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說的起勁的時候,門突然的開了。一個穿着很講究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提着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剛進門就呵呵的笑,邊笑邊說道:“我還納悶樓下客廳怎麼就那麼安靜,原來都在老爺子這裡賞寶啊!這位是泯泯的朋友吧?哎呀興會興會……”
“這是我舅舅,收藏界的專家,商場的的奇人,學問好,生意也做得紅火,可是有本事的人!”程思泯笑着給我介紹。
“別聽泯小子胡說八道的,他就這樣沒大沒小!”來人笑着說道。我起身向他問好,他招呼我坐下後便走到盧教授的案頭前,把手裡拿的方盒子放到桌面上,說什麼淘到一件難得的寶貝,想讓老爺子看看。他剛說完,突然看到了盧教授面前的那件玉蟬,一把抓起來拿到燈下看。
“這可是……”程王子剛一開口就被他外公打斷。老人一把奪回了玉蟬說道:“不過是人家小石在古玩市場買到的一塊贗品罷了,有什麼好看的。小石,來,戴到脖子上去吧!雖然是贗品,戴戴還是有意思的。”老人說完就把玉蟬往我脖子上掛,我疑惑的看了看盧教授。程王子好象明白了什麼,看他舅舅上來還有想看的意思,於是也跟着說道:
“這可是贗品,我同石九一同買的,有什麼好看的。舅舅您寶貝多,別看這些個東西,免得污了眼睛,以後就識不得貨了……哈哈……”
“哎呀,你們這些人啊!好象把我就當強盜了。難不成我還搶人家小石的寶貝!這世界上的東西啊是自己的跑都跑不掉,不是自己的搶也搶不來,老爺子您說是不是?”泯泯的舅舅笑着對盧教授說道。
“你呀要是真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了!別說一塊贗品玉石,就算你得到了臺北故宮的三棵翡翠白菜和二十一件汝窯瓷器又能怎麼樣?人就是這樣,不是自己的想方設法要弄到手,是自己的呢又提心吊膽的怕人搶怕人偷。死後藏到棺材裡面嘛恐怕還會有人光顧,到頭來讓你屍骨無存!你就看看那劉邦和呂雉的下場,那赤眉軍弄開長陵後是怎麼作踐他二人的!哎,帝王尚且如此,何況你我凡人!所以啊錢財這些個東西只能拖累你的一生,決計沒有什麼好處的。”老教授侃侃而談,像是在給我們啓迪什麼,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感嘆。
“呀,呀!我說老爺子,我今天來是讓你幫我看看東西的,別把我說成跟殺人放火的賊人一樣。就算我是八國聯軍,您這裡也不是那圓明園啊!再說起碼我也是您這個品德高尚大教授的兒子!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崽兒打地洞’,您這不是瞧不起自己嘛!”
盧教授微笑着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程王子插嘴道:“我外公的意思是‘龍生九子,個個不同。’哈哈……”
“你這小子是不是想挨兩下啊?你朋友在這裡,你別讓我把你的臭事抖出來!”泯泯的舅舅恨恨說道。
我想到這一家子可真是好笑,民主的作風很深入人心!畢竟是留過洋的家庭,想想在我們家裡,我那做了一輩子草藥醫生的祖父,就是極其古板的一個人。平時在他面前只要是聲調高了半個拍,也要被他訓斥說什麼不懂規矩的。
貴姨給新到的主人端來了一杯咖啡後就下去了,這家的保姆也很懂規矩,對我們的講話一點也不感興趣。泯泯的舅舅把桌子上的盒子打開,裡面原來是表好了的一個畫卷。打開一看,紙張都有些黃黝了,我感覺是一件價值不菲的古畫。他把畫掛到牆上,我們三個都湊過去看,各有各的意思,我想盧教授是在鑑定真僞,我和程王子卻是在看希奇。
只見畫面高山峻嶺,山坳白雲飄渺,林木繁茂。山底房舍散佈,幽篁籬牆,山腳平溪一泓,臨水有樓亭水榭,水中一舟載客泛遊。左上腳題有詩句:“自移森木名園改,岸逐朱華翠蓋浮,珍重複翁詩句好,特將殘墨畫山丘。壬寅上元日作,西唐山人高翔題。”
“這詩做的差勁,不但韻律上有問題,意境也平庸!”程王子點評說道。
“又不是叫你來欣賞他的詩詞的,這揚州八家本來就不是什麼詩人詞家。老爺子你看這是不是高翔的真跡?”泯泯的舅舅說道。
“你是知道的,我對書畫的考證並不見長。這高翔是康熙年間的人士,與那具有大明皇室血統的石濤是忘年交,他取法弘仁和石濤,特別是受石濤影響很大。以畫山水著稱,用筆洗練,構圖新穎,風格清秀簡靜。除了工於山水,還是個畫梅高手,與羅聘齊名,後人對他的評價是‘簡括秀雅’。你看這下筆手法上山石皴染並施,林木勾點結合,構圖高遠,用筆圓潤,意境清幽!但具我所知,這《溪山遊艇圖》只有一幅,現在保存在北京故宮裡面。所以我覺得你這個也是贗品,但這樣的贗品價值也應該是很高的,模仿者也是很上心在做。”盧教授搖頭晃腦的點評着,我瞪着眼睛,真是佩服他的學識了。
“什麼,贗品?我可是花了高價錢買來的,幾個道上的朋友都說是真跡,故宮裡面有一幅?我怎麼沒有聽說!”泯泯的舅舅有些坐耐不住,神色激動。
“難不成故宮的是假的,你的是真跡了?高翔沒事做同時畫了兩幅一模一樣的?”盧教授皺着眉頭說道,我往着他二人的表情,有想笑的意思,回目一看,程思泯也在偷偷的壞笑。
“算了算了,我明天還是去找市書畫協會的人看看再說,我今天本來還是興高采烈的……”這位盧先生氣急敗壞的捲起了畫,然後給我們作別後就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