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縣,人的名樹的影,白馬將軍的兵勢就像濃厚的烏雲壓在每個人的心上。
三日前,嚴綱於涿郡擊退了前去驅敵的鮮于銀,奪取涿郡全境,州府震動。接着,嚴綱並未分兵前往代郡奪取廣陽兩翼,而是信心十足地傾兵下廣陽,做出不多薊縣不罷休的架勢!
一個諸侯有一個經歷,而他的部下必然也會因此有不同的氣質。追隨公孫瓚搶奪冀州使得嚴綱變化很大,這是完全撕破面皮的搶奪,不再像從前尚需顧忌着朝廷的臉面。可是偏偏,這樣撕破臉的情況使得他們收穫頗豐。
管什麼大義,要什麼清白,只要兵力多懂戰陣,打勝了什麼還不都是由着他說!
沉迷在力量帶來的權勢之下的公孫瓚,行事百無禁忌。
嚴綱在涿郡不宣而戰,令鮮于銀率領下的郡國兵吃夠了苦頭……本來在軍卒精悍上就不比公孫瓚的百戰之師,還不宣而戰說打就打,這般行事,還有誰能是他的對手?
鮮于銀回到薊縣還不住地抱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甚至親自給燕北寫了封書信,希望他能將兵前來抵禦公孫瓚對幽州府的進攻。
一句話,鮮于銀寧可燕北過來領了幽州牧,也不樂意讓公孫瓚佔據幽州。
伯圭將軍的行事作風,使得原本心性不定的幽州府各個官吏,倒向燕北。
和公孫瓚做朋友遠遠不如與他做敵人更有利,因爲公孫瓚會把手邊所有朋友都得罪一邊然後送到敵人手裡……比方說韓馥,韓馥膽小怕事,有時又極爲好鬥,不過他對公孫瓚是提不起什麼好鬥的心思,因爲單單看上去,就直達公孫瓚是比燕北還要難相處的多的人物。
所以當公孫瓚兵臨冀州,韓州牧毫不猶豫地便承諾爲公孫瓚供給兵糧,支持他與袁紹打仗,甚至在鄴城接連擺酒宴請公孫瓚。
這是天大的好事情了,韓馥手裡沒兵,只要打敗了袁紹,幽州燕北不來添亂,那冀州不就是他公孫瓚的?
但公孫瓚並不這麼想,他仍舊認爲韓馥不夠尊敬他,爲了防止他與袁紹密通,派人駐守在鄴城的州府門口,盯着韓馥的吃喝拉撒。
單憑此舉,便有半數的州府從事都有心朝着聯袁抗公孫的方向籌謀着。冀州牧府中可是有不少才學之士的,耿武、閔純、李歷、辛評、審配之流,就算是不受重用的,都要是田豐那種才行……眼下的冀州府絕對人才良多,只不過一來無兵可用,二來韓馥也不願與公孫瓚激化衝突。
但就算這樣,也有不少從事開始向袁紹那邊寫信,透露公孫瓚的部署,希望能讓袁紹攻陷鄴城,救韓馥出苦海。
薊縣以南,姜晉得了燕北書信,更爲振奮,勢要讓薊縣的百姓與州府諸多從事瞧瞧,他姜晉的厲害!
“姜某的家眷資財,送往襄平了嗎?”
姜晉到薊縣不久,便派人將妻李氏接來,如今燕北在書信中讓他先將玉璽送回襄平,他擔憂走漏消息爲州府從事所知有妨燕北聲譽,便將玉璽藏在家眷行禮中包在一身鐵質甲冑中,讓妻子回襄平後把鎧甲送給燕北。
除了玉璽,還有近日因公孫瓚領兵北進的消息而使得薊縣混亂,藉此時機購置下近百頃良田的田契。跟着燕北混了這麼久,姜晉也同樣瞭解燕北那些稚嫩而有理的商賈理論。臨近戰時低價便賤,金餅便能換更多的大錢,姜晉把手裡的金餅換了兩車大錢,又用這些大錢換了薊縣附近的良田地契,全讓其妻李氏帶回襄平。
對姜晉來說,這是穩賺的買賣。首先,他自己便是薊縣守將,若能帶兵殺退公孫瓚的部將嚴綱,便坐實了這些田地;即便不敵,跑到右北平或是漁陽,早晚兄長燕北會打回來,這些田地還是他的。
侍從抱着拳頭對姜晉答道:“司馬放心,三百個弟兄沿途護送,萬無一失。”
“那就行了,嚴綱走到哪裡了?”侍從回報道:“今晨回報,已行至薊縣南五十里。”
姜晉緩緩點頭,走到一旁披上甲冑,轉頭對侍從道:“傳令四曲,整備之後隨我出城迎戰!”說罷罵罵咧咧道:“守他孃的什麼城,帶人出去,宰了他們!州府從事一個個還沒那奴隸豎子有膽氣!”
奴隸豎子說的是閻柔,儘管姜晉言語中略有侮辱,可實際上他心底是非常尊敬閻柔的。閻柔早年間曾被塞外鮮卑抓走作爲奴隸,後來卻憑藉奴隸的身份得到鮮卑各部的賞識,與那些胡人成爲朋友。如今幽州漢人比塞外富足而強勢,閻柔也成了烏桓鮮卑公認的漢人首領,閻柔旗下有鮮卑三部與廣陽烏桓兩部供其驅馳,是幽州難得的厲害人物。
而最讓姜晉敬重的是,閻柔自知曉燕北麾下姜晉接管薊縣城防之後,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卻從未讓麾下胡騎進入城中……投之桃李,姜晉知道閻柔是尊敬他兄長的,既然如此,他也刻意與閻柔交好。
南方滾滾而來的煙塵越來越近,姜晉背靠薊縣南門,麾下四曲漢軍紮下鹿角以長弓勁弩結陣,遠遠地便望見那些持着公孫旗號的白馬騎兵帶着無匹的威勢在三箭之地外駐馬,浩蕩的揚塵中,駿馬響鼻令人心戰。
這些年幽州少了這支騎兵攪弄風雨,燕北軍成爲幽州的無冕之王,而現在,這羣騎兵高舉着復仇的旗號回到這片曾經屬於他們庇護的土地上……姜晉抽出環刀,高聲吼道:“擊退他們,殺光他們!”
伴着騎兵衝鋒而出的號角聲,左右二曲將箭矢如雨般朝着白馬義從勁射而出,箭雨過處白馬騎兵人仰馬翻,但是接着那些輕騎便將更多的箭雨潑灑至他們的陣線當中,即便有鹿砦掩護,卻也無法阻止白馬騎射殺他們的軍士。
姜晉出城迎敵的計劃太過託大……城上鮮于輔緩緩搖頭,看着駐紮在城上的千餘郡國兵面露苦澀,即便姜晉被擊潰,薊縣的城防恐怕也守不住了。
但姜晉並不認爲自己錯了,因爲他從頭至尾便沒有把自己這支軍隊當作進攻的主力,他的雙眼一直向東西遠處的密林間瞟着,陡然間見到漫天的煙塵自林間而起,猛地揚刀躍出鹿砦,大吼道:“弟兄們,隨我衝殺!”
左右奔殺出的胡並提着刀矛弓箭自林間朝嚴綱的兵馬包圍而上!