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靖看着十四一臉挫敗地站在門外:“怎麼?方姑娘不肯收?也罷,是我太心急了,等到九月十四日言家夫婦啓程那天我再親自送去,那天她必到。東西先放在我這裡,你下去休息吧。”
十四放下禮物看着唐靖幾番欲言又止,最後一臉破釜沉舟的表情道:“爺,屬下多嘴,您就當成閒話聽一聽。爺知道濟雲寺的事跟方姑娘有關係嗎?屬下想依方姑娘不欠人的性子,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做這樣的事,濟雲寺的這些事看似簡單實則環環相扣,安排起來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心血人力。屬下在意的是方姑娘通過這件事擺平了柳嫣和柳家也爲葉家昭雪還順帶着幫了小嬋。這些事串在一起,最大的得益者是誰?方姑娘這樣做,更像是要還清爺的全部人情,人情若是還清了,後面的事恐怕就……”
唐靖笑着看向十四:“你覺得我會讓你容許這種事發生麼?這幾天她在寺裡一定過得不輕鬆,這幾天你們就別去打擾了,等到了十四那日我們早些去言家,把言將軍一路送出亞城。雖說父皇吩咐禮部安排衛隊一路護送他們但咱們還是不能放鬆警惕,你挑五十人編入衛隊之中跟着一路南下,確保安全。”
十四應道:“屬下明白。爺,屬下今晚要入宮一趟,不知爺可有什麼話要帶?”
唐靖想了想道:“沒有什麼話了,以後皇宮與我再沒有關係,你們出入更要注意安全。我想柳嫣現在很可能還沒有死,你盡力查探她的下落,不用找出準確位置只要能確定關押的大致範圍即可,得到可靠消息後就想辦法就告訴七皇子。還有,這幾天你多照應府裡的事,十一要處理葉家和小嬋的事,恐怕不會忙不過來,柳家的事之後難免會爆出些什麼傳聞來,你做好應對別讓火燒到我們身上。”
十四道:“屬下會妥善安排,請爺放心。”
方琮纔不管唐靖這邊的小算計和小安排,她興致盎然地爲去江南做着準備,此次去江南的,除了水色和華琛之外還有緋流和漁火,還有幾個玉華宮的管事仍在觀望。方琮也不多加勉強,只是想着等離開亞城後就該寫信會玉華宮,安排好這些人的安穩未來。
九月十二日夜,十四在宮裡翻了一宿找到了柳嫣的所在,也不知道太后和秋姑姑是怎麼想的,竟然將柳嫣直接關在了禁苑,還是從她寢殿的密道中進去的。十四沒在宮中久留,深夜就回了府邸,她經過書房的時候看見裡面還亮着燈就進去和九爺說了柳嫣被關在了禁苑。唐靖聞言道:“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安排幾個人把消息散出去,還有葉家的事也該說些什麼了,這些事可不能再麻煩別人。”
九月十三日,亞城裡突然傳出了一些很古怪的消息:當年的亞城首富葉家並非是被匪徒屠族,而是因爲宮中的某位妃子看上了人家的傳家寶,重金索求不得後就心生怒意。那位妃子仗着自己頗得聖上寵愛索性買兇殺人後直接搶走,這次被斬首的匪徒雖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卻沒有說出幕後主使。天家的事情平民百姓怎麼敢名言?可是又有誰不想說?於是各種版本的消息再次將有些沉寂的柳家推到衆人面前。
無論如何,葉家的案件總算沒再跟謀反掛上名頭,現在這樣也算是沉冤昭雪了。柳家現在沒了管事的人,柳夫人自重陽那日風風光光地帶着女兒僕從出門去濟雲寺敬香後就再也沒回來,家裡只剩下一個傻兒子,傻到話都說不清楚,也就沒人能打聽出什麼來。外頭的人見不到柳夫人,自然會想起家裡的兩位嫡親姑娘,大姑娘在宮中做妃子,二姑娘即將成爲七皇子妃,這樣的人家做了壞事又該如何?
不知道是誰聯絡了那十名被無辜害死的宮女的親人聯名上告,官府不予受理,人羣中有人攛掇幾家苦主去柳家大門外頭鬧,幾家苦主卻只是大聲斥責一番後就離開了。七皇子簡衣便裝站在人羣后頭,看到幾位苦主散去也沒有變了臉色,只是沉默地看了一眼府衙,轉身離去。
方琮是在當天晚些時候才知道的這件事,店裡做事的夥計外出瞧見了回來告訴管事然後又回稟給華琛,水色這幾天都忙着收拾東西不曾理會這些小事,因此才耽擱了功夫,方琮道:“我還真沒想到七皇子會對柳家緊追不捨,但他究竟是爲了柳茹還是柳嫣亦或是自己就不得而知了。九爺那邊可有動靜?”
華琛想了想才道:“昨晚有人說看見了十四在宮裡四處走動,還試圖進入已被封鎖的柳嫣的宮殿,半個多時辰後她就走了,倒也沒驚動人。主人是擔心七皇子的舉動是有人操控?”
方琮點點頭又搖搖頭:“算了,橫豎跟咱們也沒多大關係,明天咱們就要離開亞城了,這些人愛怎麼鬧就怎麼鬧。華琛,你是不是不想去江南?若是你不想走,我可以讓水色留下來,反正我早晚都是要回玉華宮的,你們卻不必。能趁着現在安定下來,自此平穩度日也是一樁美事。”
華琛笑:“屬下從沒去過江南,難得的機會爲何不去?至於離開玉華宮,主人牽絆太多還是先照顧自己吧。屬下已經安排好朗悅莊和琳萃軒的事,這兩邊的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有消息送來,主人不必擔心。”
方琮也笑:“這些事交給你,我當然放心。對了,這段日子我都沒有收到玉華宮的消息,就連寒玉姑姑都沒有信給我,你可曾聽說了什麼?難不成是玉華宮出了事?應該不會吧……”
華琛道:“主人是不是想多了?就算我們離開了玉華宮,可您還是玉華宮的小宮主,就算玉凝活着生下孩子,那也只是讓您暫時有了一個繼任者而已。在玉華宮嬰兒可是很難活下來的,就算主人一力保護也不容易,更何況那還是玉凝的孩子。我離宮前還曾勸過玉凝讓她擅自珍重,也不知道她聽懂了沒?”
方琮道:“我離宮前也曾勸過她,我說她跟華琰成親生子都沒問題,只是不要把心交出去,否則誰都救不了她。她是藥人,幼年進了玉華宮就一直被試藥,還那麼巧就被試出了結果,所以宮主纔不想她死更不想她逃,所以蘭珺才能借題發揮……我想只要玉凝不愛上華琰,我就總有辦法保得玉華宮平安。”
華琛道:“主人擔心得太多了,這些事是需要現任的宮主夫婦來完成的。”
方琮勾脣一笑:“孃親的還在的時候我很喜歡玉華宮,因爲那裡是我家;孃親不在的時候我也很喜歡玉華宮,因爲雖然玉容不好管但有云璟華琰和寒玉姑姑在;雲璟沒了之後我特別痛恨玉華宮,我覺得那就是一座華麗冰冷的牢籠,裡面還是住着那麼多噁心人的蟲子,包括我自己;現在我不喜歡也不討厭玉華宮,因爲我覺得那是我一生的責任,我來到亞城本是爲了等死的,可現在既然上天給了我機會,我就不會再輕易放棄。你們也好,玉華宮裡的人也罷,都是我必須擔負的責任,不能一直麻煩別人。”
華琛搖頭:“只怕華琰未必肯都退下那個位子。”
方琮看着他道:“宮規如此,他待要如何?他總不會以爲我會就此原諒他甚至嫁給他吧?蘭珺的事我不是沒給過他機會,是他縱容蘭珺害死了雲璟,也是他爲了放走蘭珺而要殺我,結果我後來才知道蘭珺是北方部族裡的公主,她到玉華宮只是爲了那株蓮花。因爲那年北地部族遭受風雪交不出歲貢,她就說不如把賣給玉華宮的蓮花轉送給太后,那可是難得的好寓意好兆頭,只要太后高興,部族的歲貢就可以減免。我還真是傻,爲了這樣一個女人連累好友慘死不說,還差點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華琛垂頭道:“無論早晚只要看清楚了就不算傻,更何況主人還活着。”
方琮道:“你不知道,我離開玉華宮之前,華琰曾親自將他與玉凝的婚帖交給了水色,水色那丫頭怕我傷心就一直瞞着我,後來還是她怕我真的就一心求死纔拿了出來。我當時氣得要死要活,一口淤血總算是吐了出來……現在想想明明不是多久以前的事,我卻覺得恍若隔世。”
華琛突然擡起頭道:“那主人對華玹也是如此麼?”
方琮眨眨眼:“他不一樣,他的事明明就已經隔了很久啦,更何況哪個女子會喜歡永遠不在自己面前擡起頭來的男人啊?是他自己一直認爲自己低人一等,我的言行舉止從未對他有過任何偏見,而且當時玉華宮裡都那麼亂了,他不幫我也就罷了,還一直跟玉凝和她的爪牙起衝突,每次我勸他,他就說大不了拼上一條命,爲了你值得。我尚且自顧不暇更不想要他的命,畢竟玉華宮裡的屍傀比活人少太多。好啦,舊事到此爲止,你去忙,我再看看還要收拾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