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內監有些猶豫,張了張嘴,似想說些什麼。可那小內監忽然目光觸到他腰間的金牌,頓時冷縮了一下,什麼也不敢問,乖乖的拿出鑰匙,打開了牢房的門。
他順着那小內監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腰間,忽然想起這塊金牌還是姨母上次封駙馬時姨母賞賜給自己的。那時候姨母爲了東海的事已經很生氣了,他忤逆了姨母的旨意,在壽宴上執意要求娶阿秀,姨母眼中的憤怒,東海的傷心,他清清楚楚,歷歷在目。
可他只想和一個自己喜愛的女子在一起,這有錯麼?他從第一眼見到她,就認定了她是他一輩子會守護的人。
其實她應該不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了。
那是許多年前的一個春日,那一年先帝在上林苑開壽宴,外祖父已經病入膏肓,不能去宮中祝壽。姨母讓他去給先帝行禮,他懂事的向先帝磕了頭,又按照姨母事先教的說了許多祝詞的話,先帝龍顏大悅,抱着自己不斷誇讚,身爲太子妃的姨母也很是得意。可先帝卻始終不喜歡姨母,他連瞥也不瞥她一眼,卻對着太子的側妃謝氏說道,“此子聰穎過人,日後可配上朕的阿秀。”
他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先帝說這話時,姨母臉上閃過的一絲憤怒與尷尬,可姨母什麼也不敢說,只能帶着幽怨的和謝氏一起跪着謝恩。謝氏那時候風頭最盛,誕下了一子一女,又最得太子寵愛,處處都要壓過姨母一頭。就連先帝的貴妃也是謝氏的親姊,在旁摟着白白胖胖的小皇孫,笑道,“我瞧着也好,日後謐兒做了駙馬,也可以爲我們的小皇孫做左膀右臂。”
先帝聽了極是舒心,他這一世最鍾愛的就是媳婦謝氏生下的這個小孫子,親自在太極殿撫養,簡直愛若至寶。話題很快就轉到了小皇孫身上,不斷有人恭維小皇孫聰明伶俐,識得多少字了,能頌多少詩書,每個人的焦點就集中在那個胖乎乎的小子身上,哪裡會有人再看他一眼,哪怕他與這小皇孫本是一樣大,他識得字甚至比小皇孫還多一些。可人人都覺得小皇孫聰穎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好像從那小皇孫誕生開始,他和他母親的謝氏家族,都是這宮裡最耀眼燦爛的明珠。
那大概是姨母在宮裡度過的最艱難的一段日子。姨母識趣的在衆人諂詞如潮時悄悄退後幾步,拉着自己站在人羣之中,做一面無色的背景——其實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站在哪裡,在做什麼。如果說之前宮裡有人還會對姨母有幾分敬畏之情,那也隨着外祖父的病入膏肓很快就消失的乾淨。從來沒有人提到過姨母的兩個女兒,東海和始平,她們倆與先帝口中的“阿秀”差不多大小,也是小巧可愛的女孩兒。可先帝甚至連乳名也沒有給她們起過,就按照封號叫她們的名字。
阿秀,這個名字大抵就是那個時候深深的刻入他的腦海。他悄悄探出頭去張望,只見謝妃一手牽着小皇孫,懷裡還抱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只有兩三歲的年紀,皮膚白若玉脂,她甜甜的望着自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美好的如同天上的雲彩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