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我想只有田神婆她老人家才吃得有胃口,我們一家子的心思都沒有放在飯菜上。等我母親收拾完碗筷後,田神婆雖然喝了酒,卻也並沒有忘記自己今天晚上的任務。說爲了弄清楚我的病根,今天晚上要請個“鏡仙”,向陰間的朋友探聽點風聲,我母親一聽這話,歡天喜地的連忙答謝她老人家。
我對所謂的“鏡仙”並不陌生,我們以前就玩過“請筆仙”這樣的把戲。方法是在桌子上放一張白紙,兩個人握住一支筆,筆尖對準紙面,然後閉上眼睛什麼也不要去想,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後就會感覺筆在動,手控制不了它。等到筆停止動彈後,桌面的白紙上就會有如同天書一樣的線條出來,感覺如同古代的方士在扶乩一樣。
我們並不能讀懂這紙上線條的意思,更不能解釋這其中的原理,做這樣的事情,大多是覺得好玩罷了。我知道除了請“筆仙”外,還有請“碟仙”、“鏡仙”、“掃帚仙”等等的名堂。當然這些我們並不敢去一一嘗試,淺嘗輒止倒還可以,玩過頭了就不行了,因爲我們都知道一個道理,請神容易送神難,請來的神送不走自己是要倒大黴的!這些應該是低級的巫術,它對我們來說並不陌生。
我們按田神婆的要求,先是把客廳的窗簾照樣的拉得嚴嚴實實,然後在客廳裡騰出一大塊地來,鋪上一張涼蓆。我們又把梳妝檯上的大圓鏡搬出來放到涼蓆上,然後在涼蓆的周圍放上二十四根蠟燭。
一切準備好後,已經快要到十一點鐘了,田神婆對母親說等子時一到立即關掉電燈,拔掉電話關掉手機,點上所有的蠟燭,然後我們都呆到臥室裡面去,沒有她的召喚絕對不要到客廳來。
我們都一一記住,十一點剛過,母親和父親就急急忙忙的去點蠟燭,田神婆則盤腿坐在涼蓆上,面對着鏡子。一切安排妥當後,我們三人都躲在我的臥室裡面,大家坐在牀沿上,仔細聽着客廳的一切響動。
一切都很寂靜,嚴冬彷彿還沒有完全的過去,黑夜依舊的漫長寒冷,所有的生物都早早睡眠。十來分鐘過去後,我們聽到客廳裡面傳來田神婆低沉的竊竊私語,時而大時而小,一會急促一會散漫,如同在山歌裡夾雜着漫罵一樣。
在這樣21世紀的文明時代裡,在這樣熱鬧非凡的大都市裡面,我們居然還在行此爲馬列所不恥的事情,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剛開始我還神經敏感的集中精神聽她唱道,但沒有過多久便對她這單調枯燥的語言失去興趣,頭就如同灌了鉛,沉的快壓斷脖子。母親推了我幾下,我“嗯、嗯”的厭煩起來,一頭栽倒在牀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急促的動作推醒,母親喊我快點醒來,說客廳裡面有了動靜,田神婆好象在厲聲呼叫。我驚慌的坐了起來,隨父母魚貫的來到客廳,只見客廳的蠟燭燃燒得已經是餘下不多。藉助昏暗的燭光,我們見到田神婆仰身的倒在涼蓆上面,雙手直挺挺的伸直在胸前。
我們驚恐的開燈一看,鏡子已經跌落在地面,碎了幾條紋路出來。那老巫婆躺在地上身體不停的抖動,面部表情扭曲得變形、怪異僵硬,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神光渙散……
我們開始害怕起來,不知道她老人家這是中了什麼邪,更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樣的情況這樣的事情我們怎麼能送她去醫院!恐怕她前腳進醫院我們後腳就要進派出所!
我和母親都慌了神,還是父親比較鎮定,說看樣式她是受了驚嚇,應該沒有多大的事情。於是母親扶她去牀上躺住了,然後使勁的掐她的人中穴,好不容易讓她醒來,我們都鬆了一口氣,田神婆一言不發的躺在牀上。
我問起剛纔的事情,母親說她和父親大概等到半夜一點過的時候,客廳裡面突然的沒有了聲音,正納悶的時候,突然的聽到田神婆嚎叫起來,父母駭然,急忙喊醒了我……這一晚上,我睡的並不舒坦,剛纔突來的事情就如同一個個燒紅的大問號,次次的烙印在我的心房上。父母基本是一夜未眠,坐在我的牀頭說着事情。
早上起來的時候,父親在準備早餐,母親對我說田神婆還沒有起牀。我們準備完早餐,等了她很久也沒有見她起來,母親去敲門,半天也不見裡面有動靜。
“該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父親低聲說道。我們慌了神,連忙打開臥室門,只見她老人家坐在牀上發呆,一句話也不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我們鬆了口氣,喊田神婆起來吃飯,她老人家轉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後就開始穿衣褲。
我們來到客廳等她,“都怪你,當初喊你請他三叔來你死要面子,結果弄來這位來,病人沒治好反而把沒病的嚇的半死,要是她有個好歹我看你怎麼給她家裡人交差……”母親開始埋怨父親起來。
“我怎麼知道會出這樣的事情,她對我說的她來了立馬就行,又說這樣的病她以前治過好多個的……”父親也上了火,和母親爭執了起來。
正鬧騰的時候,田神婆提着她的包裹走了出來,父母連忙停下話來,請她過來吃飯。她說飯就不吃了,要馬上趕車回去,我們一家子面面相覷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母親拉她來吃飯,說不管怎麼樣子,吃了飯後再說走的事情。說了半天,田神婆還是堅持要馬上走,我們沒有辦法,父親只好下樓送她到火車站去了。
我和母親都沒有心思吃早飯,猜測着昨天晚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