因爲你這個蠢貨,讓她有了更多的可趁機會。一切能報復燕家的事情她都不遺餘力,哪怕是傷害你這樣一個外氏所生的野種——”
她的話也跟宋令箭一樣,尖銳難聽,用詞極重。
燕錯怒急攻心,低吼道:“你到底是誰?!”
秦針兒走了幾步,側着身子斜睨着她,我不知道秦針兒長什麼樣,想像中應該是個溫弱如西子般的美人,現在從輪廓看來也的確十分美麗,只不過有點傲慢,也有點冷酷,與剛纔我在院裡談聊的那個秦針兒根本判若兩人。
“我是誰?……就算告訴你,你也不會知道——雖然你出身卑賤,不過你的確跟你爹長得很像,這是我沒辦法從你身上奪走的,不過你只會侮辱了這張臉曾經創造過的輝煌,我若是你,早就遮臉羞於見人了。”
燕錯冷冷笑了:“原來剛纔房中幾人講話,你也是其中一員。你們說什麼我都不會當回事,你只說你想怎麼樣?如果只是屁話的話,你可以滾了。”
燕錯的確早就醒了,剛纔我看到他眼睛處亮光點點,應該是想要睜眼又卻忍着沒有睜開。
秦針兒細如氈針般地笑了,細聲道:“方纔我們講話時,你不是全都聽見了麼?我想怎麼樣,你還不清楚麼?”
方纔講話,明明只有我娘、孟無和那個傲慢的男人,秦針兒也在門口?我沒聽到她來的腳步聲啊?
燕錯冷笑道:“我的確聽得一清二楚。原先我以爲這裡的燕夫人會有多高貴,多忠貞,沒想到竟是個背夫偷漢的——”
燕錯話沒說完,秦針兒突然向他移去,朝着他的胸膛一揮手——
“嘭”的一個悶聲,秦針兒打了燕錯朐口一拳?!
燕錯沒想到這麼一個弱女子會突然攻擊他,驚訝着低叫了一聲,受拳後虛弱地咳了起來。
我也驚訝得差點瞪眼,這麼文弱扶風的秦針兒,居然會出這麼重的手打人?她不是病了麼?她不是非常膽小怕生麼?
最重要的是,她爲什麼要打燕錯?
——別打他,他有得傷在身——
燕錯誤會了,他以爲那個男人是我孃的愛慕者麼,最後我娘在門口說的那段他沒聽清楚麼,娘說,那個叫阿正的男人是她的好弟弟,雖然我從不知道,我娘還有兄弟姐妹。
“我早就說過,不要指望卑賤的血統能有多高貴的人格。估息只會養奸。”秦針兒的聲音低沉冰冷,帶着森森的殺氣。
燕錯嘴角閃起了亮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他卻笑了,光芒閃耀:“怎麼?敢做卻不敢聽人說?我不管你是誰,燕家的看門狗也好,家醜的掩蓋者也好,只要我燕錯活着,就不會讓這裡安寧!”
秦針兒滿意地笑,她轉頭看着門處道:“我早就說過,心術不正的血統,會污染整個家族的榮光。你自己好生看看,一個不知廉恥奪人夫婿的姬妾,生出來的是什麼樣的一個東西!”
她在跟門口處的誰說話?我娘麼?娘真的聽了那個男人的話,藏身在門後麼?
“閉上你的狗嘴!”燕錯大怒,我知道他爲什麼被激怒了,她娘在她心裡一一處不可侵犯的神聖之碑,沒有人可以侮辱她。
身受重傷的燕錯突然撲向秦針兒,但她突然停了停,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驚訝地叫出了聲。
他什麼東西不見了?
就在燕錯停頓的這一瞬間,秦針兒飛快地將他在力拉起,重重地扔摔在了地上!
我目瞪口呆,秦針兒哪來這麼大的力氣,可以將比她還高大的燕錯這樣不費力地扔在地上?
叭!的一聲,我幾乎都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音!燕錯強忍痛意,簡短地悶哼了一聲。
但秦針兒還不收手,彎腰拉起了燕錯的衣襟,長髮順着她的動作垂落在地上,美麗的身姿與在做的事情載然相反——怎麼感覺有點熟悉,像是哪裡見過?
“就憑你這死狗一樣的德性?”秦針兒說的話也很尖銳刺耳。
燕錯扭着頭,以奇怪的姿勢看向門口——
門口真的有人——
是——是藏在門後的娘麼?
秦針兒也冷冷盯着門口,他的面部線條變化很少,我很難揣測出她的五官長相:“你以爲你的寬容可以化解他的仇恨麼?你們什麼都沒做,平白被人搶去了丈夫與父親,得到的卻是那掠奪着的報復?!”
這話,像是同時也在對我說一樣。
娘慢慢進入了我的視野,她聽了男人的話,將自己藏在了門後,但此刻男人卻不見了,秦針兒卻不知爲何又出現了,娘也認識秦針兒?
娘平靜微弱地站在燕錯前面,垂頭看着。
燕錯任由秦針兒拉提着上半個身子,怒吼卻沒有底氣,只是啞聲嘶叫着:“沒錯!無論你們怎樣,我都不會與你們站在一起。你們最好儘快殺了我,否則我傷勢一好,必取你們性命,一把火燒了這裡,與你們同歸與盡!”
燕錯,別說這樣的話——我心在流血——
秦針兒一把將燕錯扯得站了起來,她的力氣怎麼這麼大?——只聽她冷道:“你沒有那個資格與燕家的人同歸與盡。你等着與你那卑賤的娘一起走黃泉路吧!”
燕錯暴怒,光點亮得快要刺透我的雙眼,他用盡所有力氣怒吼道:“我娘是天下最好的女人,沒有任何人可以與她相提並論!她這一生最錯的事情,就是太過善良,才惹得一生的不幸!如果時間可以重回,我寧願十六年前燕衝正就死在了山腳,也不願意十六年後這世上有個叫燕錯的人!”
娘輕輕靠近他們,看着暴怒嘶吼的燕錯溫聲道:“你打疼他了。”
我越來越迷惑,這齣戲,真的好亂!
秦針兒提着燕錯,冷笑道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娘撫了撫額頭,對於一切也疲倦不堪,轉身向外道:“我累了。”
秦針兒溫柔關切道:“那你上去休息一下吧,我會處理好的。”
娘點了點頭,看了燕錯一眼,十分放心地轉身走了。
娘一離開,秦針兒馬上就一把提起燕錯,重重地扔在了牀上,“嘣”的一聲巨響,發出我光聽着都覺得疼痛的聲音。
秦針兒靠近燕錯,我看她手放在身後,但已經握成了緊緊的拳頭——她想幹什麼?又想傷害他麼?——
但是秦針兒沒有再打燕錯,而是飛快從燕錯身上將什麼東西拿走了。
“還給我!”燕錯怒吼!
我看到秦針兒手上拿的東西,很細,像線——是什麼?
秦針兒抖了抖手裡的線,展成了一面方方的東西——是幾頁拆好又被抖開的紙。
秦針兒看了一會兒,突然哈哈笑了起來,但她的笑聲一點也不開心,充滿了諷刺與挑釁,還有隱隱的悲涼。
燕錯整個人都因爲顫抖而變得光亮無比。
怎麼了?那紙上寫了什麼東西,會令秦針兒發出這樣無禮古怪的笑聲?
這時我眼前的光點一黯,重回黑暗——
夜聲的手離開了我的肩膀?!
我轉過頭想知道怎麼了,但夜聲沒有說話,只是在我發間動了動,好像拔走了我頭上什麼東西,然後我聽到他輕步離開的聲音——
他要去哪?
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