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章 風滿樓（下）
太后將糕點向七皇子面前推了推：“喜歡就多吃些，皇祖母讓廚房多做些好的給你帶回去慢慢吃。你天性聰慧，性子也像你父皇，你父皇幼時也對醫藥頗有興趣。那玉華宮在天亞皇朝之前就有與皇族秘密交易的歷史，他們爲皇族提供各種靈藥和美人，皇族則保證他們的財富和安寧。自你太祖父之後，皇宮裡纔沒有了玉華宮送來的美人，每年送來的就只有各種靈藥。你看到了什麼藥方？可否說給皇祖母聽？”
七皇子大方笑道：“說起來還真有些匪夷所思，孫兒找到的是一種能改變人心智的藥方，不算有毒只是服用之後會讓人逐漸變得焦躁。那本書也不知是下人從哪裡翻出來的，破的連封皮都看不清楚，內容更是多處模糊，本來若是能看清楚，孫兒當笑話翻一翻就罷了，可越是看不清楚就越好奇。孫兒心裡是不信的，問了大夫也說他們配不出不算毒又能讓人焦躁的藥，孫兒也沒當回事就是偶爾想起來會好奇。”
太后淺笑：“你呀，都多大的人了還這樣小孩心性。祖母年紀大了，哪裡能記得那些瑣事，你若當真好奇就讓秋姑姑帶你去司珍房瞧瞧，玉華宮自你父皇登基後送來的東西，司珍房都留了份禮單的抄本。”
七皇子搖頭：“孫兒要陪皇祖母吃點心，這鮮花做的糕餅除了滋味香甜，口感也好，以前來皇祖母宮中的時候怎麼沒吃到這樣美味的糕餅呢？就是在御膳房也沒嘗過這樣的佳品。皇祖母，這糕點孫兒能不能多帶點回去？好讓府裡廚房的人也學着做來吃。嘿嘿，謝謝秋姑姑給我倒茶吃。”
太后讓秋姑姑拿帕子來：“說你孩子氣你還真是，瞧瞧吃的這滿嘴的糖粉。不成，可不能再吃了，皇祖母這就讓人把小廚房今天做的所有點心都包好了讓你帶回去。阿秋，你帶着七皇子去消消食。”
七皇子笑嘻嘻地漱了口拜別太后，帶着一臉漫不經心的笑應隨秋姑姑去了，嘴裡還嘀咕着“我就吃了幾塊而已”。太后笑着搖頭一臉慈愛，可等七皇子轉出了門就立刻收了臉上的笑容：“來人，將小廚房的點心都裝起來送去七皇子府裡，哀家這裡還有幾支新作的堆紗宮花，你一併帶去給那些女眷分了吧。手腳麻利着些，別等七皇子都進了家門，咱們宮裡的東西還沒送去！”
這些皇子大多是太后看着長大的，對他們的脾氣也有幾分瞭解，之前七皇子來求太后廣邀女眷陪同去濟雲寺上香的舉動雖說有些急切但也合情合理，年輕男人哪個不喜好顏色美人？可今日這般小孩子撒嬌的模樣卻有些不正常了。太后遣人去司珍房取東西，宮人回來稟報七皇子和秋姑姑還在司珍房裡看東西。又一時去七皇子府裡送點心的宮人也回來了，那宮女戰戰兢兢地回稟太后說，點心由管家收下，頭花卻一朵沒留，七皇子遣散了後院的所有女眷，一心一意等着迎新夫人進門。
太后蹙眉：“若果真如此倒是柳家的造化了，若柳茹真是個好的又能好好照顧七皇子，哀家以後也不會虧待了她！來人，去庫房裡取些上好的顏色料子和哀家年輕時帶過的首飾給柳家二小姐送去。”
七皇子翻遍了抄錄的禮單最後還嘆着氣道：“我就說根本不可能有那樣的藥方，就連玉華宮歷年送來的各種奇藥裡也並沒有類似效果的，只是倒是勞累姑姑跟着我辛苦，唉，我真不該信了那書上的胡話。”
秋姑姑笑道：“那些書本上的東西可不能全部當真的，老奴外出也有些時辰了，此刻只怕太后那邊要安排午膳了，老奴也許趕回去做事，這回就不能遠送了，還望七皇子海涵。”
七皇子擺手一笑：“哪裡能讓秋姑姑送我呢，姑姑快些回去吧，我知道皇祖母跟前離不了您。”笑眯眯的目送秋姑姑走遠，七皇子的臉冷了下來：“沉魂香，荷歡散，柳嫣，你可真是好手段，爲了算計我連玉華宮送的東西都敢偷！血蠱，哼，如今你殺了柳茹，本皇子倒要看看，你拿什麼壓制神身上的藥性！”
柳夫人提心吊膽地等了幾日，不但沒等來柳嫣的計策，反而還接到了太后的恩賞！柳夫人推說小女兒去寺中還願不在府裡，替她接了賞賜才小心打發宮人回去。柳夫人看着精緻的面料和珠寶終於耐不住性子，吩咐人套車要親自進宮。柳夫人心裡頭火燒火燎的焦躁，一路上不斷催促車伕快些，誰知越忙越亂，走到半路車軸竟整個斷了！柳夫人氣得跳腳卻也無可奈何，正發愁卻來了輛馬車停在旁邊，一個穿着乾淨利落的小廝上前拱手：“剛纔匆匆一瞥看得不真切，車上可是柳家夫人？難道是馬車出了差錯？”
柳夫人立刻縮回車裡，一邊的大丫鬟上前回話：“正是柳家的車駕，不知那邊馬車上是哪位貴人？”
小廝笑得自豪：“我家七爺剛從太后宮中回來，剛過來的時候看見夫人的馬車停在這裡就讓小的來問問。姐姐別惱，容小的說句沒規矩的話：柳家跟七爺早晚都是親戚，眼下夫人若需要幫忙方只管開口。”
丫頭點點頭，轉身把話說給了柳夫人。柳夫人哪裡能在這時候承七皇子的人情！當下把丫頭喝罵一頓，又讓丫頭軟軟的回絕了，等看着七皇子的馬車走遠了纔打發丫頭回去找人來接。七皇子撩開軟簾冷冷一笑：“做得好，讓馬車走慢點，等會兒若是看見了回去報信的柳家人，呵呵，別做的太絕，光天化日害人性命不好，只要打斷兩條腿就行。你們機靈着點，宮門落鑰之前絕不能讓柳家的人靠近皇宮一步！”
跟隨在周圍的暗衛和隨車的人低聲迴應，馬車繼續慢悠悠地行駛在路上。柳夫人打發車伕去通知管家派輛車來，在路上枯等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見人回來，柳夫人又讓隨行的一個婆子回去，等了半日還是不見人影！秋季白天的陽光明亮的刺眼，柳夫人點着額上的汗珠，心裡頭咯噔一下：“他們去了多久了？”
恨不得整個人都縮進馬車陰影裡的婆子蔫蔫回：“車伕走了將近兩個時辰，王婆子也去了一個時辰。”
柳夫人攥緊了手裡的帕子：“出事了，有人不讓他們回府找車馬來，也不讓咱們進宮。再過兩個時辰天就黑了，等宮門落了鑰，咱們留在這裡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情！張婆子，你過來跟我換下衣服，你帶着她們往回走，七皇子和太后一定是察覺到什麼才如此行事，我今天必須要進宮，否則柳家就完了！”
張婆子唯唯諾諾地上了馬車，一番折騰之後柳夫人穿着明顯肥了一圈的衣裳下了馬車，她不敢走大道，只能順着小路走去皇宮，總算是趕在宮門關閉前遞上了牌子。柳嫣不知道等在宮門外的是自己的母親，聽宮人描繪那人的穿着便以爲那是家裡派來傳話的婆子，當下不陰不陽道：“母親從來都不會在這個時辰讓人過來遞消息，那婆子要麼是去做了別的事情耽擱了時辰，要麼就是假冒的！罷了，既然能拿到母親的牌子想必是有些手段的，把人帶來回話吧，你們下去安排，給我好好招待她！”
柳夫人一路提心吊膽地走到皇宮，眼看着終於能見到女兒，此刻也不由得放鬆下來，隨着帶路的女官一路走到柳嫣的宮殿外：“這位姑娘，我真的有要緊事和娘娘說，煩請您快些，宮門再有兩刻鐘就要落鑰了，而我的牌子是不能在宮裡留宿的。娘娘素來重規矩，我不能丟了她的臉。”
那宮女冷笑着將柳夫人引進正廳：“娘娘這就過來，客人請稍坐片刻。”不多時擺上茶果薰香。
柳夫人心焦似火，哪裡吃得下東西：“我真的有要緊事，天大的要緊事，真的不能再耽擱了！”
宮女溫柔地奉上一碗冰鎮蜜羹：“您別急，娘娘這就來，這是小廚房新作的蜜羹，您略吃點降降火氣。”
柳夫人胡亂塞了兩口下去，這才聽見身後有環佩叮噹聲傳來，柳夫人趕忙轉身：“娘娘！您總算來了！”
柳嫣瞪大了眼睛：“母親！您怎麼穿成這樣！來人，去給夫人拿身乾淨衣裳來！挑細巧的茶果擺上來！”
柳夫人等屋子裡的宮女走了乾淨才上前兩步：“家裡出大事了！我派去給你報信的人都不見了！今天也是，我帶人進宮給你送信，路上車軸竟然斷了！派回家趕車的兩個人沒了音信，爲娘只能和婆子換了衣裳繞小路走來宮裡見你。嫣兒，小茹的事只怕瞞不住了！今天上午太后賜了不少東西來給小茹，說要她在重陽節那日陪太后一起去濟雲寺敬香！這還不要緊，城郊的莊子和家裡先後都走了水，損失無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