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棣傳 · 解脫

青棣正在莊妃那邊。她俯着身子趴在桌子上傷心的啜泣,她知道太子因爲她的冒失與不小心受了牢獄之苦,這讓她格外內疚。

“你這丫頭,我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莊妃責備地說,但口氣卻是溫和的,“叫你不小心一點!唉!”

“莊妃娘娘,”青棣悲傷地說,“都是我的錯......我本來就害了他,現在就更對不起他了......我怎麼這樣......”

“看你就是一個頑固而癡情的傻丫頭,”莊妃憐憫地說。

“娘娘,都是我的錯,我覺得我該遭雷劈......我怎麼辦啊......我真的.......”

“你別傷心了!”莊妃勸道,“做了就做了,愧疚又有什麼用?你到皇上那兒求情,皇上更饒不了他......”

“我真的好幼稚,好衝動,我——”

“莊姐姐,”青棣的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只見彥嬪急匆匆地趕來,臉上的神色可怕極了。

“彥妹妹,你有什麼事?”莊妃似乎意料到有大事發生,連忙站了起來。

“太子殿下......他.......”彥嬪一眼瞅見青棣,便合了嘴,結結巴巴地說出。

青棣的心上彷彿一個可怖的雷響了,她有一種格外不祥的預感。青棣陰沉着臉,問:“彥嬪娘娘,請您告訴我,繼烽他怎麼了?”

“他——他死了。說是忍受不了牢獄痛苦自殺而死的。同步的還有冊封二阿哥爲太子的詔書。”彥嬪低下頭,沉重地說。

“怎麼可能?”莊妃似乎按捺不住自己的氣憤,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說,“肯定是二阿哥謀劃好的!他們安插了人手,在監獄裡整死了太子,又故意扯謊說是太子的心理素質不行,自殺而亡!這種傷天理的事情虧他們幹得出來!”

“是啊!”彥嬪流着淚,感傷地說,“太子是個好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結局!真可憐吶!嗯,貴人——貴人!你怎麼了!”

青棣完全沒有聽清楚她們在說什麼,她感到心裡不住轟轟響,嗡嗡的鳴叫聲充斥了她的耳朵。青棣感到胸口疼得像針扎似的疼,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

青棣無力地睜開眼。她發現玉笛,珠萃,莊妃,彥嬪幾個人圍着牀關心地望着她。

“吳貴人,你沒事吧?”莊妃圓圓的臉上浮現出關切的表情。

“沒事。”青棣虛弱地笑了笑。

“那就好。”彥嬪吁了一口氣,她溫和地說:“我們還有一些事,如果有事讓玉笛照顧照顧你。她是一個挺體貼的好丫頭。”

“是。”青棣安詳地說。

莊妃和彥嬪走了。玉笛和珠萃奇怪地望着青棣,她們還以爲她要大哭大鬧一場呢!

“貴人......”珠萃正要說,但青棣打斷了她:“我想單獨待一會兒。你們先出去,好嗎?”

“嗯。”她們害怕地點點頭,退了出去。

青棣靜靜地坐在牀上。她不知道爲什麼,她並不特別傷心,而是感覺心裡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下了。

是啊,太子都死了,這世界還有什麼可牽掛的?

太子的死訊堅定了青棣一直搖搖擺擺的想死的心,她終於可以毫無遺憾地死去了,她莞爾一笑,拿起筆,專注地寫了起來。

她在紙上,傾吐着她屢遭挫折的一生,筆尖在紙上滑動。

她寫到她與太子的邂逅之遇了......

她寫到太子與她歡樂的四年了......

“貴人。”一個輕柔的聲音打斷了她,茗芝端着藥碗走來了。

“你放在這吧。”青棣安靜地說。她忽然吩咐道:“茗芝,你幫我去內務府走一趟,替我到各個宮走一趟,告訴那些妃嬪們節哀。”

“嗯,是。”茗芝有些困惑,她撓撓腦袋,領命而去。

青棣繼續寫。

她寫到太子出巡,她繼到皇帝的後宮裡了......

她寫到一年來漸漸消瘦憔悴的生活了.......

“貴人,”又是一聲喚。珠萃走來了。

青棣皺了皺眉頭,吩咐道:“珠萃,你替我到各個宮去送對二阿哥的祝福。”

珠萃非常奇怪。她也皺着眉頭走了。

青棣繼續寫。

她寫到她與太子的荷花池交情了.......

她寫到太子的死訊了......

她寫到自己的打算了......

青棣寫完了。她把信箋放入一個小盒子,又把《清淚集》放入盒子,一把木頭小劍,一個石頭硯臺,一對窗花也放入了盒子。她又坐了下來,開始寫一封給皇后娘娘的信。

刷刷刷,很快就寫完了。她把信放入一個信封,這時,玉笛走來了。

“玉笛。”青棣親切地招呼她,留戀地望着這位多年在自己身旁的好友,“請你幫我把這封信拿給皇后娘娘。”

玉笛點點頭,帶着信離去了。

青棣微微一笑,她打開櫃子,拿出一條翡翠色的,繡着粉紅色花朵的長花巾。這是她母親給她的嫁妝。她曾經認爲這條長花巾缺少俏麗的青春的色彩,給它繡上了粉紅的花朵,如今,她知道該用什麼爲它上色了。

青棣把長花巾懸在房樑上,在清瘦的臉上塗了胭脂,博了粉,梳好了頭髮。她穿了一身清白的長裙,閉着眼睛微笑着。

“繼烽,繼烽。我來找你了。”她嫣然地笑着說,慢慢地向前走着,把她細長的脖頸放到花巾上,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此時,她剛過二十歲!

放下了一切,拋開了一切,因痛苦而常常絞痛的心終於放下,安詳地停止了跳動。

我幸福,我終於可以永遠地陪伴我愛的人了。

我無悔,我終於拋開了負疚,擁抱離開了。

我並不遺憾,一年痛苦的生活終於塵埃落定,相反,我很快樂。

你們無需掛念,我離開了,我便解脫了。你們應該爲我開心纔是。

父親,感謝您孜孜不倦的教誨。

母親,感謝您日夜陪伴的溫柔。

青娥,你是個勇敢的孩子,應該加油哦。不要忘記追逐夢想,不斷進取。

青雲,你是個博學的孩子,應該好好地相夫教子,努力活下去,面對生活的挑戰。

青蓮,你是一個可愛、聰明的孩子,你應該用自己的努力換來你想要的結果,你應該一生追求無悔,坦坦蕩蕩,問心無愧。

皇后娘娘,請節哀,謝謝您一年來對我的扶持。

莊妃娘娘和彥嬪娘娘,也謝謝您們一年對我的關心。

玉笛,珠萃和茗芝,也謝謝你們對我的支持與關愛,有你們的陪伴,我很開心。

夫君既已去,妾便逝無悔。

春風墳頭草,泥融笑微微。

最後,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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