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父親過來的時候,我大吃了一驚,他帶過來一個老年婦女。這個婦女我是認識的,是離我們縣城三十公里外田家溝村的一個出名的巫婆,人稱田神婆的就是。
我們當地人稱巫婆爲神婆,職責就是勾兌幽冥。可以說和端公、陰陽先生是同僚,辦的是類似的差事。我記得當時外祖母病時請她過來問過神畫過水,所謂的問神,不過是設醮臺點香燭問問神靈的意思,看看兇吉。畫水大概的操作就是用一個土碗裝上一碗清水,然後用筷子在水上面畫來畫去,口裡唸唸有詞的說些咒語。
聽說這樣就能瞭解到這病人的病因,便好對症下藥。這畫水並不見得就只是用水,有的巫師還會用碗裝上一碗大米,然後在米的上面放個雞蛋,做法後也可以從蛋裡卜知事情。
我外祖母對她極是信奉,病好了之後隔三差五的就過去請安,自然要帶去物品孝敬。算來這個人現在應該有六十多歲了,但看上去不過就五十出頭的人。我有些驚奇她的容貌,小的時候見到她幾乎就是這樣的模樣,十多年來過去,還是沒有多大的變化。
她的身世我從外祖母的嘴裡多少知道了一些,以前嫁過兩次人,可惜兩任老公都死了,沒有留下子女,算來是個剋夫的命。後來聽說收養了一個孩子,但在孩子十來歲的時候又被她的親生爹媽喊了回去,說田神婆成天裝神弄鬼的別把孩子給教壞了。這位異人除了眼神比較犀利一些,她的相貌及裝扮和農村的婦女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不言而喻,她老人家的蒞臨跟我的病有關係。
母親雖然對她的到來也有些吃驚,但還是非常熱情的接待她。煮了兩個荷包蛋給她接風,又忙着準備晚飯。我去廚房拿東西,無意聽到母親在責怪父親,說什麼商量好了的是去喊魯三叔他們過來,結果怎麼把這位神婆請來了……我聽到母親對她的到來有些不滿意。
此時的田神婆在客廳裡聚精會神看瓊遙的言情片,看到暢快處還嘻嘻笑出聲來。我端菜過去,看到她老人家邊看電視邊磕瓜子,嘴角上沾了一個瓜子皮跟着牙齒抖動,吃渴了還要喝上一大口茶水。一想到我外祖母心中的神仙就是這樣的神態,有些忍俊不已,差點笑出聲來。
我想她老人家要是聽到了我父母的談話,難保立馬擡屁股就走人。佛爭一柱香,人爭一口氣,諺語雖然俗氣,但也有些道理。
飯桌上我母親一個勁的給她夾菜,他們三人開始閒聊起來,沒多久就扯到我身上來了。田神婆神秘的說進門就感覺到不對勁,說這屋裡陰氣重,又說瞧我印堂發黑,面如土色,定是撞上了邪晦。我母親有些不理解,請教她說以前我們親戚住的好好的,怎麼我們一買過來就不對了?
她老人家以教訓的口氣對我母親說:“你們是不懂這些個道理的,凡事講個機緣,並不是每個人都一樣,有些地方有的人住得有些人卻是萬萬住不得的……”又說或許以前的人家八字硬,陽氣重能壓倒陰氣,所以並不見什麼事端出來,輪到我們住就壓不住了……
我母親如受教誨一樣的聆聽,對她點頭哈腰的迎合,父親則在一旁靜靜的不說話。我想這可真是爲難他了,要是以前的他,聽了今天這樣的鬼話,早就掀翻了桌子!我想到他這次回去應該是和母親商量好的,回去請魯三叔過來幫我看看,但有可能因爲和魯三叔有過節,面子上放不下去,於是私底下改了注意,把田神婆給請了出來。
最後父親開始問田神婆我的病嚴重不嚴重,那田神婆支支吾吾的說什麼嚴重也不嚴重!我正奇怪她的話語,我母親一口接過話來,說只要她治好了我的病,絕對不得虧待她的。我這才明白她老人家在賣關子,不過是想多要些辛苦費罷了!這也沒有什麼,人家這麼老遠的過來,也應該多孝敬點才說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