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完飯,外面來了一個老太太,拉着嗓子在門口喊着祖太去打牌,祖太蹣跚着走出去應答着她,說家裡來客了,今天不打牌。乞姑洗完碗筷後就到前面看鋪子去了,她二人的日常開支,就憑這個小的香燭店買賣。我們在後面喝茶閒談,這個後院很幽靜,非常的適合祖太這樣的人居住。所謂“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用在乞姑和祖太二人身上那是最恰當不過的。
來的路上,我原本以爲這個神秘的老人,一定是躲在黑屋子裡不見天日的修煉,殊不料她卻是這樣悠閒的過着日子!和尋常的人家來往,終日夥同幾個老太太嬉戲鬥牌,這樣的情景,外人看來,未免有些俗氣。然而她卻不這樣認爲,身處繁華鬧市,與市井小人相處融和,鬧中尋靜,紅塵裡淡定一切,這或許纔是真正大智大慧!北漸神秀大師說,“所謂的熱鬧,不過是心在翻騰罷了。”神秀澹泊名利,遠離是非,從不計較個人榮辱得失,這纔是出家人應該尊崇的品德。我們崇敬的六祖慧能,爲了一塊破袈裟東躲西藏,美而言之繼承祖師衣鉢,難道五組弘忍的法衣纔是佛門的至寶?那麼釋迦的佛法妙義又是什麼呢?買櫝還珠,名爲解空,實則執着於空,執着於我相、人相、衆生相、壽者相!這難道不是一種莫大的執着?
大祭酒按祖太的想法到旁邊的一間小屋子去了,她要以元神出竅的方式去趟陰教,再次摸清對方的意思。我們在院子裡繼續的喝着茶,無塵道長在給祖太說着一些玄門中人的事情。那隻老龜,吃飽喝足後便蹲到大樹下打瞌睡去了。茶河鎮的天氣可真是好,對面山上的茶葉香傳了過來,讓人覺得心曠神怡。儘管一街之隔是繁華的商業鬧市,然而這老城區卻是清淨的,除了偶爾傳來幾聲生意人的叫賣,其他的嘈雜噪音少得可憐,大馬路上的車來人往,彷彿離這裡很遙遠。
兩個時辰過去,我正在院子裡逗着兔子,大祭酒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她面色凝重,想來是在思慮問題。我連忙站了起來,給她倒了一杯茶水。
“我在草山裡外搜了個遍都沒有見到常清,看來他們似乎因爲頭次大師君的事情起了防備,把常清藏起來了。沒有其他辦法,我只好按我們商量的另一條策略,去直接見見陰千鳳。結果也沒有見到她。她的屬下三魂七魄之首胎光接洽了我,說他們陰教主有事外出了。我把我們的意思告訴他,讓他轉達陰千鳳,說我們今天晚上子時到草山之巔去,以六重九大陽命的人交換常清的元神。”大祭酒喝了一口茶說道。
我一聽到說到了我,猛的吃驚,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大祭酒笑着解釋道:“九兒你放心,我這樣說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們是絕對不會拿你的性命去交換常清的。如今他陰教不義在先,也別怪我們無信在後了!”
我微笑着點了點頭,努力的讓自己鎮靜下來。只聽得大祭酒繼續說道:“不過這事情還得讓你去擔點驚嚇,晚上我們要一同去陰教,想辦法把常清救出來再說。”
“說到底常清道長也是爲了我才遇害的,只要能救出她,任何事情我都願意做。”我斬釘截鐵的說道。
“一切有我,你們就都不要提心吊膽的啦!”祖太說道,她這聲音雖然有些蒼老模糊,語氣卻很堅定,我們聽了,如同吃了一枚定心丸。
“是呀,有祖太她老人家出面,我們還擔心什麼呢!”無塵道長笑着說道。
“他們沒有問過被你們囚禁的爽靈嗎?”祖太問道。
“沒有,他們現在以陰天魚爲重,暫時不會顧及手下人的性命。我也不會主動提起,總不能說讓我們拿兩人去換回一人,這樣他們反而恐怕會起懷疑。”大祭酒解釋道。
“嗯,先就這樣辦,等到晚上子時的時候,你帶着這孩子到草山去,我隱遁起來跟在後面,大家見機行事。”這老太說完後,身子挪動了一下,旁邊的烏黑柺杖從椅子邊上滑倒在地上,咣噹一下,鏗然聲起,如同金石交擊。大家都吃了一驚,我連忙過去幫她拾地上的柺杖。這柺杖一到手,我心頭一緊,明明是木頭的,上面還有木頭特有的年輪,怎麼卻如同鐵棍一樣的沉!“難道這就是山上道士門嘴裡說的蓍杖?”我心裡嘀咕着,連忙把這根奇特的柺杖遞到了祖太手上,這個老太點了點頭,微笑着看了看我。儘管面部表情很慈祥,她的眼神卻很深邃,讓人不敢對視,彷彿能把一切都看透,這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瞞不過她。
“要睡午覺嗎?對面的屋子有牀有被子,你可以去趟一會。”乞姑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站在我後面對着我說道,還是那麼的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